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走后,谭氏突然再也控制不住,烟瘾大发。
她情绪异常,躁动不安。
孙姑姑看着很害怕。
她第一次见皇后这样。
从前,顾瑾之从来没有断过谭氏的富贵如意膏,而且谭氏的烟瘾也没有那么大,这种状况,从未出现过。
这是第一次大发烟瘾。
只是谭皇后和孙姑姑都不知道。
孙姑姑吓住了。
她想要靠近,可被谭氏打的那巴掌,脸还疼着呢,又不怎么敢。
她给旁边的一个内侍使眼色。
这坤宁宫的人,对孙姑姑的敬畏,并不比谭氏少。见孙姑姑使眼色,那内侍不敢不从,就上前几步,到了谭氏更加,问:“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谭氏猛然站起来,狠狠踹了跪下的内侍一脚。
“滚开。”谭皇后吼道。
她躁动不安,满大殿内转悠。
突然,她瞧见了正殿台几上的茶盏。
她快步过去,把两只茶盏紧紧攥在手里。
她捏得很紧,似乎想把茶盏捏碎了般。
孙姑姑觉得,皇后的手有点发抖,身子也在发抖。
她正想着,谭氏将手里的两个茶盏,狠狠掼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碎瓷四溅,谭氏却突然笑起来。
她的笑容,也透出诡异。
不是狂笑,而是有点皮笑肉不笑,似乎她并不想笑,却难以自控。
孙姑姑这下真的吓惨了。
她连忙把满屋子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宫女,在一旁等着。要是皇后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就按住她。
“娘娘……”孙姑姑试图靠近。
谭氏却满屋子转悠。
她又看到了一只养着几株白荷花的青瓷瓶。
那青瓷花瓶,原本是一对的,是从太子府带过来的。谭皇后还是太子府侧妃的时候,曾经很受宠。是太子赏赐她的。
而后,太子登基,谭氏也做了皇贵妃,再到皇后。
这对青瓷花瓶,她却是非常宝贵的,从来都叫宫人小心翼翼擦拭,切不可有半点破损。
五年前,有个小宫女,当值那天发烧,迷迷糊糊的。走路不稳。撞到了一只。当即摔得粉碎。
谭皇后把那小宫女剥了衣裳,再院子里打得皮开肉绽,活活打死。
而其他一同当值的宫人们,也拿着一并打死。
坤宁宫鬼哭狼嚎。
谭皇后那次打死了二十多名宫人。
她从来不惜人命的。
从那之后。宫里人人自危,谁都是万分谨慎伺候这花瓶。
谭皇后既宝贵花瓶,又不会收起来,所以管理这花瓶,成了重中之重。从前的老管事姑姑,专门派了两个手巧又心细的宫女照顾。
等孙姑姑接手,也派了两个人。
如今,谭皇后自己,把那花瓶抱了起来。一把将插着的白荷花丢了出去。那荷花的根茎上带着点点,有点刺手。
谭皇后被触怒,猛然又将花瓶,砸向了地面。
花瓶里的水,在她砸向地面的过程中。一半倒在了她的裙子上,一半洒在了地上。
那满地的碎瓷,让孙姑姑和两个宫娥目瞪口呆。
她们都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杀戮。
其中一个宫娥失声惊呼,她脸色煞白。
孙姑姑脸色更加难看了,她脚有点软。她知道,再也耽误不得了,连忙对两个宫娥道:“快去抱住娘娘,娘娘这是魔怔了。”
两个宫娥道是,上前去拉谭皇后。
两个人,皆被谭皇后扇了耳光。
这么近,她们才看见,谭皇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额头也汗湿了。冷汗沿着谭皇后的鬓角落下,她嘴唇发白。
苍白得吓人。
“姑姑,姑姑……”其中一个宫娥,大声喊孙姑姑,让孙姑姑过来瞧。
孙姑姑也靠近几步。
谭皇后见有人靠近她,手足乱舞,又一个巴掌扇在孙姑姑脸上,而且是方才的同一边脸。
那火辣辣的感觉,才刚刚好点,现在又添上了一层。
孙姑姑疼得吸气。
她也顾不得了,上前紧紧抱住了谭皇后,大声喊:“娘娘,娘娘!”
