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凑过去扶他,见到他的脸色不好,就关切道:“你还好吗?”
虽然明知道这人就是她的亲舅舅,也虽然心里并不排斥这一重关系,但是一时间褚浔阳也还是难以将这两次唤出口。
“没事!”李瑞祥道,微微牵动唇角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褚浔阳瞧着他的神色,多少是有些歉疚道:“你的身体状况不好,其实——我是该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的,只是——”
褚浔阳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本就是我连累了你!”李瑞祥道,他的面容依旧沉静,眼底去有罕见的温柔溢出,看着身边的少女道:“褚易安和褚琪枫这些年待你不薄,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你要顾及他们的处境也是应该的,而我留在城里,对东宫而言迟早都是个威胁。”
只许是褚琪炎找不到他,否则——
凭着那人现在的用心,是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个窝藏钦犯的罪名栽到褚琪枫的头上去的。
而届时再要褚浔阳出面不遗余力的保他,那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所以虽然眼下看着是这么贸然出城很不理智,但是权衡多方面的利弊——
这却是如今最周到的一个法子了。
横竖——
褚浔阳和李瑞祥都不是非要抓着那些什么声明富贵不放的。
李瑞祥说着,就稍稍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目光定定的望着褚浔阳道:“我知道你是对我放心不下,现在事情也没到最坏的地步,回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就回去吧。”
“再说吧!”褚浔阳笑笑,却是不肯松口,转身挪到一侧的窗户那里,探头去看后面的动静。
李瑞祥也没再说话,只静默的在晦暗的光线底下看着她的侧脸。
褚浔阳这一趟随他出来,是已经没打算再走回头路了,她这一走出来,所有的可能的风险和罪名都自己扛了,反而在身后的京城里,给褚易安父子留下了一片清平盛世。
她不肯舍弃自己这个所谓的亲人,也给褚易安父子做了最万全的打算,只就这一份勇气和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耳畔充斥的就只有车辙碾压过地面带起的颠簸声。
虎威大营围守的范围是在城外五里左右,青萝驾车一阵狂奔,确定是把那些追兵甩掉了,也就停了下来,寻了一处比较隐蔽的路边停车。
褚浔阳推开车门跳下来,又回头扶了李瑞祥。
青萝上车去把南河王妃也带了下来,放在旁边的草地上,在路边的一株大树上靠着。
提前等在这里的桔红和浅绿两人从树冠里面飘身落下,拱手道:“郡主!”
“嗯!”褚浔阳略一颔首,一遍递了马鞭过去,一边道:“虎威大营擅长的是行军布阵,手底下那些人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他们所用的弓弩都是经过特殊改良的,杀伤力惊人,到时候一定要小心些,一定要注意安全。”
“郡主放心吧,奴婢们心里有数!”两人答应了,转身到旁边的草丛中将两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搬上车。
“去吧!”褚浔阳侧身让到旁边。
浅绿把提前准备好的马匹牵来,就和桔红两个率先驾车离开。
褚浔阳和李瑞祥上了马,想了想,还是对青萝吩咐道:“还是带着她一起走吧!”
这么一个障眼法,糊弄别人还行,褚琪炎那里——
却是万万不行的,少不得还得要一番周旋。
“是!”青萝答应着,将郑氏一并提上马背,几人又打马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就拐进了右边一个岔路口。
*
这边褚琪炎的动作也算迅速,带了人从城里追出来,才刚走到半路,就先听到前面有火光闪烁,夹杂着很大的吵嚷声,目测那距离,应该就是虎威大营的防线了。
是褚浔阳直接要冲破封锁离京吗?
褚琪炎心中略一权衡,也不多做迟疑,直接策马扬鞭奔了过去。
彼时前面那一段的封锁线已经乱了套,被冲出了一个缺口,附近别的地方的士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这边赶来。
褚琪炎带人过去的时候甚至是没人顾得上他,他的一个侍卫过去打探了消息,回来的时候整个脸色就都变了,惶惶道:“世子,就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前,那辆马车从这里冲破守卫硬闯过去了,虎威大营的人一路追击,将他们逼进了前面的乱石林,说是后来整辆车都翻下山坳去了,已经有人下去找了。”
说是褚浔阳要硬闯虎威大营的封锁?就算她是真的没准备走回头路,可是这样授人以柄的事,她又怎么肯做?
