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调查出的结果中,并不包含郁邪的真正身份,想要了解内情的话还得抓到郁邪才行。眼看时辰不早,徐超之向李陌告辞,而后匆匆赶去紫宸殿汇报案情。
复又多了一堆心事的李陌在堂中愣愣出神许久,待到女官送来熬煮好的汤药,他才回过神端着药走进卧房。
“咦?早就醒了吗?”推开门看到坐在床榻上的兰澈,李陌有一丝不自然,马上用温柔笑容遮掩过去,“既然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胡奉御说你昏倒是因为太过疲劳,好好休息几天再服用一些补药,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兰澈似是坐在榻上发愣,听到李陌说话慢慢转过头,恍惚地嗯了一声。等李陌把药端到她面前,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呢喃道:“我自己来……”
“好好歇着,不需要你动手的事就别亲自来了,除非你还在跟我见外。”李陌避开兰澈神来的手,舀起一勺药仔细吹了吹,而后送到兰澈嘴边。
除了楼明夜和洛景夏,兰澈还真不习惯其他人喂药喂饭,可是李陌那句话把她钉死在不能拒绝的位置上,她再怎么不习惯也只能接受。带着尴尬沉默地喝完一勺又一勺喂到唇边的药,兰澈几乎品尝不出药的苦涩,却不是因为心里太甜蜜,而是因为麻木。
不用麻木来麻痹自己,她怕自己扛不住太多太多的负担。
眼看兰澈一滴不剩乖乖喝完药,李陌的表情里多了几分舒心。他握住兰澈的手,眸子里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柔光:“我听徐卿说,案子差不多都调查结束了,郁邪也已经派人去抓。你最近太过辛苦,需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不如就交给徐卿他们,你别跟着再操心,等结果就好。”
兰澈闷闷点了下头,轻轻拉了拉李陌衣袖:“我还有些东西放在楼明夜家里,你帮我去取来好不好?我不想自己去……”
“明白。要取什么你告诉我,我派人过去。”
“不行,派人不管用。”兰澈用力摇头,“你还不知道楼明夜现在的态度吗?派人过去的话,估计会被他打成猪头空手而归。”
以楼明夜的脾性,还有他离开大理寺时撂下的那句话看,他的确没有就此放弃兰澈的打算。李陌稍作思忖,的确觉得派人过去不太妥当,还是自己亲自出马比较好,毕竟他是皇子身份,与楼明夜还算有些交情——如果楼明夜还认可这份交情的话。
“那我现在就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别乱跑。”尽管伤口还未痊愈,李陌对兰澈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有拒绝的念头。
兰澈可怜巴巴地躺回被窝里,看起来无精打采,哈气连天仍像没睡够的样子。李陌交代好殿中侍从下人妥善照顾后,带着几个护卫出发前往楼明夜宅邸。
李陌前脚刚走,片刻前还揉着眼睛懒猫似的兰澈立马精神如狗,跳下床榻穿上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外。
“兰少卿这是要去哪儿?祈王刚刚吩咐,要您在殿中好好休息,兰少卿可别为难我们这些奉命办事的啊!”清风殿门前的士兵拦住兰澈,陪着笑脸道。
兰澈一叉腰,瞪圆眼睛:“我突然想起案子还有些问题没处理清楚,这可是圣上的交代的命令。怎么,你们打算违抗圣旨,还是打算在这里磨磨唧唧耽误我的时间?”
兰澈奉旨查案众所周知,皇帝跟李陌谁的权力更大、命令更重要不言自明,那些士兵根本不敢还口,只得乖乖放行。不过兰澈离开清风殿后,并没有奔着大理寺去,而是径直去往皇帝所在的寝区主殿,紫宸殿。
先一步去往紫宸殿的徐超之还在向皇帝汇报案情,刚刚把一些重要情况说完,便听得宦官通报,说兰澈求见皇帝,人已经到了门口。皇帝颇为意外,满脸不解看向徐超之,徐超之同样摸不着头脑,索性也还给皇帝一个茫然表情。
“许是为了与陌儿的婚事吧?这丫头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想法。”皇帝笑呵呵一摆手,“罢了,不猜了。徐卿,你且按照我刚才所说去处理这案子,我和兰丫头好好聊一聊。当年的事,我总要亲口向冷家后人道个歉才行,也算是让自己睡个好觉——这些年我总是做恶梦,梦见冷家军那些冤魂来想我索命。想来是我心里有愧,只是自己一直未曾察觉罢了。”
徐超之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转念一想,终是忍住。
兰澈就快要成李家的儿媳妇了,如李陌所说,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节外生枝。再说,兰澈跑来求见未必是以质问为目的,或许就像皇帝猜的那样,她只是对婚事有些紧张不安,过来问一问而已。
“微臣告退。”徐超之躬身行礼,而后退出紫宸殿,转身时正遇上被宦官领进殿的兰澈。
兰澈看了徐超之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甚至没有与他打招呼。徐超之心里有些忐忑,然而总不能拦住兰澈不让她进去,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的背影走进殿中,而后被缓缓关上的房门隔绝。
“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徐超之自言自语一声,纵是牵肠挂肚,仍要咬牙离开,去办更加重要的事情。
兰澈走进殿内,看到气色身体均已恢复的皇帝,面无表情点了下头。皇帝并没有怪罪她的无礼,甚至态度要比接见其他重臣时更加宽和,招手呼唤她上前的动作态度,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
“近来查案累坏了吧?徐卿说你一查起案子就没日没夜地操劳,有时候连饭都忘记吃,这可不行。胡奉御给你诊病时不是说了吗?你的胃不好,都是以前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老毛病,以后一日三餐要按时,马虎不得。自己的身子,自己多在意些,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去跟膳房和陌儿提,别莫不开面子,你可是我李家的儿媳妇,万不能有半点损伤。”一见到兰澈,皇帝便絮絮叨叨说教起来,却没有任何严厉之色,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体贴。
然而,兰澈一成不变的表情似乎在说明,她并不打算领情。
皇帝一个人说了半天,终于发现兰澈的不对劲。他停下话头,不安地看着兰澈,轻道:“兰少卿可是有什么心事?”
兰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宦官。皇帝会意,一挥手屏退殿内闲杂人等,待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兰澈总算开了金口。
只是这句话一出,皇帝立刻变了脸色。
“圣上是饱读诗书的人,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呢?如果一个女人,她马上就要嫁给某个男人,却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父亲是她的杀父仇人……圣上觉得,她还该嫁给这个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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