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奶奶也在应邀之列,特意叮嘱云朵好好用心做,让家里的厨娘跟着她帮忙,“这次虽然不是整寿,请的人少,但也有三十多桌,这么多菜都得提前准备做出来,你一个人是肯定忙不过来的。就让李嫂跟着一块帮忙,有啥活儿你使唤她帮忙,比使唤韩府的人也方便些。有啥要准备,小厨房给你,你先准备了。”
云朵想了下,明儿个要做的菜太多,她必须得有人手帮忙,就点头应声,谢过范大奶奶,带着李嫂到小厨房里准备。
首先是鱼糕,材料都要提前准备好。还有蟹黄汤包,面皮儿要提前准备,蟹黄和鸡汤猪皮冻也要提前准备好了。
吃了晚饭,早早的入睡,天不亮就起来了。
云朵带着准备好的东西,领着李嫂和聂大郎到韩府的角门,有婆子过来领他们进去。她昨儿个就和陈妈妈还有厨房的管事妈妈说好了,要聂大郎进来帮忙,所以三个人一路到了小厨房。这也是云朵要求的。
大厨房给那些厨子做菜,云朵就借用了小厨房。
来两个帮厨把鱼送过来,云朵没让她们帮着杀鱼,让李嫂准备配菜,她拿了刀麻利的杀鱼。
鱼肉准备好,和肥膘肉一块剁碎,剁成鱼蓉,加上马蹄碎丁,调味料,打好之后上锅蒸。
李嫂看着满满的一蒸笼,像吹气一样发起来,越发觉得云朵这小女娃不简单。
云朵把蒸笼拿掉,拿着蛋黄液往鱼糕上刷。
蒸鱼糕不能用大火,聂大郎小心的控制着火候。
云朵叫了好,鱼糕蒸好,这才忙熄了火。
鱼糕是吃鱼不见鱼的一道名菜,入口鲜香嫩滑,特别适合老人和小娃,蒸煮凉拌都可以,云朵准备用蒸的,做豉油蒸鱼糕。
切好装盘,准备时辰到就上锅蒸。云朵腾出手来又准备凤尾蒸全鱼。这道鱼也是蒸鲈鱼中的极品,工序更复杂,口味更佳。
各种需要的菜丝全部切好,鲈鱼片要切成长宽相等,如纸般厚薄的薄片,然后卷入各种菜丝,鱼头鱼尾摆好,把鱼肉卷摆在中间,也是要上锅蒸。
水煮鱼是比较容易做的一个,只要片了鱼肉片下锅,很快出锅就是一道菜。
云朵在厨房里没有找到泡椒,自己拿了小米椒回去闷了一夜,当作泡椒还是差很远,不过也能勉强代替了。做水煮鱼用下的鱼头,全部蒸了,做成了剁椒鱼头。
聂大郎看她忙的脚不沾地,头上汗珠不停的往下落,只来得及偶尔抹一下,眼中泛起点点心疼,只能尽力在一旁帮忙。
虽然就几道菜,但每一道菜都要做三十多份,这是一个繁重的工作。
最后一道是松鼠鱼,云朵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她觉得手快抬不起来了。现代她如果这么繁重的工作,前几天一定是好好休息够了的。前几天她不仅没有休息好,还在赶工做红薯干,几天忙的没有停一下。
三十多道松鼠鱼做完,云朵白着小脸抹了把汗,差点站不稳。从天刚刚亮一直忙到快晌午,都没停下休息。
聂大郎忙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了碗凉好的茶给她喝。
云朵喝了碗茶,坐在椅子上喘息。
李嫂也累坏了,不过她是真的佩服云朵,才十三的小女娃,竟然能做出那么厉害的菜来。那些菜光看品相,闻味道,她的口水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次。
“饿不饿?”聂大郎柔声问她。
云朵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她做的几样需要蒸的,就是因为工序简单一些,可没想到一套做下来,简直要累散架了。现在别说吃东西,她只想找个地方挺尸。
聂大郎皱着眉头,想带她先回去,可是还有一道蟹黄汤包没有做。
“我歇会就行。”云朵让李嫂把家伙儿都摆到案板上,她坐在椅子上包包子。
蟹黄汤包上锅,云朵才算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连厨房管事妈妈都对云朵佩服的不行,虽然另外几位大厨也做了很多菜,但他们多数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不像云朵,全是现做,要的就是鲜美。
所以云朵看到她拿着牛乳过来,表现出渴望之色,她只想了下,就给云朵倒了一盆子。
云朵端着一盆子牛乳笑的只见眉毛不见眼,招呼李嫂刷干净个砂锅,把牛乳热了,晾凉,三个人一人一碗。
李嫂受不了牛乳的味儿,摇着手不喝。云朵分成两碗,和聂大郎一人捧了一碗喝。
聂大郎也不是很喜欢,看云朵喝的一脸满足,他笑了下,端起碗,一口饮尽。
一大碗热牛乳喝进肚子里,云朵才觉得回了点劲儿,添了下嘴唇,她又想吃双皮奶了。就起来想去看人家用牛乳做什么吃的。
吃了饭要上点心,那些牛乳是用来做点心的。同样的,不让云朵随便看。
管事妈妈看她很感兴趣,就笑道,“你今儿个表现好,夸赞声一片呢!今儿个的点心,太太肯定赏你!”