听了这话,褚琪炎才冷笑了一声出来。
侍卫们都想着和褚浔阳在一辆马车上的郑氏,只觉得心惊肉跳,但见他这样一副表情,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
褚琪炎并不掺合这边的事,却也没有马上离开,只就驻马在后方漠然的看着。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林才急匆匆的赶过来,也顾不上问这里的情况,只就当先禀报道:“世子,已经打探清楚,前面一个时辰之前,的确是有南华安王殿下的人马出城了,走的是南城门,守城官是叫人进宫去报信了,但是那会儿咱们就已经出宫了,所以错过了,最后是康郡王给的口谕,开了城门放行了。”
这个时间差打的刚刚好,不用说,又是在褚浔阳的计划之内的。
因为事先心里都有准备,褚琪炎也不见得怎样的意外,冷然的一勾唇角就调转马头往西南方向的小路上行去。
延陵君从南城门出城,褚浔阳则是走的西边城门,现在有人声声东击西,在这里闯关,势必要将这附近一带封锁线上驻守的官兵全部引过去,从而给封锁线上打开一道缺口。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褚浔阳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过了虎威大营布下的天罗地网了。
靠着对这京城周边地形的熟悉掌握,褚琪炎带着人穷追不舍,夜路难行,一直跋涉了将近两个时辰,黎明时分才发现了几人的行踪。
彼时褚浔阳几人已经弃了马,在那山路和官道的交叉口处等着了。
应该是延陵君还没到,包括南河王妃在内,就还是只有他们四人。
见他追上来,褚浔阳也丝毫都不意外,从靠着的大树旁边直起身子,往小路中间走了两步,道:“你来的正好,也省的我还要叫人再把南河王妃给送回去了。”
她说着,就努努嘴,示意被扔在旁边草地上的郑氏道:“解药我已经喂她服下了,三个时辰之后她就会醒,这次的事,算我欠你个人情。不过真要算下来,我这一走,也就是给你省了不少的麻烦,你也不算吃亏了。”
褚浔阳只是自顾自的说完,也不去管褚琪炎阴沉至极的脸色,说完就给青萝打了个眼色,三人一行往官道上走去。
有侍卫急匆匆的下马,想要过去查看郑氏的状况,但是碍着对方的身份又不能近身,只就局促的不知所措。
褚琪炎只皱眉看过去一眼,却没说话——
褚浔阳的为人他是知道的,她既然说是不会为难,那么三个时辰之后郑氏就一定会醒。
“浔阳,你真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吗?”沉默了片刻,褚琪炎突然扬声说道。
褚浔阳回头,冷然的一勾唇角,“我走了,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少一个人处处和你作对,你应该高兴才对。”
褚浔阳这说的是实话,褚琪炎自然心领神会。
留着这个丫头在京城,摆在他面前的障碍和麻烦就要凭空多出许多来。
按理说来,褚浔阳这一走,他应该如释重负的。
可是莫名的,心里却不想要接受她这样突然的转身。
她走那么洒脱决绝,不仅抛开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就连往常最亲近的父亲和兄长都可以不要。
看似决绝而冷情,其实——
也不过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了吧。
只要想到这一点,褚琪炎的心里就是莫名恼怒。
“你要走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不想干涉你,但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清楚的好。”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褚琪炎道。
他打马款步往前走了两步,以手中马鞭遥遥一指李瑞祥,“你可以走,但是这个人,必须要留下。”
褚浔阳顺着他手指的房型回头看了眼,然后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摇了摇头。
她不动声色的往旁侧挪了一步,将李瑞祥挡在径自的身后,然后才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也犯不着到我的面前来装傻,今天我就是要带他一起走,否则的话,也就犯不着大费周章的和你周旋了。”
“原因呢?”褚琪炎道,还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事,不需要和你交代,而至于你——你想要用什么理由对世人解释,也都随意就好。”褚浔阳道,全然不为所动。
说话间她略一抬下巴,指了指旁边因为侍卫不敢随便碰触还倒在草地上的郑氏道:“南河王妃我还给你了,你也不用再穷追猛打的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高褚琪炎反应,她就转身扶了李瑞祥的一只胳膊往前走去。
褚琪炎在后面看着,浓眉深锁,面目清冷,道:“你可是想好了,今天你这一步一旦走出去,我就再不会给你留下回头路了,太子和褚琪枫那里,你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或是如褚浔阳之前要求的那样,他对外公布李瑞祥的死讯,而自此不知所踪的浔阳郡主,也只能是跟着遭遇不测了。
再也或者,他就直言是李瑞祥借助褚浔阳之便逃脱了,此后被朝廷通缉,颠沛流离,她也不会再有回头的可能。
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自小被褚易安捧在掌心里,金尊玉贵长大的褚浔阳来说都可谓一场劫难。
何况——
她真就那么舍得?半点也不顾及褚易安和褚琪枫了吗?
褚浔阳也知道和他之间大马虎眼没用,心中略一权衡,她就又止了步子,扭头看向了褚琪炎道:“淳于兰幽呢?已经被你杀了?”
褚琪炎倒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那个女人,不免愣了一下,目光探寻道,“不是我,是你东宫的人做的!”
