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虽然感觉那六人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古怪。他们只是晚到一会儿,也不能就此认定是羌掌柜的安排,而且领头那人似乎确实是守卫,下方看守还和他说话。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看错人。
因为她习惯性想得多,情愿多等一会儿。

约摸一刻,她就确认了。

既然是换班,为何只有下去的人,没有上来的人?

肯定是下去的那六人有问题!

心思辗转之间,她可是长着一颗大王胆子,自小到大也没怕过什么,随手戴上兔子脸,就打算起身去瞧瞧。

呼啪啪!微弱的火打风声拍进节南的耳中!

她重新伏地的动作快不过眨眼,脑袋顶着洞口,凝目冷望那块空荡荡的练武场。

西墙升起一片明亮火色,几乎同一瞬,几十道身影纷纷翻过了墙,手抓火把,脚步蹭蹭急近,将兵器架子围起大半圈。东墙立起一排弓箭手,提翎捉弓,蓄势待发。

节南睁圆双目,手心顿捏一把冷汗,暗道侥幸。

火光霍霍中,身着青色官衣的崔衍知背弓跳下东墙,一边往地屋入口处走,一边高声道,“我乃御史台推官崔徵,地屋里的人听着,只要你们缴械投降,不伤及他人性命,配合御史台审案,我一定替你们求情,从轻发落。”

节南看不清崔衍知的脸,却听得出崔衍知的声音。

“你们不上来,我们可就下去了!”崔衍知显然没多少耐心,手一抬。

咚咚咚!啪嗒!地屋门板掀砸地面的重重响声,还有一声凄厉大喊——

“救命——”

节南让那群官兵挡住了视线,只闻其声,不见其情形。

崔衍知喝声,“住手!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何必伤及无辜!”

火光在晃,人影在晃。西墙来的围兵少了一些,东墙的弓箭手急速过去补位,又一排弓箭手立上墙头。配合默契之高,让节南亮了下眼。

话说回来,虽然从一开始,她就不信鞠园真拘了簪珠儿,但对于百里府,她的自信颇足。想不到狡兔三窟,竟又是一处圈套!

节南听那边兵器交接铿锵金金,还有吆喝声声忽高忽低,渐渐凉下双眼。簪珠儿不在这里,羌掌柜的手下虽和自己同门,她却完全没有出手相帮的动力。

神弓门派出执行任务的人,事先必要服赤朱,再藏剧毒。一旦失败,未落入敌手之前,可以自决。要是懦弱怕死,或没自决成功,也不过多活一年两年,最终叫赤朱夺命。

她要是帮他们,他们不会感激她,大概还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神弓门,不崇尚同门友爱,胜者为王才是铁则。

节南想到这儿,动作再无半点犹豫,匍匐退开。桑浣为了自家应酬弃任务不顾,羌掌柜擅自行动却栽了,内斗让外敌占了便宜,她一点损失没有,就当看戏。

她尽量让心情变得美好,却管不住自己的头脑,往赵府去的脚步打了个急转,无声奔向另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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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两岸幽谧,灯孤零。柳桥下泊着几只艳舫,歌舞已歇,春窗弄影,无声依依。水声流转不停,风中挟带呜呜,似夜枭欲出来觅食。

一只不起眼的私舫上,两名守夜的船夫披蓑抱橹,正打瞌睡,小小舫舱内却有五人,了无睡意。

王楚风正襟危坐方桌前,盯着角落里五花大绑的女子,看她蜷成一团呻吟,痛苦翻来滚去,长发湿黏在她火红色的脸上,额头眉间隐隐一团青乌气。

他随后瞥开眼,望向桌对面微胖男子,道两字,“可怜。”

那男子正是王泮林,相比王楚风的君子架子,他连搭架子都懒,出口冷心冷肺,“有何可怜?她自愿服毒执行任务,应该想到或有这么一日。”

桌上摆着酒菜,王楚风还时不时夹一筷子东西吃,但王泮林面前的碗筷干干净净。

“自从九哥回家来,我未见过你这般没胃口。”对这位前些日子的贪吃相深记在心,王楚风自然留意到王泮林今夜未曾沾一点食物。

王泮林的眼突然笑眯了起来,眸光闪热切,一种欣然快意,“这张——”双指弹一下自己脸皮,“已经派完用场的脸,可以瘦下去了。”

王楚风有听没懂,但与王泮林相处小半年下来,他可以做到的是——见怪不怪。

“何以见得她自愿服毒?”还可以做到的是——把话题拉回来。

王泮林一撇嘴角,“她本来只需策反成翔知府,结果她受人贿赂干涉知府办案,一年工夫就贪了几万两,足以见得她很精明,知道如何为自己捞好处。如此利欲熏心,手段老练,更有长久享福的打算,哪里会是被迫服毒?”

女子一甩乱发,那对妖娆的眸子怒瞪王泮林,嘴里没有堵东西,抖颤苍白蜕皮的唇瓣,却说不出一个字,当真乏力。

此女不是簪珠儿,却是谁?

王楚风默然了。聪明如他,自然一听就知道王泮林说得没错。

“十二弟不必自惭形秽,你要是出门历练十来年,也会同我一般,再不轻易施予善意,甚至不耐烦装彬彬有礼的君子了。”

王泮林起身,换坐了摇椅,没骨头的懒相,高举一本黄皮薄册,翻书的动作也是百无聊赖,一页一眼,看到底页之后,再往前翻一遍,不像看进去的样子。

王楚风只觉这位堂兄又嘲讽自己,心情可不愉快,“既然你瞧不惯我,又为何要拉我上车?二伯只交待了你。”

“我爹让我俩一道,你要是不信,回去后大可问他。”王泮林淡答。

簪珠儿原来确实被关在百里府。

百里老将军邀请王楚风和王泮林两人,表面是来将军府的靶场练习骑射,实则王沙川借两个小辈的马车进府,旁听御史台对簪珠儿的审讯。

王楚风认真练了一下午骑射,王泮林偷懒睡了一下午的觉,等王沙川回来跟王泮林嘀咕了几句,王泮林拉王楚风上自家马车,簪珠儿已经在车上,由他俩悄悄运出将军府,最后转上这条船。

船上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是从文心阁请来的,一等一的功夫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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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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