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公主这边也暗自开心。郑黯钧已经把真假公主的事给最核心的几个托孤大臣交了底。如今有个最合适的机会让真公主在万众瞩目下登场,最好不过!
而中立派的大臣们更是长出了一口大气!终于可以有一个让国家不动乱地交接的办法了!这样多好,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别争,谁也别抢。咱们是曌国,本来就该这样以神力定天下嘛!

不过,长干公主十八岁才及笄,这年龄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这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儿,是不是给太上皇禀报一声?

这一切纳兰蓝都不知道,她此时昏迷着,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悲伤,还有大段大段的害怕和寂寞。她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着。

胭脂楼的内室里,花辞脸色青黑:“她在哪里?”

二宝要哭了!这位已经逼问了他一万遍了!九爷在哪里?他也想知道九爷在哪里?可这能是他说知道就一定能知道的事儿吗?他是主子还是九爷是主子?九爷去哪儿,又不跟他报备!

花辞:“给她传信,告诉她我在找她。”

二宝泪了!他可以传信,可这信总得有人回,他才能知道九爷在哪儿不是?

花辞转身:“给她说,她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她好好地,别再不辞而别。”

二宝闭嘴了。看着眼前踉跄离开的背影,真的很……萧索啊!

……

最近魂魄融合过后的纳兰蓝已经察觉了这一个规律:总是在昏睡中,自己会发生一些变化。

小时候,这具乌云珠的身体就总是在昏睡中成长。前世今生的魂魄融合时,她也曾昏睡过去。

自从魂魄融合之后,她就总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但却找不出来。

起初以为是不适应。不适应三世的性格全部融入骨血,不适应陌生的情感和感受撞入自己的心扉。

所以她心底里有着潜藏的恐慌,害怕自己除了爱着君息烨,还保留了前世对其他人的依恋,害怕今后的日子里,自己会对不起木头。

因为这份恐慌,因为对新生活的强烈不安,她飞奔去君息烨的身边,彻底地将自己交给了他。

但也因为这份恐慌和不安,她却又封闭了他对她的记忆。

这一段时间,她看似平静,快速地让自己融入新的世界、去做命运中必须要做的一些事。但却一直不敢让自己去认真思考关于君息烨的事,关于自己的心和今后情感的走向。

直到这次再次昏迷,长睡不醒。

她的心仿佛在一片花海中动荡的漩涡,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看着纳兰蓝的身影缓缓隐没在眼前的空气中,夜寒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似乎要拉住她,最终却是停在了当地。

公主隐身了。

他看不到她了。

他隐身时能被她看见的震撼还没有过去,如今又眼睁睁看着她隐身在自己面前,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视线落在自己无意识间抬起的手臂上,轻轻地握拳,放下,闭了闭眼。

刚才那一刻,他想干什么?

下意识地,要跟上她吗?

为什么?

站在原地发了半天愣,忽然惊醒,听到面前空气中一声疑惑的声音:“发什么呆?你不跟我去吗?”

夜寒猛地抬头:“属下……”一开口又惊到了自己,说不下去。

属下?眼前的公主还没有最终确认身份,他怎么能自称是属下?

心头忽然冒过一阵冷汗。他对自己保护了十余年的那个假长安公主似乎都没有暗地里自称过属下。

一定是因为假长安公主并没有见过他的原因,他没有露过面,所以没有说过话,所以没有自称过属下……猛地咬舌,冷静!

纳兰蓝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从发呆到发愣突然便一身冰寒的人:“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去?”转身,“不想去就不去,保护好郑芹儿。”

胳膊却忽然被抓住,夜寒的声音很冷:“你是公主,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危。可我看不见你。”

纳兰蓝默了默。被一个隐形人说看不见,感觉奇怪应该也很正常吧?

不过夜寒看不见自己……办法不是没有,可是,她现在不太愿意。

斟酌片刻,纳兰蓝撤掉精神力,露出身形,平静:“你可以留下来继续保护郑芹儿。”

臂上的手指莫名传来怒气:“我是公主的隐卫!”

