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姨娘听到红裳的话后笑道:“三姑娘没有过来,她那里得空儿啊。那日的客人是多,三姑娘是随她夫婿一起来的,便又一起回去了,同老太爷、老太太也不过只请了个安,也没有叙什么话儿。嗯,,既然是老爷对三姑娘的一番心意儿,明儿我打发人去送个信儿,让她有时间回来一趟看看。而且,今日我去上房侍候时,老太太还念叼她呢,妾本来也打算这两日打发个人,问问三姑娘是不是有空闲,回府里来走动一下,现在有老爷这件事儿,正该早些打发人去问问了。”
魏太姨娘滔滔的说了极多的话儿,且一连说了几件事儿,说得似很轻快的样子,但她话中的那一丝苦涩红裳还是体会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女儿来了赵府,她却连一面也见不到。

红裳心中暗叹:古人的礼教中,妻妾的规定是最不人道的了——实为母子,却名为主仆,身份如此一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便只苦了为母的妾室了。

红裳也自魏太姨娘的话中,知道了赵一鸣为什么让自己巴巴的把那些布料,送到魏太姨娘这里来,想来她见自己女儿一面很不容易吧?

红裳并不意外赵一鸣有这样的心机,只是意外赵一鸣居然会关心这种小事儿——老太爷的一个姨娘罢了,赵一鸣居然也能放到心里,想来魏太姨娘在赵一鸣幼时待他不错吧?照此看来。赵一鸣不是一个薄情之人啊。只是——,那他为什么纳了那么多的妾呢?红裳又起了新的疑惑。

在红裳的心中,多情种子便是薄情郎——爱一人便伤一人,每多情一人,便又负一人。岂不是负心薄情之极?

魏太姨娘屋里的娘子们把东西一一接了过去点收,然后上来回复了红裳与魏太姨娘。魏太姨娘让娘子们把东西收好,又对红裳又感谢了一番。

红裳笑道:“不值什么的几样东西罢了,姨娘不用客气。如果妹妹府里不忙,就让她常走动一二,我们府这一辈儿的人,可就只有这么一位姑奶奶啊。”

魏太姨娘微笑:“夫人说得话极是。三姑娘这一辈儿。只得了这么一位姑娘,老太太和老太爷也常记挂着,三姑娘也是知道的,没事儿有事儿的一年总要回来个几次。好在三姑娘的翁姑不在跟前儿,她来回走动倒是极便宜的。”

魏太姨娘对于女儿的亲事儿非常满意:虽然男家的家境差了一些,但女儿是正室,且又在京中。最重要的是女儿不用侍奉翁姑,家中她就是主母。虽然操劳些,但对于魏太姨娘做了一辈子姨娘的人来说,只要女儿不做小,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赵家的这位三姑奶奶,让魏太姨娘最开心的地方就是:她记得她的生母是谁,也极有孝心,只要见到了自己总想法子偷偷塞给自己些银钱;想来日后老太爷归天后,自己能随在女儿身边过活,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当然。也要老太太同意才可以。

红裳感觉得到魏太姨娘说话极为小心,她也就失了再坐下去的兴趣:她原就不想多坐的。红裳又同魏太姨娘闲话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姨娘留步吧,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人到我那里去取。”

魏太姨娘谢过了红裳又道:“妾不过就是一个人,哪里有什么需要的?就是差了什么,老太太也总记得让人送过来,妾这里一应物事都不缺的,夫人不必挂心。”

说完。魏太姨娘似乎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红裳一眼,红裳心下一突:自己刚刚的话说得造次了。

红裳对魏太姨娘微微点头示意后道:“嗯,我这也不过是这么一说,有老太太在,什么事儿总比我想得周全。”

红裳真的不想再坐下去了:虽然魏太姨娘就像赵一鸣所说是个好人,但她行事太过小心,连带着红裳也感觉到累。

自魏太姨娘那里回来,红裳歪在榻上没有看帐本儿,只是呆呆的捧着茶钟儿出神儿,她在想魏太姨娘的事情,红裳感觉自己应该能自魏太姨娘身上得到些什么,日后能用来应对赵一鸣的几位妻妾。

侍书看红裳无精打采的样儿,以为她有什么心事,便上来巧语开解,想逗红裳开颜。

红裳把茶钟儿递给了侍书道:“这茶水凉了,换一钟儿给我吧。”然后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又道:“我没有什么,你不必担心。”

侍书把茶水放在了榻边儿上的小几上,坐在榻下的脚踏上道:“那夫人是怎么了?不说话闷闷不乐的样儿,总有个缘故吧?”

红裳笑道:“是真的没有什么,只是这几日累了,有些懒懒的不想动罢了。”

侍书不太相信的看着红裳,红裳看侍书的样儿,知道不说个什么,是打发不走她的,便道:“也不过是想太姨娘生得三姑奶奶都嫁出去了,太姨娘也如此大的年纪了,为什么行事还如此小心?不会是被老太太治得如此服贴吧?”

侍书闻言用帕子捂了嘴笑起来,然后忽然又收了笑声儿一叹:“依奴婢的见解,魏太姨娘就是被老太太收拾的服贴了。因为老太爷如果有那么一天儿,魏太姨娘要如何安置可就全在老太太一句话了,她能不万事儿架着小心嘛?”