云朵脑子里转着各种牛乳制品的点心,这个地方竟然有牛乳,那应该也是有奶牛的。她干脆想办法也弄两头奶牛,聂大郎身子骨太不好了,每天早晚两碗牛奶,养身健体,提高抵抗力啊!
她坐在小厨房里满脑子跑点心,而韩府的宴席上,云朵做的几道菜却大出风头。一道凤尾全鱼,一道松鼠鱼,还有豉油蒸鱼糕,特别是蟹黄汤包。把另外几个大厨做的菜全压了下去。
虽然传闻能做出不腥的鱼,可多数人是没有吃过尝过的,那凤尾全鱼,口味独特,松鼠鱼不仅美观,鲜美特别。鱼糕更得老人家喜爱。水煮鱼和剁椒鱼头也颇受欢迎。蟹黄汤包要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全做,所以只有主桌的人才有,这更让主桌上的客人觉得受到了优待。
众人纷纷打听韩府哪里请的名厨,竟然做出这样极品的菜色。
韩老夫人觉得这次寿宴办的好,面上特别有光,大手一挥,让韩太太赏云朵五十两银子。
韩太太觉得太多了,不过一个乡下来的做鱼的,又不是名厨,给个十几二十两已经非常抬举了,老夫人竟然张口赏那么多。
但今儿个是韩老夫人寿辰,韩太太自然不会违背这点小事儿,让她不高兴。
当场已经有人打听云朵,也想请云朵做菜。
云朵正拿着四个十两的大银锭子傻笑,“聂大郎你看!咱们有钱了!”
“嗯。”聂大郎笑着应声,心里却并不像她那么高兴。看着那四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他眸光发暗。这些银子是不是算是够了?家里还有些,加在一起,还了债,还剩下不少,普通人家有这些银子够好几年吃用了。
再看云朵灿烂的笑容,他觉得晃眼,不真实,仿佛天上的太阳般,看着耀眼温暖,却无论他怎么追逐,都无法握住,更无法拥有。这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发寒。
拿着银子,拎着几匣子点心,和几块用剩下大小不一的肉,尽管很累,云朵依然脚步轻快,和聂大郎,李嫂回到范家小院。
聂大郎把她推到炕上,“快躺着睡会,回头我再叫醒你。”
云朵的确累,只不过拿到银子的幸福你劲儿支撑着,闻言点头,乖乖的躺下,很快就入睡了。
聂大郎坐在炕边,凝视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眉头,越皱越紧。
范大奶奶回来,院子里没有见到云朵,就问她人去哪了。
小丫头跟着进屋回话,“云姑娘回来就进了屋睡下了。”
李嫂想到范大奶奶对云朵的看重,端着消食茶送来说了句,“做了很多菜,累的小脸发白,人都站不稳了。”
范大奶奶皱了下眉,“还是个孩子,让她先好好休息吧!”
云朵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她是从聂大郎怀里醒过来的。
她一动,聂大郎就醒了,“饿不饿?”
他的声音低哑中溢满了温柔,就在耳边,云朵愣了愣,动了下手,在聂大郎身上放着,蜷了下腿,在聂大郎腿上搭着,她有些迷惑,觉得脸上有些热。动作麻利的收回胳膊腿儿,坐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那么久啊?”
