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村民们纷纷转头,望向村庄西面小道的视野尽头,同样的方向,伊弗利特也重新踮起了双脚,一次又一次地拉长了脖子。
可是,过去了许久许久,一直到教堂方向响起了第四遍钟声,伊弗利特的双眼也简直快要喷出了火焰,公地西面的小道尽头依然空空荡荡,无论村庄耕牛,还是牛倌布朗,或者是长子贝克,次子格林,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出现。
“混帐!杂碎!蠢猪!囚犯!永远下贱的奴隶!”
很明显,作为村庄的上等人,就算是怒骂的时候,管事先生也表现出高人一等的丰富词汇:“这几只蠢货究竟干什么去了!”
“拉蒂兹!西卡尔!”转向牛倌的弟弟和牛倌最近的邻居,伊弗利特发出又一声几乎全部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咆哮:“你们两个,现在过去看看!”
同样浑身一抖,拉蒂兹和西卡尔转过身,跑向村庄西面。
刚刚踏出几步,身后传来伊弗利特的又一声大喝:“如果你们也不回来,就永远也不用再回来了!”
听出管事咆哮间毫不掩饰的暴怒,牛倌弟弟和牛倌邻居明显同时猛地一顿,重新迈开时,脚步明显又一次加快了许多。
时间过去得非常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雨点不再落下,阴云也逐渐消失,天空重新变得明亮。
村民们等到眼睛发酸,腿脚麻涨,始终踮起双脚,拉长脖子的伊弗利特等到简直快要长高几分的时候,公地西面的拐角,泥泞小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两道小小的身影。
是拉蒂兹和西卡尔,牛倌的弟弟,牛倌最近的邻居,两人一路奔跑,步伐都迈得很大,速度却并不是很快,因为奔跑的两人,身体都歪歪斜斜,脚步都踉踉跄跄,甚至,快要经过路口圣符的时候,平平坦坦的路面,拉蒂兹忽然摔倒在地,躺进了满是泥污的地面。
望见这样的情形,不需要任何其他提示,牛倌的妻子,村庄的管事,紧张的警役,立刻飞快地冲了过去,旁边旁观的村民,也纷纷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前挪动脚步。
没有等到众人走近,跑在前头的牛倌弟弟,满脸苍白惊惶的拉蒂兹忽然又一次摔倒,刚刚费力爬起,还没跑出两步,便又一次双腿一软,重新栽进了泥污,接下来,拉蒂兹手脚并用,连连趔趄,路湿泥滑,加上焦急忙乱,拉蒂兹满头满脸,浑身上下,到处涂满了泥巴,却还是没能稳稳当当地重新站起来。
挣扎间,牛倌的妻子,村庄的警役,飞奔的管事越来越近,拉蒂兹也越来越急,动作越来越大,又一次重重摔倒,跑在最前面的管事已经冲到眼前,拉蒂兹放弃挣扎,从泥污里重新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不等奔近的几人发问,望向脸色惨白的牛倌妻子,拉蒂兹号啕大哭:“完了!拉米尔,全完了!拉米尔,我们完了啊!”
这样的惨叫哀号,牛倌妻子拉米尔还没来得及询问,伊弗利特管事的脸色,也瞬间化成了一模一样的惨白一片。
毫不顾及地踏进肮脏的泥潭,毫不理会泥水飞快地浸湿裤袍,伊弗利特猛然俯身,双手猛地抓住拉蒂兹:“完了?什么完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完了……全完了……”拉蒂兹没有任何反抗,身体摇晃,只继续号啕大哭,呓语般地翻来覆去:“……全完了……什么都完了……”
“混帐!杂碎!蠢猪!”狂躁地爆发出一连串几乎是怒骂,下一刻,身材矮小的伊弗利特管事双手猛地用力,居然硬生生将拉蒂兹从泥地里掐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什么完了!”
也不知是终于离开了泥水,还是脖子被死死地掐住,拉蒂兹满脸涨得通红,言语终于清晰了一些:“布朗完了……贝克完了……格林完了……牛完了……全完了!村庄的牛全完了!全完了啊!”
“什么?”
仿佛一道霹雳击中,伊弗利特骤然失神,双手无力松开,下一瞬间,矮小的管事猛地再次俯身,重新揪住刚刚倒地的拉蒂兹。
“牛!完!了!”死死揪住拉蒂兹,伊弗利特面目狰狞,双眼喷火,一字一顿地咬牙喝问:“到!底!是!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完了……完了……全完了……”
拉蒂兹的言语清晰没能维持多久,对于管事的喝问,拉蒂兹已经没法反应,这位双目无神的牛倌兄弟,上半身被管事拖起,下半身瘫软倒地,嘴巴一开一合,剩下的都是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囚犯!永远下贱的奴隶!”
