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筱筱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人影,转身就要离开,只是脚下一片泥泞粘着她的腿脚,走起来很不方便。
在她身后,一脸温润的男人眉眼扫过来,似乎都带着淡淡的悲切。
“筱筱。”他突然开口叫:“记得在婚礼上,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像是一根针一样,狠狠地扎进了夏筱筱的内心里,她一直都在试图躲避的东西突然用这种方式钻出来,一时惊诧,她竟然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下去!
身下都是松软的泥水,算不上是痛,只能说有些凄惨,连墨色的西装上都沾染了一些,韩辰本来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的,唇边都勾了一抹笑,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夏筱筱倒在哪里,将近几秒钟,一动都没有动过。
“筱筱?”挑眉,韩辰微微起身,他穿着皮鞋,每一脚都踩在泥泞里,整个脚背都湿掉了,一直到走到夏筱筱身边,根本不顾她浑身的泥泞,把她直接抱到怀里,抱起来。
“筱筱,夏筱筱?”
一脸苍白的夏筱筱,就连双目都是紧紧闭上的,眉宇之间似乎噙着淡淡的悲怆气息,似乎连眼眸都抬不起来。
韩辰深深地看了一眼,继而直接大跨步的往外走,顾不上脚下泥泞,也顾不上他直接踩着水坑,一路飞快迎着细雨,就像是来时候那样,匆匆离去。
而在那寂静的墓地里,地上只有两排脚印,象征有人来过,而在两个墓碑之前,放着一束稚菊,此刻已经被雨水打湿的不成样子,还有一把黑伞,落在地上,被风吹了一下,就滚动了一下,卡在墓碑里,就那样静静的被放着。
陵园门口车前。
“先生?”
开车的司机远远的拿着一把伞迎过来,看到韩辰怀里竟然能抱着一个女人,一时惊诧,举着伞给两人开路,一直到帮两人开了车门,才来得及细细打量。
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泞,准确的说,是哪位小姐身上的泥泞,已经染了韩辰先生胸襟前的衬衫,连韩先生的脚下都是一片污浊——韩先生那么爱干净的人,现在还没有翻脸,反而时不时的一眼扫过去,就深深地定在哪个女人身上。
“韩先生?”司机打了个哆嗦,煞有介事的问:“是送这位小姐去哪儿?”
反正是不能回韩家,就姜烟烟那个脾气,要是看见韩辰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不得疯了啊?
“回老宅。”
韩辰一眼扫过司机,看的司机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挺直胸膛:“好,马上就到。”
而韩辰坐在后面,深深的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说了一句:“加速。”
司机愣了一下,一眼扫过后视镜,就看到有什么人往这边跑过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已经下意识的踩了油门了。
身后,被拉开的距离还有灌入耳膜的风声,一时逼的人浑身发麻,车子从同样满是泥泞的陵园门口行驶到柏油马路上,车速猛的拉开,在韩辰若有若无的催促之下,越发急速。
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天气不好,压的人心里也跟着倦怠。
韩家老宅里,有一名家庭医生从一个屋子里开门走出来,一手放下手里的器材,一边眉眼扫过来:“韩先生。”
韩辰彼时靠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手里夹着一根烟,也不抽,只是烟雾缭绕自己燃烧,绕在他的四周,目光很深沉的看着窗外,也不说话。
家庭医生倒是很自然的走过来:“这位小姐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长时间寒气入体,并且精神上受到一定打击,以及她原先的身子骨并不是太好。”
顿了顿,医生笑:“而且,这位小姐的肚子里还怀了将近五个月的孩子,所以越发娇嫩了一些。”
医生说完,本来是等着看韩辰的脸色的——在医生的眼里,一个男人带着一个怀孕的女人,金屋藏娇,大概是有点事情的,可是站在对面的韩辰却只是淡淡一笑,有些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是么?”
医生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出了一身薄汗:“先生的意思是?”
“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手术,能做么?”
韩辰一双眼又落到窗外去,很深沉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幽幽说道。
“这个——”医生惊了一下:“不行,毕竟她现在还是孕妇,这种手术,之前都是要调整身体的,当然,如果先生执意要做的话——”
“这是她欠我的。”韩辰淡淡一笑,却突然将手里的烟头碾在手心里掐灭,火光在他的掌心里颤了一下,似乎传来皮肉被烧灼的气息。
医生不敢说话了,只是神情有些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关于手术的问题,刚想说话,又突然被远处的动静打断。
门外走过来一个保姆模样的人,很是恭顺的看着韩辰:“韩先生,有人来访。”
“谁?”