“你睡得沉,叫不醒。”聂大郎打个哈欠,也跟着坐起来,拉了夹袄披上,“饿不饿?现在已经没饭了,我拎了个小炉子,热了碗粥,再配着点心,你吃一点,等明儿个再好好吃。”下炕,洗了手去拿吃的。
云朵看他不在意的样子,压住心跳。古代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她虽然和聂大郎一个被窝,不过也没有不规矩。聂大郎他……他跟人说内子内子的,她是他的媳妇儿。可看他的样子,她怎么觉得聂大郎,把她当成小娃了。难道聂大郎因为年龄大了,又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心无杂念?她怎么突然有种被当成女儿的感觉?
聂大郎洗了个帕子,给她擦脸和手,趁机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没有发烧,又端了水过来让她漱口。
见云朵面露纠结,聂大郎端了粥过来,“昨儿个你菜没做完,脸色就白的没有血色了。”
原来是以为她病了,云朵摇摇头,“可能就那会太累了,我没有不舒服的。”
吃了东西,睡了一觉的云朵睡不着了,于是就想到了这次挣的四十两银子,加上家里存十两,有五十两。再把红薯干卖了,还有些山楂片和酸枣糕,也能卖个十两左右。这些银子差不多就够聂大郎还了债看病抓药的了。
做酸枣糕和山楂片聂大郎也学会了,红薯干他也会,鱼他也会做,她走的时候再教他两个压箱底的菜方子,以后糊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银子的问题解决,剩下最重要的,那就是聂大郎的身子。他一个从小就多病,几次差点病死的人,加强营养自只是一方面,关键的还是得强身健体。其实练武是最好的办法了。她要不要教聂大郎一点柔道?
只是她的柔道是练了防狼的,聂大郎防……他可以防小人!
“聂大郎!你以后加强锻炼身体了。你看我身体那么好,做两道菜就累的不行,你以后不好好锻炼,很容易就生病了。吃药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你应该多锻炼!”睡不着的云朵就跟聂大郎交代。
聂大郎睁开眼,幽黑的眸子看向她。
“我说真的!”云朵以为他不信,跟他打比方,“你看那么会武功的人,他们平常肯定都不生病!你多多锻炼,身子骨也会越来越好的。”
“那只是说书里的。”聂大郎轻声道。
“说书也有说的真的啊!还有,你以后吃饭要多注意营养……额,养生。还是买两本养生的书来学着。虽然你现在还年轻,养生有点早,但你身子不好,养生有利于健康!”云朵说完又发现聂大郎不识字,她囧了下,开始试图说服聂大郎学认字,“知识改变命运!虽然不一定能改变大部分人的命运,但你识了字,就能看书了,不一定非要考个功名来,但识了字就不一样了啊!你看范老爷,他也没有功名,可是他在村人眼里那是有学识的人,很厉害的!”
她像交代遗言一样,聂大郎心里透不过气来,不想应她,嗯了一声闭上眼。
云朵看他没有惊讶的表现,只是嗯了一声,扭头一看,他呼吸平顺绵长,已经睡着了。她嘴角抽了抽,刚刚还起来忙活一场,眨眼就睡着了,她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真是沾着枕头就睡着。”
无聊的看着黑漆漆的屋顶,云朵又兴奋又感慨,隐隐的还有些不舍。终于能回去了,云朵却叹了口气。
她感叹一通,再次睡过去,聂大郎却毫无睡意的睁开眼,轻轻的把她搂在怀里,心里有某种冲动,又有些……痛苦。
她是云朵,却不是那个云朵。她挣够了钱,她要离开了!离开白石村,离开他身边,甚至,离开这一方世界?
他能自私些,把她留下吗?
这个问题聂大郎想到天明,都没有得出结果。
范大奶奶一早就叫云朵说话,让她去几家做鱼,“唐家,朱家,章家,还有县太爷家,估摸也会叫你去做鱼。几家的夫人太太都对你做的鱼赞不绝口,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云朵眼里闪过诧异,挑了挑眉,已经答应下来了!?
范大奶奶以为她会很高兴,能去大户人家做鱼,不仅身价高,那赏赐都能多拿不少,她这也算是帮云朵和聂大郎。看她小脸并无喜色,范大奶奶皱眉,“咋着?是没有药水了?”
