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一山不容二虎。
离国,只南宫灏凌在,便不可能再容下安氏一族!

而她,虽不想,却到底还是与安氏一族扯上了关系!

念及此,她轻轻的,在心中暗暗一叹,伸手拂去自己眼角的新泪,语气凝噎道:“皇上,即便如今,你罢免了我父亲的军权,削去了他安国侯府的爵位,却始终无法改变,他与安氏一族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今日保皇派的那些臣老不知,也终有一日,会有人知晓,当朝皇后,虽身出名门,却是那安氏一族的人!到了那时,莫说他们,就连母后也不会见容于我!”

近些日,她一直都在想,既然她的父亲袁文德,是安氏一族的臣老,何以当初皇上和太后,却会同意于安国侯府选后!

思来想去,她心中只想到一个答案!

那便是,他父亲虽是安氏一族之人,却行事的极为隐蔽,一直不曾被保皇一派察觉,更瞒过了钟太后和皇上,而皇上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该是在一年多以前,在安阳之时。

那个时候,独孤辰与其说是与南宫萧然联手,倒不如是与安氏一族联手,只不过到头来他却被南宫萧然出卖了!

而那个和独孤辰接头之人,或许不是她的父亲,但若她猜的没错,那人该是他父亲指派的。

而南宫灏凌,则顺藤摸瓜,最终揪出了他!

说来也巧,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个时候,她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南宫灏凌,也正是这阴差阳错的一救,他……动了心,遂将原本一切早已成定局的事情,又一次拉离了原本的轨迹!

以至于,日后,她有可能成为他……离国的昌宁皇帝,最沉重的负担!

室内,因袁修月的话,而陷入一片静寂,只这一刻之间,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南宫灏凌的心跳声!

“一年多以前,你便已然与袁成海断绝父女关系,而今的你,只是你,是我的皇后……”静默半晌儿,他终于再次开口,只不过声音却透着几分坚定和决绝:“即便日后袁成海的身份被揭穿,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皇上!”

唇齿之间,淡淡的血腥气弥散,袁修月的唇角,尽是无奈和苦涩,伸手抚上他的胸口:“从后宫之争,看朝中派别之斗,若众臣相逼,你当如何?”

闻她此问,南宫灏凌轻嗤一声!

微扬下颔,薄唇轻轻勾出一抹分外薄凉的笑弧,他微微一哂,说的洒脱不羁:“江山若谁,谁便去,我南宫灏凌只要你!”

置于他胸口的手,明显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听着他低沉稳重的声音,将他的话,一字一字烙印在心,袁修月轻抿唇瓣:“有你这句话,月儿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月儿!”

蓦地伸手,却仍没有来得及捂上她的唇,眉心紧拧,目光冰冷的捧起她的脸,逼她直视着自己,南宫灏凌双眸炯炯,深情凝望着她,“我不准你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要你为我生儿育女,陪我一生一世一辈子!”

闻言,袁修月眸华低敛,苦笑着弯了弯唇。

她,何曾不想?!

“月儿?!”

凝见她的苦笑,南宫灏凌不禁眉头一皱,心下既是心痛,又是焦急!

“皇上的意思,我懂了!”

心下苦涩莫名,袁修月轻轻抬手,将他捧着自己脸庞的大手拿下,幽怨一叹,她眸华微抬,眼神晦涩的对他低声说道:“人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乌江的江水,很冰,很冷……你一定要命人继续寻找先生的下落!”

“其实……”

一句话,只开了头,却许久不语,南宫灏凌停顿半晌儿,方才低眉对袁修月苦笑道:“只要一日不见尸体,我便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闻言,袁修月微怔了怔,凝眸看向他。

薄唇上扬的笑意,虽苦,却更深,南宫灏凌眸色微闪:“我不敢给你任何希望,但是……我曾听王兄说,自小宁王兄便水性过人……”

“皇上!”

心头,忍不住轻颤了颤,袁修月原本沉闷无光的心扉,只忽然间乍现一道曙光。

如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惟愿,那个白衣翩翩的他,真的还活着!

即便,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争斗和流血,她也希望,他仍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惟愿,如此!

但,却不知可能否?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

袁修月便是如此了!

本就有余毒在身,再经由一夜的心伤和痛哭,那日半夜她便发起了高热,她额头的热度,就好似那份希冀南宫萧然还活着的热情,久久不散,急坏了南宫灏凌,也折腾散了王太医!

翌日,朝阳东升之时,离帝的仪仗和兵马,只一辆宝车留下,其余的,则自南陵城而出,直上巍山!

而袁修月醒来之时,她的人,早已被南宫灏凌亲自抱到了颠簸的车辇之上。

辇内,高床软枕,熏香缭绕。

缓缓睁眼,微抬眸,凝着身侧正闭目养神的南宫灏凌,她眸色微暗,想要伸手抚上他的俊逸的面庞!