侍书原本是笑红裳无事替人瞎操心,后来想到姨娘们惯有的下场,魏太姨娘不是宋氏那样的人,如果落得一个惨淡收场,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忍,才收了笑意儿。

红裳听到侍书的话后心中一动:“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太爷那个什么了,太姨娘难道不能再像现在一样留在府中?”

侍书奇道:“对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夫人。哪个府里会奉养姨娘?好一些的人家,就会把姨娘送到她们所生的少爷或姑娘家去,或是送到庙里去静养;不好一些的人家,便直接把姨娘赶了出去。她们所出的少爷或是姑娘有念生身之恩的,便接了去,不然只有一个人去过活了,什么下场的都有;还有一种就是把姨娘们直接卖作了婆子,一下子便成了下人,不过被卖的大多是没有生养的姨娘。”

红裳听到侍书的话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些姨娘所出的少爷与姑娘,接她们姨娘去住的人多不多?”

侍书叹道:“不多。少爷不是嫡出的。他住在府中都要看人脸子了。哪里能做主把自己的姨娘接到身边?姑娘们出嫁后就算是有心要接她们姨娘去住,也要看夫家同不同意了,可是庶出的姑娘做正室的也不多,就算做了正室,也要看翁姑的脸子过活,她也做不了主把姨娘接回去啊。”

红裳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她吃吃的道:“所以。姨娘们才会如此贪财,对不对?所以姨娘们有机会才想把儿子姑娘们扶上正位夺家产夺大权,是不是?”

侍书听得呆了一呆,然后摇头道:“夫人所问,奴婢不知道了。”

红裳轻轻一叹,又躺了回去:宋氏几个姨娘虽然可恨可恼,倒也不是没有可怜之处啊。换作是自己,也不会想让正妻坐得安稳吧?不然,年老之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红裳将心比心。自己绝不想年老之后,孤单一个人待在寺庙中过活;就更不要提其它几中可能了。

侍书看红裳依然打不起精神来,便一心想法子引红裳说话:再过一会儿就该用晚饭了,这个时候万一睡着了,一会儿吃不下东西,并且晚上一准儿睡不着,对红裳身子不好。

侍书想一事儿。拍手叫道:“夫人,夫人,想起一件事儿来,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夫人让我们做的那个东西我们做出来了一些,夫人要不要看看是不是夫人想要的东西?”

红裳听了终于有了一丝精神,她翻身坐了起来:“取来我看看,什么时候做好的?我估摸着还要一两天儿呢,没有想到你们手脚挺麻俐的嘛。”

红裳不会女红,以己度人,认为手工的活儿做起来极其麻烦,怎么也要有个七八天儿才能做好。

侍书笑道:“这还快吗?如果不是这样子实在怪异,我们没有做过的话,早该做出来了。夫人让我们做得是鞋吧?可是看上去又不太像,又有些像——”侍书说着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红裳笑着点头:“嗯,是鞋。”侍书已经高声儿叫人,画儿在外面答应着带人去取东西了。

红裳取了茶钟儿正吃茶,画儿带着小丫头拿了东西过来:“夫人,您让我们做的倒底什么?”说着,把手伸了进去:“是暖手的吗?可是这多出来的一截是做什么用的?”

红裳看着画儿把一双拖鞋套在了手上,噗一下子把一口茶水就喷到了坐在脚踏的侍书头上。红裳一面又是笑又是咳的,一面用手帕儿给侍书擦头脸:“侍书,你没有事儿吧?”

侍书不在意的自取了手帕擦拭:“夫人不用管奴婢,奴婢自己来就好。这本也没有什么,上好的茶水用来洗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机会。”

红裳好不容易止住的笑,被侍书一句话逗得又笑开了。画儿已经取下了那拖鞋,帮着侍书弄头:“夫人,您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侍书笑道:“你套手上的那是鞋子。”

画儿愕然,然后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小丫头拿着的几双拖鞋:“软软的,半个脸,这能是鞋?穿得出去吗?”

红裳笑道:“那是在屋子里穿得鞋子,你们得空儿也给自己做一双,晚上起来时极方便。”说着红裳招手叫小丫头:“拿一双枣红色的鞋子给我,我穿给你们看。”

小丫头依然把红裳要得拖鞋拿了过去:这鞋,红裳是想在卧室里穿用的,所有底儿不过是多用了两层粗布夹了棉花做的,很柔软舒服。也因为如此,才让画儿认为绝不会是鞋子。

红裳双脚一伸就穿上了,走了两步道:“嗯,不错,很舒服。这是谁的手艺?”

侍书和画儿看着红裳穿着奇怪的鞋子走来走去,只是吃吃的笑,听到问仔细看了一下道:“是画儿的手艺。”

红裳抬头认真看了一眼画儿:“画儿手艺这么好啊?”

画儿脸上一红:“哪有,如果说女红好的话,还是老太太屋里的绿蕉,她的手艺才叫一个好呢。她为老爷做得中衣,那针脚儿——,针脚儿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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