云朵垂着眸,“没有药水了。我也实在累的狠了,接不了这么多。”
范大奶奶神色有些不虞,“那几乎都是南平县的世家,你要是能进去做鱼,以后那好处少不了的。你们欠的银子不仅能还上,还能富裕不少。以后搬到县城里来住,也不用在村里看那些人眼色不是!”淳淳告诫云朵的样子。
她银子挣够了,就要走了,也不想那么拼的给做席面了。范大奶奶问都不问一句,就替她做决定,让云朵心中不喜。虽然说着为了她和聂大郎好,还不是她自己要和那些世家走动,拿她卖好?不过她拍拍屁股走人,聂大郎却走不掉,她一脸为难,“那个药水冬天是不长的,我先前就存了一点,这次实在用了太多,带来的全用完了。要辜负大奶奶一片好心了!”
范大奶奶抿着嘴,面色有些不好,她都跟人说下话了,“家里存的还有多少?够做多少鱼的?”
“总共存的就不多,主要没想到韩老夫人会做寿叫我来做鱼,一下子用掉了那么多,剩下的怕是只够做一两顿家常鱼吃的。”云朵歉疚的看着范大奶奶。
“不能用别的代替吗?”范大奶奶心下后悔答应的太早,应该先问一下还有没有那去腥的药水,再答应的。
云朵笑笑摇头。
范大奶奶就想到同样卖鱼的聂家老宅,“他们每天都要卖鱼,估计存了不少,你先回去问问。有就带过来,别耽误太久了。”
人家脑子转的快,对此,云朵只能点头,应声。
吃了饭,云朵和聂大郎到街上去拿订做的羊皮靴。聂大郎又让云朵挑棉靴,“一双也不够穿的,再挑一双棉靴穿。”
“不用了,这一双就够穿了。”她都要走了,再要两双靴子干吗?
聂大郎眸光一暗,走远路怎么也要多两双鞋,她却不要。
拿着靴子出来,云朵停在书局门口,拉着聂大郎进去买书,“要启蒙的书,再要两本养生的。”
书童看俩人穿戴不差,聂大郎带着文雅之气,云朵也淡然从容,应了声,拿了《千字文》和《三字经》《论语》。养生的拿了几本,让云朵和聂大郎挑。
书上全是繁体字,云朵也只在台湾呆过一段,认不太全,她随手翻了下,想到小云朵是不识字的,她可别临走暴露了,人家再把她抓起来当妖怪。又收回了手,看了眼聂大郎,想他也不识字,就随便指了两本。
书是个贵家伙,光五本书花了二两多银子,旁边是笔墨铺子,云朵又进去买了毛笔和墨条,纸张,都是质量不怎么好的,也花了一两多银子。
东西买好,俩人拿着东西出来,没走太远,迎头就碰见了庞仁。
云朵小脸一沉,拉着聂大郎就转身。
庞仁却叫住他们,“站住!”
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庞仁哼了一声,扭着肥胖的身子过来,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云朵,看她换了身新衣裳,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娇美可人,扯着肥胖的脸笑起来,“原来韩府寿宴上的鱼是你做的啊!”韩四让她回去准备做鱼,他又没听说哪个厨子会做那样的鱼,那就只能是这个小美人儿了。
看他一脸兴趣浓厚的样子,聂大郎眸中冷芒闪过,“不知庞爷有何指教?范举人还等着我们回去。”
那个乡下来的穷举人?庞仁才不在乎,他肆无忌惮的打量云朵,“爷对那鱼很有兴趣,正好快晌午了,跟爷去做几道鱼来吧!”
几个跟班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云朵愤怒,看着庞仁欺身上前,她和聂大郎退了几步,只可恨手里没有菜刀。
聂大郎冷眼看着庞仁,拱手客气道,“庞爷若想吃鱼,还是改天吧!今儿个已经应了范举人。”
“让他改天!爷就今儿个了。”庞仁不善的哼一声,朝云朵伸手。
聂大郎紧紧护住云朵,把她贴在背后,看着一脸猥亵淫笑的庞仁,眸光幽暗,眼底杀意闪过,“庞爷,若是……”
他话未说完,和朋友出来的韩四就走过来。见庞仁又在堵云朵,她吓躲在聂大郎身后,韩四眸光冷了冷,“庞大公子好雅兴!这是准备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不知道你那未婚妻听说此事,会如何啊?”
庞仁看着韩四面色愠怒,皮笑肉不笑道,“韩四公子!我是在韩府吃中了那鱼,今儿个出来正好碰到做鱼的人,想再一尝美味,请人到府上也做几道鱼而已。怎么韩四公子每次看人都能看成劫人,调戏,你这心思要不得啊!”
