从前,在钟平等人心中,宁儿一向是胆小怕事,说话都是十分轻柔,性子也是极好的,和有时候还会耍耍性子的姜芋比起来,甚至更受人喜欢,他们对她也更好,可今日发生的一切倒是让他们大为改观了。
试想一下,一个平日里温柔善良的女子,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比那骂街的泼妇还可怕,人见了都会受不了的。
“下地狱?”钟平冷笑起来:“宁儿,你可别怨我们,王妃丑话说在前头了,她对我们好,我们就得忠心她,若我们背叛,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已经对你格外开恩了,只是赐死你,并未祸及家人,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她要杀我,莫非我还要感恩戴德吗?我没罪,我没有偷东西,是她诬陷我,你们也是帮凶,滚开,滚开……。”宁儿本来骂喊得痛快,却见钟平端着酒杯过来了,一下子就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给我掰开她的嘴。”钟平厉声道。
“是。”小肖子和小席子立即照做。
“呜呜……不……呜呜……。”宁儿拼命挣扎起来,想要逃走,可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加之小肖子和小席子又按住了她,她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眼看着那毒药已经到了嘴巴,宁儿惊恐的眼泪直流。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啊,她还没有活够呢,她真的不想死。
就在宁儿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钟平突然滑了手,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
“真是晦气,再倒一杯去。”钟平一边说着,一边往桌边走去。
就在此刻,小肖子和小席子放开了宁儿,仿佛捏着她的嘴,他们很累很费劲似得。
“你们也别急,休息片刻,咱们再喂。”钟平看着二人笑道。
“是。”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宁儿逃过一劫后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一个劲儿的嘀咕着。
“不喝也行,宁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只要你愿意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就去求王妃给你一次机会,饶你一命,如何?”钟平看着宁儿道。
“你以为……我说出来了就能活命吗?”宁儿哭的跟泪人似得。
钟平闻言心中一沉,原本的那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果真是她啊。
小席子和小肖子心中也不好受,他们几人毕竟在昌德宫一块生活了好几年了,互相照应,和亲人一样,不想宁儿却是个叛徒。
“说了……也许王妃有法子保住你,即便日后还是难逃一死,可你还能活一些时日,王妃也会照拂你的家人,若是不说……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你的家人,说不定也会被你的主子杀人灭口。”钟平车沉声说道。
宁儿闻言脸色苍白的可怕,半响才道:“我要见王妃。”
钟平见此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这就去禀报王妃。”
约莫过了半刻钟,钟平去而复返,让小肖子和小席子架着宁儿往正院的偏厅去了。
此刻已近黄昏,梁芜菁早陪着陈夙用了晚膳,二人正在偏厅说着话,屋外是碧瑶和碧落守着,陈夙没有再刻意装傻了。
“宁儿……我对她的印象不深,我从瓦刺被放回来到现在也才八九个月,和昌德宫这些人相处的并不算久,黄嬷嬷说她是可信之人,但……我的秘密只有黄嬷嬷和钟平知晓,宁儿四人是不知的。”陈夙也没有料到是宁儿背叛了他们,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那个宫女,长得眉清目秀,娇小可爱,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做事勤快利索,也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傻子而在他面前有丝毫觊觎,丝毫不妥,这都是黄嬷嬷教导有方,不曾想……她竟然是旁人安插在昌德宫的。
陈夙想想就不寒而栗,身边的人竟然是旁人安插的,若不是他平日里防备的紧,恐怕什么秘密都不是秘密了。