虽然护卫假公主十来年是没什么面子,但十来年都守了,多守几天能怎样?纳兰蓝又默了。

退步:“那要不然,你去盯着春明?”那也是个公主。

手臂被甩开了。真的,纳兰蓝很清楚地感觉到“甩”这个动作的强烈感情色彩。

“公主有命,属下遵命就是!”

纳兰蓝没敢走。这语气明显不对劲啊!这又是为哪般?

她不是不能抬脚离开,可是这是夜寒啊,那时候贴身陪伴自己度过那么多寂寞岁月的,不爱说话却最疼她的夜寒啊。

想不出来,挠头:“春明那里,有什么不妥吗?”

夜寒发冷的声音里压抑着屈辱和冷笑:“没有不妥。”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纳兰蓝突然反应过来了!春明那货整天最爱干的事是什么?玩弄男人啊!前段时间还当街逼死了两个。现在长春宫里还关着两个长安公主的待选夫郎呢!

那两人叫什么名字来着?金明、林子墨?

纳兰蓝思想顿时走歪了。要不然,先去解救这两个人肉?眉头一皱,不行,现在她精神力还差得远,冒不起这个险。

眼神不由得落回一脸郁怒冰寒的夜寒身上。心里叹息一声,自私地说,现在自己不但不能惹他,还得指望人家保护自己呢!可这一世毕竟认识不久,直说让他保护自己,人家能听吗?瞧着小脾气闹得,显然比前世不靠谱啊!

纳兰蓝无奈地望着他:“我要出宫去,要不然你在宫门口等我?毕竟隐身方便行动。等我出了宫,不用隐身了,你就看见我了。”

夜寒脸色好看了些,没那么冷了。纳兰蓝看他盯着自己,挠挠头:“那你前面走,我跟上?”反正他的隐身她是看得见的。

夜寒转身,挺拔得跟一杆标枪似地隐身走了出去。

纳兰蓝无语跟上。

胭脂楼的内室里,夜寒看着眼前姿容绝俗的纳兰蓝,面无表情。

纳兰蓝无奈地指着自己解释:“桃九。身为鬼城城主和桃家九少时,老子用这张脸,和这副爷们身板儿。”

夜寒额上青筋跳了跳……老子?

纳兰蓝已经换回一身男装,松松垮垮地穿着,恢复了鬼城桃九时的玩世不恭,捉着一只极小号的毛笔在写信:“跟我在外面的时候,你就不要隐形了,过一过正大光明的日子吧。毕竟那也是……”顿了顿没说下去。

毕竟,那是你上一世的心愿。

夜寒怔怔地看着桌案旁低头写字的少年。

不用隐形?在外面过正大光明的日子?夜家人,也可以吗?

缓缓低下头去。不敢去想自己是不是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但心里对眼前少年的排斥,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

纳兰蓝连着写了几封信,交给老楼。又叫过夜寒跟老楼见面:“这是我的贴身护卫,自己人。以后他来传信,就跟我自己说的一样。”

老楼快速地打量了夜寒绷紧的冷峻面容一眼,低头领命。夜寒趁他低头,才神色复杂地看了纳兰蓝一眼。就这么信任他?

纳兰蓝却没有注意夜寒的神色,只顾着询问老楼最近的情况。

老楼汇报完近况,犹豫地看了夜寒一眼,才又开口:“九爷,还有件关于九爷的私事。”

夜寒转身就走:“我到外面把风。”

“不用。”纳兰蓝拦住他。把什么风!他在这儿站着,对她的感知用处更大好吗?