“你这请人的方式真特别,以后怕是少有人敢被你请了。”韩四冷笑。
“哪里!哪里!不过一个小厨子而已!”庞仁哈哈笑。
聂大郎拱手和韩四打了招呼。
韩四看他拿的书本和笔墨纸张,目露微诧,“我正有事儿找你们,范举人说你们不在,在街上,没想到是来买书。”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提醒庞仁,聂大郎和云朵跟他认识,和范举人家关系亲厚,让庞仁不要对云朵起歪心思。
云朵感念的看着韩四,顺势而下,“让四公子等着,还出来找我们,实在对不住!我们现在就走吧!”聂大郎刚刚一副要和庞仁干架的样子,真动起手来,这庞仁不用上手,他身后的几个跟班都能把聂大郎打个残废。
看她顺杆子爬上来,韩四愣了一瞬,笑起来,自己本来不就是想伸把手吗!对云朵和聂大郎道,“走吧!”
云朵忙拉着聂大郎跟上。这韩四虽然就带了一个小厮,但庞仁定然不敢再拦着他们。
聂大郎看她急切的模样,拉着他走的快,暗暗的握紧她。
庞仁果然没有拦,庞家虽然家大业大,家中也有为官的,但他们只是旁支了,和韩家还是不能比的。这韩四摆明了要劫人,他真不给面子倒得罪韩四。
看着云朵走的快,庞仁勾起嘴角。她还是要来县城的!多的是机会!
跟着韩四走到范家小院的巷子口,韩四转过身,“好了!那庞仁不会再追上来,你们走吧!”
聂大郎拱手,“多谢韩四公子慷慨解围!”
云朵也忙道谢。
韩四笑了笑,看着云朵道,“你是为我们府上做鱼的,也算和我们韩府有关系。真要被庞仁那种人欺凌了,我们韩家面上也不好。”
“还是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儿个可能……要出事儿了。”云朵呵呵笑,回头聂大郎被打一顿,她还有可能被人再调戏。
“好说。以后多做几道菜就行了。”韩四点点头。
聂大郎再次拱手告辞,带着云朵回了范家小院。
坐上驴车的时候,云朵想跟范大奶奶说以后她都不会再来县城了。又一想这么说了指定行不通,到时候她回去,这里就只剩下小云朵的尸体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她死了,那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于是坐着驴车,拿着韩府给的点心和肉等物,还有范大奶奶给大米和白面。
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家。
他们的屋门又被人动过,连窗棂也被动过。
云朵忙拿钥匙开了门,屋里的东西没有动过,她临走之前特意摆过的。看来这屋门和窗棂都相当结实,她松了口气。
王忠帮着把东西拎到屋里,看到屋里还堆着很多红薯,就又问起红薯干,“你们是准备卖的吧?还是直接送到县城铺子里,云朵以后少去县城。”他想说能不去就不去,可又想到范大奶奶答应了几家让云朵去做鱼,又把这话咽了下去。
云朵知道他喜欢吃红薯干,又给他包上一包拿着回去吃。
王忠赶车驴车刚走,聂深就小跑着过来,“云朵姐姐!云朵姐姐你回来了!”
云朵看他跑的小脸泛红,伸手招呼他,“快过来!姐姐给你拿点心吃!”
聂深眼神一亮,忙奔过来。
云朵拆了一盒点心,放在桌上让他吃,“这一盒都是你的。”
聂深高兴极了,想到奶奶的叮嘱,不好意思道,“我要两块就行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就拿回家吃!给你爷奶也尝尝!”云朵摸摸他的头。一盒点心也就十二块,这韩府做的点心还都是小块的,可能为了那些矜持的太太小姐们好下口。
聂深用力的点头,兴奋的抱着点心盒子,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这两天我都有过来帮姐姐看着家。有人来卖红薯,我让他们过几天再来。还有人扒你家门,就是聂勤!”
云朵疑惑,聂勤是谁?
“聂勤是聂四郎的名字。”聂大郎为她解惑。
云朵明白的点头。这里都叫大郎二郎三郎的,儿子多的都这样叫,却不是名字,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屋门和窗棂,八成这动的人就有聂四郎!