但,她的手,才刚刚抬起,便又因不想吵醒他,颓然而落。

就在她柔荑滑落之时,原本该正睡着的南宫灏凌,却先一步将她的纤手,握入手中。

他的手,大而温暖,却在掌心处,存有素日紧握兵器时的厚茧,有些干涩的唇微微弯起,袁修月凝眉对上他深邃如潭,却又如释重负的眸:“皇上醒了?”

“该说这话的,是我!”

俊脸之上,尽是疲惫之色,南宫灏凌的眸底,血丝密布:“你可知道,昨夜吓死我了?”

“是我不好!”

唇色苍白,脸色亦是一片惨白,袁修月轻抚他的俊脸,想要对他笑,却终只是勉强的牵了牵唇角:“让皇上担心了!”

闻言,南宫灏凌微微蹙眉。

回握住她的手,他眸色微暗,他想问她,何时与他变得如此生疏了,却到底只是轻叹一声后,先抚了抚她微凉的额头,而后低言软语道:“烧了一夜,总算退了热,先用膳吧,用过膳,便该喝药了!”

“好!”

淡淡的,自干涩的唇中,只吐出一个字,袁修月微抬眸华,看着南宫灏凌起身,又看他传来姬恒备膳,便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分明是早膳,用过却已然时近午时。

这边,袁修月才刚放下筷子,他身边的南宫灏凌便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摆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这一次,她并未如以往一般,娇笑着嚷着药苦,而是十分乖顺的端起药碗,而后神情镇定的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南宫灏凌微蹙了蹙眉,却不曾作声,只伸手取了一颗蜜饯,送到她的嘴边!

“不用了!”

抬眼看了眼他手里的蜜饯,并未张口去吃蜜饯,袁修月轻摇臻首道:“今日这药,不苦!”

话,如此出口,袁修月便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

其实,并非今日的药,不苦!

而是此刻,她的心,比这药还苦!

而这蜜饯,只许能一时解了她的口苦,却甜不了心!

如此,倒不如不要!

“不苦吗?人们不是都说苦口良药吗?”

声音低缓,随和如风,南宫灏凌深疑的问了一句,见袁修月又要摇头,他蓦地俯身,吻上她的樱唇,细细品辨着那份深藏于甜美之中的极苦!

“唔……”

忍不住嘤咛一声,袁修月眉心微颦,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上一抹粉红。

片刻之后,终是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南宫灏凌薄唇轻抿着,低眉淡笑,却不曾迎向她的眸:“这药……分明是苦的!”

语落,他拿着蜜饯的手微微一抬,将之送进她的唇边。

这一次,袁修月并未拒绝,只乖乖启唇,张口将蜜饯含入口中。

用过了膳,又喝过了药,袁修月便再次躺回榻上,又要昏昏欲睡。

怔坐床榻前,斜睇着她稍显落寂的纤弱背影,南宫灏凌唇角轻抿,不禁在心中颇为苦涩的萧瑟一叹!

他习惯了那个倔强,活泼,聪慧可人的袁修月。

却见不得眼前的这个她!

他不能说,南宫萧然自投乌江,有多么的出乎自己的意料,但眼前的袁修月,只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亦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对于她来说,即便不曾爱过,南宫萧然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所不知的是,纵然,南宫萧然的死,对袁修月是个沉重的打击,但对她而言,未来与他之间那必定坎坷的情路,却让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开始彷徨!

许久之后,南宫灏凌因事与暗云到了辇外。

汀兰则来到袁修月身前。

“娘娘!”

看着袁修月现在的样子,汀兰双眸红肿,紧咬着唇瓣问道:“您可还记得,宁王殿下的愿望么?”

闻言,袁修月背对着汀兰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轻轻一叹,知她在听自己说话,汀兰再次启唇:“如今宁王殿下去了,再不能与安太后团聚,这一愿就此作罢,但是第二愿,娘娘应该却可以做到啊!”

听到汀兰的话,袁修月眼眶一热!

南宫萧然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恬笑常伴于她!

“娘娘!”

见袁修月半晌儿不语,汀兰不禁再次出声道:“娘娘曾经答应过殿下,一定会幸福!所以,您一定不可以像现在这副样子,您一定……要幸福啊!”

“本宫记得!”

溶于眼眶的泪,终是滚落下来,袁修月紧闭的眼睫,轻轻颤抖……

她要幸福!

只是,这份幸福,好像才刚来过,便又离得好远……

巍山。

山如其名,巍峨如云。

巍山很高,却并不似其它山体,到了山顶便是诸峰,巍山的山顶,面积甚广,平扩如原,即便离、楚、和南岳的先头部队在这里早已安营扎寨,甫上山顶,视线之中,却仍是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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