虽然仅仅相处了半天,可是夜寒对自己的排斥明显减轻了,她的精神力现在很好。

老楼心内暗惊,一边决定以后要把这位冰冷但极其好看的护卫当半个主子看待,一边回禀:“九爷不在的这几日,花辞花少主一直在等九爷的消息,神色惶恐不安,说……九爷要他怎么样都行,只要九爷好好地,别再不辞而别。”

这话,实在是有些暧昧了!室内忽然一片静寂。老楼没敢抬头看面前一坐一站两位分别的神色,只觉得呼吸都不敢大声。

夜寒冰冷的声音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出去转转。”

“不必。”纳兰蓝暗叹一声,“老楼,让二宝把人带来吧。我见见他。”

老楼退出,夜寒看着窗外,声音冷漠:“我在这里,公主恐怕不方便。”情郎吗?果然是曌国的女人,够多情!

纳兰蓝没听出夜寒的意思:“待会儿你隐身。”她不想最后让花辞伤心,自然对夜寒也是一样。有些事既然要处理,不如一起。

夜寒闻言却是心头一阵遭到羞辱的暗怒!但也立刻再次压下这种莫名的怒火。

他有什么暗怒的资格?如果郑芹儿身体正常,早早地纳了男侍,他早不知道看了活春宫多少次了!如今公主只不过见一见情郎而已,他纵然隐身站在一边,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一个隐卫!

隐卫的命运,不就是这样的吗?永远存在却又永不存在!

花辞匆匆的脚步在接近门口时渐渐放缓,推门进来时已经是一脸朗笑:“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辞而别了呢!”

仿佛之前发生的告白、被拒都不曾有过。

纳兰蓝眉头微皱,看着花辞含笑走来,并不起身:“你这样不嫌累吗?清高自负的神医世家少主,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花辞,别再在我身上用心思!”

花辞脸上带笑,眸子垂了垂又快速抬起,依旧含笑:“我自己愿意喜欢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我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忘记了身为鬼城嚣张肆意的桃九爷,当年你又是个什么德性?”

纳兰蓝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花辞自顾自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你变了,正经得不像桃九了呗!”

纳兰蓝一怔,低头盯着手中的茶杯思索。

花辞故意拿自己的茶杯碰了纳兰蓝的茶杯一下:“怎么了?让我给说中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谨言慎行的,哪有当年九爷豪气干云的半分气度!”

纳兰蓝气乐了:“是邪肆妄为吧?”

花辞以茶当酒地抿了一口:“知道就好!那么邪肆妄为的桃九爷,请恕在下瞎问一句:为什么九爷连玉王那样的人物都能收入鸳鸯床帐,偏偏就不肯接受我花辞自荐枕席呢?毕竟,在下医术过人,容颜尚好,还能促进九爷功力修炼不是吗?”

花辞眼中带笑,却不达眼底:“九爷该不是心疼在下最终会伤心难过吧?”

纳兰蓝啪地一声用力过猛,把茶杯捏碎了。

指间鲜血滴落,纳兰蓝低头看着指间的血,知道自己一时不察,反应过度了。

花辞脸上的笑容退去,浮上心疼,整个人身上却散发出说不出的温柔。他第一时间伸手捉住纳兰蓝手上的手,认真快速地处理,莹润的面庞散发着珍珠般的淡淡光辉:“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以后不要赶我走。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谁也不怪。”

就这么失败了么?反而还……纳兰蓝不甘心地皱眉,看着花辞干净利落地处理自己手上小小的伤口:“反正最终受伤的是你。你自己都不在意,我再三再四地赶你,反倒让你以为我心疼。我,不—心—疼。”

花辞缓缓抬头,眼中净是笑意。

纳兰蓝无语:“你不信?”

花辞含笑低头收拾碎茶碗:“信,你说的我都信。”

纳兰蓝彻底没话说了,好久,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

花辞抬头,对着她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苦什么苦?你之砒霜,我之蜜糖,你在意那么多做什么?”说着姿态十分随意地拍拍纳兰蓝的肩:“好了好了,那都是我的事,你不用在意那么多,说说看,玉琳琅就位国师一事是不是你搞得?后天的天授大典你又准备怎么办?这几日,曌都的局势可是难得的平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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