“我把他赶跑了。他不敢打我!”聂深笑着邀功似的仰着小脸。他是里正的孙子,村里没有小娃敢欺负他。
云朵笑着夸他一句‘真厉害,真懂事’。
听到消息的聂兰也‘不计前嫌’跑过来找云朵玩,“你们咋去了那么久?都三天了!这次应该挣不少钱吧!又买啥东西了?”眼神直接瞄到了炕上的靴子上,她眼神一亮,上去拿在手里,目光惊叹,“这是靴子!买人家做好的!还是羊皮的!?你们也太能花钱了吧!”她心里顿时又难受了,她一件新棉袄还没做出来,云朵上下全身换新的,连羊皮靴子都穿上了。
“你要能挣钱,也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啊!”她花自己挣的钱,好像有罪似的。
聂兰被噎了下,没有跟她呛。翻看着手中的羊皮靴子,实在喜欢的紧,“我穿上试试!”
云朵连忙抢了过来,“我都还没穿呢!”
“我就试试,又不要你的!”聂兰不满道。
云朵把靴子放到一旁,“你来有啥事儿?”
聂兰翻个白眼儿,觉得云朵太小气,“来看看你们回来没有!”
“哦。”云朵拿了一盒点心,两小块肉,“走吧!去老宅!”
“先让我吃一个,等会回去我就吃不上了。”聂兰看点心还有三盒,暗自撇了撇嘴。小气!
云朵又打开一盒给她两块。
聂兰没有吃,而是拿手帕包起来,装进了兜里。
三人一块到了聂家老宅。
聂老汉看见点心和肉露出满意的神色,“给我看看这次是啥点心!”又吩咐张氏,“晚上炒肉吃!”
“每次不都好几盒,这次咋就一盒?舍不得拿过来,又想自己吃独食呢!”刘氏看就一盒,里面的点心块还小,阴阳怪气道。
云朵不理她,她快要走了,让这个死婆娘在这使劲儿作死去吧!她跟聂老汉和甘氏道,“尝尝这个点心!是用牛乳做的!韩府的老夫人过寿,请的外面的厨子特意做的这点心。”
众人忙都伸手。
甘氏一人一块分,总共十二块,按人头都不够分。
张氏一看不够,就说自己不吃了。
聂老汉的一块已经咬了一口,的确松软香酥,听张氏不要,伸手又拿了一块,“不要给我吃!”
这样还是缺一块,就没有了刘氏的。
刘氏不满的直瞪眼,“凭啥没我的啊?”
“这点心的确好吃,能赏两盒也就不错了。”柳氏拿着点心笑道。
刘氏瞪着云朵,“赏了两盒就拿一盒,你按的啥心思!?存心不让人吃啊!”
柳氏脸色有些不好,她本想帮云朵说句话,没想到刘氏倒是歪理又起了。她看向云朵,果然她脸色不好看。
云朵本来不理了,她都是要走的人了,还和这些古人计较个啥!可是听刘氏的话,她就忍不住怒意,冷笑一声,“就算赏了两盒,我又凭啥都拿来给你吃!?给是情分,不给是应当,舍着脸皮要,还要的理所当然,这等无耻行径,真是可笑!”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氏被她嘲笑的目光看的恼愤羞怒,“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你懂不懂一点孝道!孝敬老人,尊敬长辈,你爹娘没教你,我来好好教教你!”
“我爹娘教过我礼仪,教过我廉耻,教过我品德,教过我做人。就是没有教过我无耻不要脸,你要教我这个,还真是抱歉,我可学不来!”云朵冷哼,鄙视的看着刘氏。
“你个小贱人你敢骂我!看我不……”刘氏怒火中烧,冲上来就要打云朵。
张氏上前要拦着。
甘氏怒喝,“给我住手!刘氏!你要在闹腾的不安生,就给我滚出聂家!”
刘氏不忿极了,“娘!这个小贱人骂我,我是她二婶,是个长辈,让她这样骂……”
甘氏阴沉着脸,“住口!你就是无耻不要一点脸!谁该欠你的了?凭啥要给你好?好吃馋嘴的东西,一点吃的你都能不要脸面,我们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你再给我闹事儿,就滚出我们聂家!”
聂二贵也怒喝了一声刘氏,让她闭嘴,给甘氏赔礼。
刘氏气恨极了。
云朵还没出气,“欺负人可不是挑柿子,专挑软的捏。有种别窝里横,把劲儿使到努力干活儿挣钱致富上!要欺负就去欺负外面的人!”看人家不打残你!
聂二郎手里的点心捏碎。
刘氏气的两个眼睛都红了,“你个小贱人!挣两个臭钱就能耐了?那钱是咋挣来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在县城里勾引男人挣来的掐!”