谭皇后似乎清醒了些。
她眼泪鼻涕直流,视线模糊一片,口中喃喃道:“药,本宫的药……”
孙姑姑见她已经能说话了,不似方才那么狂躁,就让两个宫娥紧紧按住了她,把她抬到内殿安顿。
孙姑姑自己,转身去找太后。
她把谭皇后的情况,仔细告诉了太后。
但是她没有提及顾瑾之。
孙姑姑非常清楚,太后是极度偏爱顾瑾之的,满天下人都知道。
“快请太医。”太后连忙站了起来,对内侍吩咐了一声,就带着成姑姑,跟着孙姑姑往坤宁宫去了。
谭皇后在内殿。
她被两个宫娥紧紧按在床上。
谭皇后声音凄厉挣扎,要推开两个宫娥,手不停地挥舞着。又是扇巴掌,又是撕脸,把两个宫娥弄得脸上血痕累累,红肿了起来,面目全非。
两人也不敢轻待,依旧按住谭皇后,不让她乱走。
太后进来看到这个样子,也吓住了。
“……怎么……怎么这样?”太后转身,眼神锋利看着孙姑姑。
素来和蔼慈祥的太后,突然露出这种目光,孙姑姑心里发憷,
孙姑姑忙跪下,把事情仔细禀来:“娘娘最近凤体好、心情也好,胃口和睡眠也好。原是没事的。但庐阳王妃送来的富贵如意膏,昨日就用完了。今早起没有了,娘娘就没什么精神,半上午要歇觉,这原是从来没有过的。而后,庐阳王妃来坐了坐,娘娘就有点烦躁,说话声音也大,让王妃拿了药来。
王妃说。已经没有了,要慢慢制,多则十日,少则半月,才能给娘娘送来。王妃走后,娘娘就突然发狂起来……”
她一句也没有提庐阳王妃和谭皇后的交易。
她只是简单说了些事情的大概。
对于太后而言,未必就喜欢听到庐阳王妃和谭皇后说得那些话,更不会高兴知道谭皇后吼过庐阳王妃。
孙姑姑懂得两头遮掩,既不挑拨,也不告状。
太后则神色凛然。
她看着床上的谭皇后。骨瘦如柴。哭得把妆容弄花了。露出蜡黄色的肌肤,楚楚可怜。
“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后等孙姑姑说完,没有接口。她一副不想再深究原因的态度,只问太医何时到。
孙姑姑头皮发麻。
她就知道。自己这样遮掩,还是说错了。
在太后心里,大概是提都不要提庐阳王妃才好。
孙姑姑吓得不敢再多言。
她那被掴了重重两巴掌的脸颊,已经感觉不到火辣辣了。她暗中伸手摸了摸,已经肿了。
太后问太医,内侍又连忙跑了一个出去,去催太医快来。
这个过程中,谭皇后渐渐安静下来。
她不再流眼泪了,神志也清晰了几分。
可她经过了折腾。四肢发软,脑袋晕晕沉沉的,眼前一片朦胧,连太后的模样也没有看清。
她无力瘫软在床上。
孙姑姑和那两个强壮的宫娥,都松了口气。
太后也舒出了半口浊气来。
她坐到了内殿临窗的榻上。等着太医。
片刻,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内侍进来通禀,说:“太后娘娘,彭太医到了。”
彭太医就是彭乐邑,太医院的提点大人。
皇后之前的病例,都归彭太医执掌。
可有了顾瑾之的灵药之后,谭氏大半年没有生病过了,也不需要彭乐邑,彭乐邑也乐得轻松。
谭皇后的脾气,并不好,所以很难伺候,彭乐邑也是骑虎难下。
“请进来。”太后道。
内侍道是。
须臾,彭乐邑背了药箱进来。他先给太后行礼。
“免了。”太后道,“快给皇后瞧瞧。”
彭乐邑道是,把药箱放在一旁,上前给谭皇后行礼。
谭皇后已经半昏了,根本没有搭理彭乐邑。
彭乐邑看了眼孙姑姑。
孙姑姑就道:“彭大人,您直接给娘娘诊脉吧。”
彭乐邑道是。
他坐下来,认真给谭皇后号脉。
谭皇后方才流了一身冷汗,肌肤冰凉又粘滑,彭乐邑心里感觉很不好,觉得皇后这病会比较棘手。
谭皇后从前就五脏六腑皆有病症。
如今再号脉,发现她的脉细而微弱,有点探不到。深取,发现谭皇后的身子,还跟从前一样,什么毛病都有,却也什么毛病都不大。
她脸上仍是浓妆,被冷汗和眼泪洗刷了一边,露出些许蜡黄肌肤。至于气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转。
彭乐邑心里有点疑惑。
就皇后这身子骨,按说一个月至少得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才正常。怎么最近这半年,她从未请过太医呢?
彭乐邑也隐约听闻过谭皇后吃顾氏灵药的传言。
但是彭乐邑觉得,谭皇后那身子骨,已经废墟了。她靠强悍的意识支撑,也熬不过这一两年。
哪怕再好的灵药,也不能起死回生的,顾瑾之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彭乐邑是不信的。
此刻,他满心疑问。
身子没有半点好转,为什么不时常犯病呢?
顾瑾之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彭乐邑的心思,居然到了向顾瑾之求学的份上,反而忽略了给皇后看病。
他想心思,想得有点出神。
直到孙姑姑问他:“彭大人,娘娘这到底是什么病?”
“娘娘方才,是什么病症?”彭乐邑问道。
孙姑姑就把方才谭皇后的发病情况,说给了彭乐邑听。
彭乐邑又愣了愣。
他有点想不出原因来,就往谭皇后脸上再看去。
为什么会发疯呢?
是痰迷了心窍?
皇后根本就没有痰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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