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小白兔的陪伴,这一路上虽然奔波,但却平添了许多乐趣。
她的小青丢在顾莲池面前之后,再向他讨要,他却不肯给她了,不给就不给吧,林宝铮将小青平时换的衣裙都送了他,平时吃喝玩乐,养着小兔子,倒也快活。也就一个来月的路程,顾莲池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可她的脸上还是红红一条,也可能是上药的关系,并未结痂。
横竖她也不在意,成天就穿着青布衫子,学着她爹的样子,头发全都束在头顶,要不是额头上还带着她喜欢的红发绳,看着竟也像是翩翩美少年了。
六月刚过,一行车队到了燕京城前,林十三命人带队回营待命,他则第一时间和朝宁进宫复命,叫宝儿同顾莲池一起,先回郡王府。
兵分三路,这一路上,两个人常不对付,不怎说话,进了燕京城,林宝铮抱着小白兔下了马车,朝宁将她们娘俩的东西都放了车上,喜童都接过去安置好了,小姑娘眼看着爹娘乘坐一车往北边去了,也赶紧上车。
车厢内,顾莲池靠坐在里侧,喜童坐在他的对面,身边放着些杂物。
车一动,林宝铮连忙坐了顾莲池的身边,二人都在窗边,她久不回燕京,看什么都是稀奇的,掀着窗帘,往外看。
小白兔从她的怀里拱着拱着钻了出来,露出一两只长耳朵。
燕京的街上,比常州的宽敞许多,来来往往的百姓熙熙攘攘,少女探出头去,忍不住张望着,仔细辨别着方向:“我们这是到哪里了啊,还有多远?人好多啊!”
喜童伸着脖子在后面笑:“还挺远呢,平常也不是很多人,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事,怎么这么热闹?”
顾莲池在旁摆弄着九连环,叮当作响。
这个东西,他都玩出花样来了,林宝铮趴在窗口,余光当中看见他的脸,似乎外面的吵闹永远也入不了他的耳,与世隔绝才好的模样。
他板着脸的模样,像块木头,她暗自偷笑,忙别开眼。马车转了个弯,卖货郎随街吆喝着,林宝铮两只眼睛都像是看不够,本来也就是想看看,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她也没在意,对着货郎摆手。
卖货郎挑着两箩筐小玩意,连忙上前:“小公子看中了哪样,我给您拿。”
宝儿从来没有带银子上街的习惯,她的本意也就是看他的目光转过来,跟人家打个招呼而已,谁想到一摆手,人挑着扁担就来了马车边上。
她顿时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窘窘地连连摆手:“对不住啊大叔,我没有银钱。”
货郎只一怔之间,顾莲池的脸也出现在了窗口边上:“跟在车后面,这些东西都送了郡王府去。”
宝儿惊呆:“……”
简直是意外之喜了,货郎连忙应下。
马车半晌没动,少年早已不耐烦了,刚好有人,就又看了他一眼:“前面发生什么事了,街上怎么那么多人?”
货郎挑着箩筐,连忙答道:“是常家大公子,布施呢!”
顾莲池闻言顿时皱眉,冷笑出声:“他算是哪门子的大公子?常家真的败落了,也学起沈家做起大善人了,呵……”
都说了东西要送到郡王府的,郡王府里信陵君的儿子顾莲池,去年在大殿上,舌辩群国大使,使得多国结盟,人称齐国大公子,货郎看着他的脸,猛然想些什么,连声称是,尾随了车后去。
宝儿有点莫名其妙:“顾莲池,你要买货郎的东西啊,还要全买啊!”
自从打了他之后,她就叫他的名姓,见她对常家大公子也没什么反应,少年挑眉,随即坐回原处,低眸轻抚小青的发辫,心情竟是愉悦起来:“想买就买,啰嗦。”
很快,后面的侍卫队上了前来,有人鸣锣开道,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街道两边,许多破衣烂衫的人,集聚在此。两边各自有人施粥,有人发放铜钱,一个少年站在方凳之上,手里还拿着许愿的红绳,一人领了一条,凭绳领粥和铜钱。
正是货郎口中的常家大公子常凤栖,此时他一身白衣,每发放出一根红绳,口中便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我弟弟怀信度过难关,愿佛祖保佑我常家家宅安宁。”
他皮肤略白,眉如弯月眸如星,越是长大了些,竟然越是漂亮,生来就美偏女相,举手抬足间动作优雅,远远看着真是赏心悦目。马车缓缓驶过,林宝铮趴在车窗上喜笑颜开,对着他含指吹了声尖锐的口哨。
鸣锣开道能有几个,郡王府的马车,谁人不识?