本来觉得云朵说话不好听,刘氏好歹是二婶,听刘氏又说这样难听的话,张氏顿时脸色难看,“他二婶!你又说这话,坏云朵的名声!没有的事儿,你总说!”
云朵握着拳头想打人,小脸铁青,目光凌厉的盯着刘氏。
见她如暴怒的幼兽般,聂大郎伸手握住她的拳头。
甘氏已经脱了鞋,照着刘氏脸上砸过去,“你个贱人再多说一句试试!”
聂大郎眸光阴阴的看了眼,拉着云朵离开。
云朵没出气,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道,“还是分家吧!否则这个家,早晚要被作死!”不分家,刘氏这个死婆娘就会一直骑在张氏几个包子头上。
甘氏身形一震,脸上无比难看,盯着刘氏的眼神像盯针一样。
刘氏倒是心里一喜,分家就分家,她巴不得分家呢!可是一想又不行,这分了家,会做鱼的都在大房,他们家分出去喝西北风啊?
装一肚子瓦斯的云朵回到家,小脸还阴沉沉的,深深的遗憾又后悔,没有狠狠揍刘氏那死婆娘一顿!
聂大郎拆了一盒牛乳点心,“别气了,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的确!太掉价!云朵捏了块点心塞嘴里,使劲儿的嚼,发现点心太酥,没法解劲儿。她把特意挑出来做的薯仔拿出来。
薯仔干金黄透着点红,晶莹剔透如琥珀般,咬一口,甜甜的,很有嚼劲儿。云朵连吃了三个。
看她又伸手去拿,聂大郎拦住了她,“这个嚼多了腮帮子疼,明儿个再吃。”
云朵有些不满的瞪眼。
聂大郎捏了块酸枣糕塞她嘴里,“晚饭想吃什么?”
云朵嚼着酸枣糕,只好眼看着他把薯仔干收起来,“我想吃包子。”
包子没有发面,死面的又太硬,吃了不好消化,聂大郎皱皱眉,“等会泡上酵母,明儿个再吃。晚上给你煎饼吃。”摸摸她的头。
云朵点点头,“好吧!”
晚上俩人煎饼没吃上,聂婆子使聂深送来了四个干菜包子,俩人煮了小米粥,简单吃了。
晚饭后,聂大郎泡了酵母,云朵就把肉都洗了,切了肉皮熬猪皮冻,“明儿个包灌汤包!”
聂大郎笑意不达眼底,看了看屋里堆的还有不少红薯,他微微放心,催促云朵洗漱完,上炕睡觉。
第二天起来,云朵要继续忙活做红薯干,聂大郎不干,“歇息一天,都快累惨了。”
“那把借的银子先还了吧!”银子找到来路了,这下不怕了。
聂大郎眸光闪了下,点头,带着换的大大小小的银角子,总共八两,找到聂里正,一块到聂宝山家去还银子。
聂宝山本还想着聂大郎不还钱正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把银子还上了,当着聂里正的面,他收了银子,把借据拿出来还给聂大郎。
借据撕碎,聂大郎又去范家大院,送上一盒子红薯干,把欠的四两多银子还了,回来又把的聂里正家的六百多文钱也还上。
至于欠张氏娘家和聂贵芝家的,只能改天送过去。
云朵是彻底松了口气,银子都还上了,聂大郎就没有债务了。余下的银子也够聂大郎生活了,有生活小技能,他以后的生活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还有云英,这个大姐苦了那么多年,可惜她要走了,连点银子都不能给她。否则那陈婆子能让大姐和二妞过不下去。算了!她都要走了,留下‘遗言’让聂大郎平常看顾着点好了。
再去一趟花石沟看看云彩,警告杨氏和云铁锤一番,让他们少虐待云彩,多关注关注云英。
觉得‘后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云朵又到清湖边,伸手摸摸湖里的水。
还是很冰,很凉。
她缩回手,有些发愁的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连绵的清湖,冷风吹过水面,一层层的涟漪。要是现在不跳,等过些时候,天更冷了,湖里结了冰……
她发愁的叹口气,“这水也太凉了。”可是天只会越来越冷,她又不能等到明年夏天再走,还不知道回去后怎么样。
聂大郎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叹气,听着她的愁语,目光幽深,冰凉。她真的要走,要离开他!从清湖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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