褚浔阳早知如此的耸耸肩,笑的漫不经心,反问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笑容十分的随意自在,仿佛在谈论的不过是一件最为平常的小事罢了。
褚琪炎却是下意思的屏住呼吸,就连神色之间也带了几分戒备。
“明知道京城之内近期要生乱,可是我父亲这一次领旨前往北疆公干的时候却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带我一起走,现在——你明白了吗?”褚浔阳又道。
褚琪炎那整张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也下意识的瞪大。
这件事是他的疏忽,之前不曾考虑过的,此时被褚浔阳提起,才是如梦初醒——
褚易安奉命出京,就算要留下褚琪枫来控制局面,但是以他惯常疼爱褚浔阳的心,十有**是将她带离这是非之所的。
可是那一夜他走的匆忙,却好像是领旨进宫之后就一直在衙门呆到了启程,连家都没回。
褚浔阳这么一说,他方才恍然大悟。
虽然之前皇帝就有过怀疑,甚至于褚琪炎自己的心里也都隐隐希望这是真的,可是这一刻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褚琪炎还是一时难以接受,神情都恍惚了起来。
他的脸色连着变了记变,神色复杂的看着褚浔阳,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却既然是——
无言以对。
“今天我是非走不可的,你肯网开一面,我会承你的情。”褚浔阳道:“抛弃东宫的立场不提,你我之间也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何必呢?”
褚浔阳真的是前朝遗孤?所以褚琪枫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事,才抢着将方氏灭口的?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毫无破绽,可是从潜意识里,褚琪炎却还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褚浔阳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后话,就只当是他默许,转身扶了李瑞祥的手道:“我们走!”
褚琪炎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猛的回过神来。
彼时褚浔阳一行已经往前走出去了七八丈外。
夜色深沉,让三个人合起来的背影落在视野里都显得极渺小。
褚琪炎紧抿着唇角,心里默默估算着眼下的时辰,右手无声的抬起,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捏紧了又松口,如此无声的反复数次,竟是出的满手的汗。
真的就这样放了褚浔阳走吗?他不甘心。
可是如果要强留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有生以来,褚琪炎还是头一次这般的拖泥带水,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夜色中忽而一阵马蹄声传来。
褚琪炎的心神一敛,下意识的抬头,就见一小队车马仪仗迎面行来,旌旗上面“安”字的标识一目了然。
不用想也知道,是延陵君到了。
那队仪仗迎着褚浔阳几人停下来,延陵君从马车上探头出来,和站在下面的褚浔阳轻声的说着什么。
那一幕场景明明是掩藏在夜色之中,十分的模糊,可是褚琪炎看着,却还是觉得分外刺眼。
他擎在半空的手指缓缓收紧,但却也没没等他下命令,从左右两侧包抄赶来的李林已经等不及的带人冲了出来,从两面围拢,以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将褚浔阳那些人给围住了。
“郡主——”青萝低呼一声,就去摸腰间的软剑。
开工没有回头箭,褚琪炎飞快的镇定了心神,打马过去。
他高居于马背之上,面目之间一片清冷。
“世子——”李林还在为自己的擅做主张而心虚,赶忙就要先开口。
褚琪炎却是不动声色的抬手直至了她,只就居高临下的看着褚浔阳道:“我可以送你个人情,让延陵君带了李瑞祥走,但是浔阳你——必须留下!”
因为他之前也没有明言承诺过什么,所以这也算不得出尔反尔。
延陵君本来已经探手出来想要拉褚浔阳上车的,见状,就作势整理了一下袖子,干脆天下车来,挡在了褚浔阳的面前道:“就算是想要和我动强,你也最好是要先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就算西越国中暂时无主,这里——可也不是你褚琪炎说了算的。”
“就算西越这里轮不到我来当家,南华国中也照样轮不着你说了算。”褚琪炎道,同样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我不知道你不怕麻烦,而且今天我要硬留也未必就能留得住你,可是浔阳呢?以后呢?你真能完全的不计后果?”
褚浔阳一走,那么在她身后,所有的罪名就都可以任由褚琪炎随便编排了。
届时延陵君是无所谓,可是南华皇帝就未必了,何况——
一旦因此而再次引发两国兵戎相见的话,哪怕是到了南华,褚浔阳后面的路也会走的异常艰难。
褚琪炎这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延陵君面上笑容不减,眼睛里却是冰凉一片。
他缓缓的伸直了手臂抬起手来,现出指尖上星星点点的寒芒,光明正大的送到了褚琪炎的面前,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让你都不会有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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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不佳,这几天一直失眠,前天凌晨五点半,昨天早上六点半,我这苦逼的要崩溃了一样,坐在电脑前一整天,完全不在状态,又不敢断更请假,怕你们都跑了。这几章其实就是个过渡,但是这两天时速渣,一直没写到我想写的地方。
宝贝儿们,我也很捉急,你们先别急着放弃我,我会尽快调整好的!更的少,月票我也不好意思催了,你们看心情给吧。我争取今天不失眠,把时差倒回来去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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