“没想到宁儿平日里温温顺顺,见到谁都像老鼠见到猫似得,看着腼腆的很,不曾想竟然是旁人派来监视咱们的,而且还给主子使绊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主子这会可千万别心软,免得这宫中的奴才有样学样,往后愈发肆无忌惮了。”碧玉怕自家主子心软,于是这般说道。
“嗯。”梁芜菁颔首,对碧玉笑了笑。
“主子,奴婢说的是实话,若不杀鸡儆猴,往后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事呢。”碧玉跺跺脚道。
“好了好了。”碧云连忙拉住了她。
碧玉对她做了个鬼脸,才乖乖的站到了一边。
“王爷觉着是留她一命,还是处置了?”梁芜菁看着陈夙问道。
宁儿几个毕竟是昌德宫从前的宫女,要如何处置,她还得问问陈夙的意思。
“一会你看着办便是了。”陈夙打从心里是不愿留下宁儿性命的,这样的叛徒,有多少杀多少才是正理,可一想想她从前跟着自己吃那么多苦,也觉得有些可怜。
梁芜菁颔首,并未多说什么,片刻后就听外头的碧落禀报,说钟平带着宁儿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梁芜菁颔首笑道。
“是。”碧玉应了一声,立即去把人领了进来。
宁儿虽然被小席子和小肖子掌了嘴,但可以看出他们二人是没有下狠手的,此刻她只是脸微微泛红,有并不清晰的五指印。
“宁儿。”梁芜菁看着宁儿,叹了口气道:“说吧,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会饶你一命的。”
碧玉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感情她方才一番话都是白说了,主子竟然还要绕过这个小贱人。
也不瞧瞧主子今日差点就命丧黄泉了,当时情形有多危急,险些就回不来了,都是这个宁儿害的。
在不确定她是否是叛徒之前,碧玉只是有些不满,如今确定了,心中的愤怒和痛恨可想而知。
毕竟在太后殿中,被吓坏了的不止是主子而已,她们都吓得不轻。
“是。”宁儿恭恭敬敬的给陈夙和梁芜菁磕了头才道:“启禀王妃……奴婢一直是忠心王爷和王妃的,只是……王爷是罪人,王妃虽然厉害,可女人都是依附男人而生存的,王妃这辈子也很难出人头地,您不能出人头地,您的奴才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王妃虽然有使不完的银子,可银子再多,有时候也有买不来的东西……奴婢这些年在昌德宫中过的都是清苦的日子,早已不耐烦了,后来王爷到了昌德宫,奴婢跟着这样的主子更是吃尽了苦头,但黄嬷嬷救过奴婢的性命,看在嬷嬷份上,奴婢已经伺候王爷,虽然很苦,从未有任何怨言,直到王妃嫁进来,日子总算好过起来了,可奴婢……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而已,加之……前些日子家中弟弟成亲,妹妹出嫁,都要许多银子,虽然王妃赏赐的多,奴婢也从各处借了不少银子,可……奴婢出身没落的书香世家,父母都是爱面子的,因此操办的很不错,花了很多很多的银子,奴婢存的银子,借的银子远远不够……。”
梁芜菁听着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来说去还是银子害的,自己也曾跟他们说过了,各家若是有难处,尽管去碧云那儿登记里,先支付着月例银子和赏赐的银钱,慢慢记账便是了,只要不超过一千两,就不必向她禀报了。
自己去年给了这些奴才很多打赏,加之过年和元宵,像宁儿这样有头有脸的宫女,前前后后起码得到了五百两,这完全足够一个小康之家操办两场像模像样的婚事了,他们既然是没落的书香门第,难道还不够吗?
“前前后后,奴婢往宫外带出去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五百两是奴婢的,五百两是奴婢和姜芋、黄嬷嬷、钟平等人借的,二百两是从碧云姐姐那儿预先支取的,可……母亲还是让人带回进宫,说……一半都不到,说亲戚们都知道我入了宫,有出息了,长了脸面……加之一日……父亲酒醉吹嘘,说我入宫做了娘娘,我们家就要飞黄腾达了,县里一夜就传遍了,尚未过门的弟媳家立即加了嫁妆,妹妹说的亲事……对方也加了聘礼,父亲母亲只能硬着头皮补上,最可怕的是……父亲说奴婢做了娘娘……到处都传遍了,连县老爷都去我们家贺喜了。”宁儿说到此满心都是苦涩,她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带了银子回家,让父亲母亲会错了意,这才吹嘘的不着边际,还使劲向自己要银子。
她入宫才五年,五年不吃不喝做宫女,也断然弄不到五百两银子的,一百两就顶天了,可她偏偏把手上的银子和王妃赏赐的金镯子和金簪子都送了回去。
原本觉得父亲母亲过了这么多年清苦日子,也该享享福了,可他们却以为自己成了娘娘,否则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所以才会错了意,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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