常凤栖抬眸,看见少女双手伸在外面,对他竖着大拇指,笑靥如花。她看着也就十三四岁模样,大眼睛尖下颌,就那么看着他笑,脸颊上一边一个梨涡,早就听闻林十三到处寻找李朝母女,近来顾莲池也随着去了,他心中一动,当即怔住了。
可惜马车很快赶了过去,窗帘也落了下来,少女坐回了车里再也看不见。
其实宝儿可不是自己缩回去的,她是被顾莲池揪着脖领子拎回去的,他一手放下窗帘,啪嗒差点摔在她鼻尖上面。
林宝铮一手抱着小白兔,一手捂着鼻尖:“你干什么?”
顾莲池只是皱眉:“你认识他?”
她一副你病得不轻的模样看着他:“我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怎么了?”
他嗤笑出声:“不认识他刚才干什么?坐郡王府的马车,别干蠢事。”
小白兔都受惊了,扎进他怀里不肯出来,宝儿轻抚它的毛发,据理力争:“我娘说,心系百姓,肯将自己的东西,舍善出去的人,都值得称赞,你看见刚才那位公子没有,人是人长得美,心也美。”
她停顿了下,还嘀咕了一声:“不像某些人,人长得好看,其实坏透了。”
顾莲池闻言冷笑:“伪善者的面目,也就是看起来不错而已,他心里头坏不坏你就知道了?我心里坏不坏你就知道了?”
他不屑地盯着她,目光冰冷。
林宝铮扬起脸来,也不甘示弱:“伪善也是善,至少百姓真得着粥喝了,真得着铜板了,人家心里坏不坏我不知道,反正你的心肝啊,是够坏的了。”
少年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低头笑了起来。
两个人打嘴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喜童不以为意,反而在旁偷笑,反正每次自家主子都会占上风,生闷气,到最后俩人两败俱伤,他乐得看热闹。
他一笑准没好事,林宝铮反而有些忐忑:“你笑什么?”
顾莲池举起了小青来,只对小青说道:“我笑啊,有个人竟然说常家那个小狐狸是大善人,人家沈江沅好歹是真善,大菩萨一个,他算个什么东西,进了常家大门连自己亲娘都能换了的人,啧啧啧……”
他这话里,沈江沅这个名字,她是熟悉的。
这几年沈家的名气越发大了些,哪里有赈灾,哪里就有他,沈小善人的名头可是名满天下,当然了,也有些人对此愤然,那时候就有人说沈家是伪善,宝儿当时就问过她,什么叫伪善,刚才她说的话,也就是当时朝宁对她说过的。
彼时李朝宁还特意强调了,不能一概而论,沈江沅这个孩子还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宝儿对他有印象,也知道他是谁,现在在仔细一想顾莲池口中的常家人,脑中灵光一闪,常凤栖的脸立即和刚才那个少年重合了。
她激灵一下,抓住了顾莲池的胳膊:“刚才那个人,是凤栖吗?”
少年挑眉,当即甩开她的手去,只管抱着小青逗弄着,不再理会她了。
宝儿回身又掀开窗帘,可人已经远了,看不真切,倒是喜童嘻嘻笑道:“是常凤栖常公子,他现在认了母了,隔三差五地出来布施给他家小公子祈福呢!就是怀信小公子,这孩子生来就体弱多病的几次都差点夭折……”
话未说完,顾莲池冷飕飕的目光已经钉在他身上了,当即闭口不言,还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宝铮却是惊喜交加,乐得差点跳起来:“原来是我们凤栖,我还想谁家公子长得这么好看,是他啊……”
她心里高兴,都在脸上。
顾莲池看着她的眉眼,更是恼怒。
街上人是越来越少了,林宝铮趴在窗口往外看,马车疾驰起来,她一时还下不去,回手就抓住了少年的胳膊:“顾莲池,你能让车停一下行吗,我想下车看看。”
他眸色深邃,薄唇微启:“不。”
她呆了一呆,就想强行下车,可刚一动,车一颠簸直接摔了他身上,少女慌忙之下抓着他的领口,再一颠簸用力之下竟然将他的领口扯开了!
小白兔直接摔了他身上,少年脸色顿沉,更是抿住了唇。
林宝铮松开手,小心翼翼地还给他轻轻合拢了领口:“对不住啊,莲池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车还在走,她这时候也不能说下车了,只看着他脸色,抱回了小白兔。
喜童来帮着整理衣衫,顾莲池却是一手拂开。
他慢条斯理地拢好衣裳,却是别开了脸去。
宝儿苦着脸,只得再接再厉地来拽他手腕:“莲池哥哥,停下车行吗?好哥哥,我想去看看凤栖,行吗?嗯?”
她声音很低,音调软糯起来,简直是要人命了。
顾莲池也不回头,只垂眸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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