韩辰淡淡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保姆岁数看上去很老了,连走路都有些蹒跚,听到他问,才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那人说他姓宫。”
韩辰捏在手心里的烟蒂,似乎后知后觉的火辣辣的烫起来了。
客厅里。
宫溟很自然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但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温着,一身挺拔眉眼清冽的模样,看的人心底发凉。
韩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窗外已经是下午了,夕阳西下,有桔黄色的光芒从落地窗外扫进来,一身挺拔的宫溟身姿傲然,被橘黄色的光芒染得整个人都糅合了一些,可是目光扫过来,分明还是凌厉万千。
“宫先生,好久不见。”
韩辰从楼梯上下来,眉眼里带着淡淡的温润光芒:“宫先生倒是神通广大,想来,自己就来了。”
宫溟此刻终于抬眸,很凌冽的看了他一眼,就连一贯锋利的唇都跟着缓慢的勾起来:“人呢?”
他问,丝毫没有停顿,并且直奔主题。
“人?”韩辰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宫先生上我这里要什么人啊?找人的事情,不应该是去找警察么?”
宫溟原本摩擦着手里的水杯的姿态更缓慢了一些,抬眸看他,眼底里尽是血丝的模样——像是一场困兽犹斗的姿态。
韩辰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落魄。”
顿了顿,他的笑声却越发放肆起来,整个人都滚到沙发上,像是要这么笑过去一样,听得旁边的保姆都有些毛骨悚然。
宫溟却毫无动作,只是重复了一遍:“人。”
他的脊背都跟着凉凉的弓起来,像是一只捕猎的野兽,好像是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人撕碎一样。
“宫溟,扪心自问一下吧。”韩辰把笑意吞回去,只是眼角眉梢似乎都尽是讽刺:“你带她回去,真的有用吗?你想做什么事情,我们这么一帮人,你也只能瞒过她,对么?”
顿了顿,韩辰却突然挺直腰杆:“只有把她放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才最安全。”
宫溟原本沉寂的姿态却突然凌厉,一抬眼,连眼底里都是锋利的光泽,可偏生韩辰笑得温润,继而一字一顿:“你难道会不知道吗?当初你们家老爷子留下那么多遗产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现在这个局面了。”
“只不过是你们家老爷子不舍得你而已。”韩辰冷笑:“他不舍得你,就舍得夏筱筱了?反正到时候遗产都是落到你头上,千算万算,姜还是老的辣,对吗?”
他说着,很肆意的将桌面上的茶杯拿起来,生生的吞了一口茶水——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暴露出来,他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静,但是他嘴里说的那些话,却已经深深刺到了宫溟的心理。
那个一贯顶天立地的男人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深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真是大义凌然。”韩辰一阵嗤笑:“如果不是你们家老爷子,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顿了顿,韩辰还想说什么——他今天是打定了注意,夏筱筱在他韩家,谁也别想带走,但是偏生宫溟一身凌冽的起来,连脸上的寒意都不曾收敛,只是一眼扫过来:“如果她要走,记得拦着她,至于你想要的东西,看你自己本事。”
韩辰梗在喉咙里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算过宫溟千万种反应,却根本没想到,宫溟竟然真的能放手夏筱筱留在他这里?
只是一瞬间的怔愣,宫溟竟然就已经出了门了。
身边有保镖凑过来,低声问:“先生,要不要跟着?”
韩辰被他这样一问,才浑身一个激灵,蹙眉望过去:“宫溟今天去了哪里?”
“今天去了医院,一整天都在医院里。”保镖下意识的回答:“据说中间还见了什么人,但是我们并没有掌控到。”
他们只是按照韩辰的吩咐,临时去匆匆调查的,总有很多事情一时根本调查不到。
韩辰蹙眉,心里不断思索:现在宫家乱成一团粥,宫四叔和宫秦一门心思的想在遗产上找漏洞,最终只是找到了一个“孩子如果不健全不能继承遗产”之类的问题,算得上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但是如果挑出来了,这个遗产就真的落不到宫溟身上了。
宫溟本身是不在意这些遗产的,但是到了他嘴边的肉,没必要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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