愤恨地将拉蒂兹用力丢进泥地,伊弗利特管事猛地甩头,双眼喷火的双眼,恶狠狠地盯住了旁边同样满脸惨白,此时更是浑身发抖的牛倌邻居:“到!底!是!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这……这……边……”
牛倌的邻居,哆哆嗦嗦的西卡尔,刚刚伸出右手指了指村庄西面,伊弗利特已经用力揪住西卡尔的肩膀,拖着这个可怜的家伙,脚步飞快地冲了出去。
紧跟其后,村庄警役艾斯皮尔的身影也消失在小道拐角。
管事和警役同时离开,村庄的耕牛缺席夏役,被丢在公地旁边,村民们议论纷纷,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几个平常和牛倌家比较接近的家庭,神色慌张地凑到牛倌妻子和拉蒂兹的旁边,没有多久,村民们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完全无法掩饰的惊骇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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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之后,警役艾斯皮尔跑回公地,召集好几十名身体强健的村民,领着这些村民,又匆匆忙忙地跑向了村庄西面。
山坡旁边,脸上没有了任何血色的伊弗利特,脚步踉踉跄跄,几步一摔地走向村庄中央,自家房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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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
村庄的送信人,骑着管事的坐骑,村庄唯一的一头瘦马,飞快地从众人眼前掠过,用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速度,飞快地奔向领主城堡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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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
公地旁边喧嚣沸腾。
从村庄西面一直到道旁大树,沿途的灌木,杂草,泥地,到处血迹班驳。
小道两旁,三十几头伤痕累累的耕牛躁动不安,不时发出阵阵哀哞。这些耕牛旁边,密密麻麻的上百名耕牛所有的家庭成员发出更加响亮的诅咒和痛骂。
稍远一点的地方,伤情更加严重,已经无法活动,由数十名健壮村民气喘吁吁抬回来的五,六头耕牛平整地摆在匆忙搬来的干草堆里,不时阵阵抽搐,沉重喘息,耕牛每一次抽搐或是喘息的时候,都会使旁边数十名村民痛苦哀号,凄惨恸哭的声音更加凄楚几分。
更远一点的地方,三名男子无力地瘫倒在泥地里面。
最左边是布朗,脖子套中藤条,摔倒时被矮石和荆棘挡住,最终被将近十只牛蹄践踏,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的布朗;
中间是贝克,随意踢开挡道树枝,头顶忽然掉落大石,避让不及砸中肩膀,右臂怪异扭曲的贝克;
最右边是格林,走过山坡踩到一连串树叶,忽然摔倒抓中一大把烂泥,莫名其妙落下山谷,左腿露出森森白骨的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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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之后。
公地旁边清净了许多。
伤情较情,可以走动的三十几头耕牛已经赶回了各自的家庭,伤势严重,无法自行活动的五,六头耕牛也由村民们抬上木车,送回了各自的木屋。
匆忙回来,匆忙安排好一切的管事伊弗利特脚步依旧踉跄,身体摇摇晃晃。
赶回耕牛,抬走耕牛,照料耕牛,公地旁边剩下的村民已经不到一半。
当天的夏役翻耕终于开始,集中最后十几头完好的耕牛,套上三台大型犁车,十几名车把式和犁把式一人照料一头,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
活儿不到平常的一半,村民们自然非常轻松,可是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心情愉快,留下来的村民全部有气无力,心不在焉地缓缓挥动手里的工具。
公地旁边,管事伊弗利特,警役艾斯皮尔都已经完全没有心思指责面前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偷懒敷衍,不时眼巴巴地望向村庄的方向,视线偶尔掠过泥地里面,身边只有拉米尔无声抽涕,没有任何人理会,依然无力地瘫倒的牛倌三人时,双眼都会和留下来的村民一样,迸射出无尽的怒火和深深的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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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之后。
时间接近傍晚,天色已经昏暗,已经是夏役结束的时间,可是,公地旁边,嘴唇干裂,双拳捏出了无数白印的管事和警役,却迟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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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半小时之后。
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黑暗,夏役结束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早已停下农活的村民,和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的管事,警役,忽然同时听见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村庄东面,通向领主城堡的方向,四道高大的黑影冲过一道拐角,马蹄声骤然响亮,黑影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快速掠过几株大树的阴影,四匹高头大马之上,面色铁青的农事官,带着三名随从,印入村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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