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长公主亲耳听到恭亲王侧妃的那番言论, 自是恼怒的很, 脸色非常的不好看, 她本来是个温和平静的人,自小因母亲位分不高,见惯了宫里冷暖,虽然也是金枝玉叶, 有个公主身份,但其实她对生活并没有很高的奢望要求,只要没有太大的不好, 她都能好好的过下去。
平日里她见人都是和气可亲的,能帮的都愿意帮一把,结个善缘,也算是积德积福, 可再温和的人,亲耳听到有人要谋害自己的亲女儿小产,那也是必会怒不可遏的。
在方婉的有意引导之下, 这对话在庆和长公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恭亲王侧妃处心积虑的想要害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抓到了景王妃心狠手辣的把柄,就要胁迫她出手去害自己的女儿。
毕竟谁都知道, 景王妃和温郡王妃在闺中就交好,如今走动的也很勤。
庆和长公主这一下耳光打过去, 还是她这辈子尊贵的人生中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 简直是恨不得活撕了那个毒妇。
这个时候, 恭亲王侧妃还有一点懵,甚至还没立刻意识到方婉是将计就计,在她的局里设了一个圈套给她,她不明白,为什么方婉除掉了景王的外室,竟然并不怕人知道,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这庆和长公主明显就听到了啊!
看她傻在那里,庆和长公主深吸了两口气,吩咐道:“叫慎刑司来把她捆了看起来,今日是皇上的圣寿,也让她沾了光,多过一日,过了今日的好日子再说。”
“我是恭亲王的侧妃,便是公主也不能私自处置我。”恭亲王侧妃这显然就是在虚张声势了。
说着她竟然敢转身就要走,这也太有依仗了吧。
但方婉既然决定在宁寿宫行事,当然是这里有利,可以安排,她一招手,后面立刻出来了四个粗壮的粗使婆子,两手只一张,就跟捉小鸡似的把恭亲王侧妃给拎了起来。
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养尊处优二十年,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一照面就吃了暗亏,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使的劲,连方婉都没看出来,就看到恭亲王侧妃脸色煞白,连冷汗都出来了。
皇上真是纯孝,太后这宫里,连粗使的婆子都比别处地方的强,方婉在一边打量着,然后笑道:“你这是第一回被人逮到罢?你原来就没想过万一被逮到该怎么办?”
走任何路都要看好退路,除非是下定了决心玉石俱焚的时候!这恭亲王侧妃明显没打算跟方婉玉石俱焚啊,方婉所以才诧异呢,她怎么就那么有信心。
恭亲王侧妃终于知道这次算是栽的,而且栽的很彻底,很意想不到,直是阴沟里翻船了,她知道这里显然不是她能指挥的动的地方,便也不求饶,硬着骨头,梗着脖子,恨毒的道:“我倒要瞧着你又能得着什么好?就算公主替你掩盖着不说,你以为别人就不会说吗?如今就要叫天下人看着,景王殿下回来又是个什么光景。”
这话在预料之外,连方婉都觉得不对头,听起来……那还真是萧重的人?
不应该啊!
而且就是张堡,那也该忠于景王殿下,而不是忠于自己吧?她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让萧重的人连萧重都不认了。
不过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恭亲王侧妃都这样了,还能说的这么真情实感的,不由的连庆和长公主都觉得好像这事儿有点蹊跷,她是个精乖人,别说借此要挟方婉了,她甚至连听也不肯听,觉得尴尬。
这便是品性贵重的人与恭亲王侧妃这样的人的区别所在。
庆和长公主赶紧吩咐:“把她的嘴堵起来,交到慎刑司去!”
方婉对庆和长公主道:“还是公主见事明白,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可不能扰了太后娘娘的兴儿。”
看方婉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庆和长公主反而自己尴尬,她甚至都不好提她会保密的事,只得含糊的道:“你跟绣儿好,也是难得的,我也很承你的情。”
方婉何等伶俐之人,一听就明白庆和长公主这是听进去了那妇人的话了,这种情况下,连她自己都会自我怀疑,何况庆和长公主这样不清楚内情的人,她知道这种事解释不清楚的,横竖也在怀疑,索性便让萧重来背这个黑锅:“公主放心,那什么外室的事情,我虽处置,却并不是杀了她。”
她一脸说悄悄话的模样,庆和长公主便心领神会的附耳过来,听她在耳边道:“外室这种事,有碍名声,我虽不懂事,也是知道的,早悄悄的让她挪进去的,偏我得了消息,有人要暗害温郡王妃,所以我才……”
后面她懒得说了,大家心领神会就是了。
果然庆和长公主就心领神会了,对她说:“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你自不是那等心狠的人,且姐姐跟你说句心里话,男人哪里是看得住的?就是驸马,明面儿上不敢,暗地里有些什么勾当,也是知道些的,有些事,只装不知道,有些事,委屈一点,王爷必会承你的情。”
方婉点头称是:“姐姐说的是,其实我本来也不愿意争这个。”
说是这样说,方婉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不愿意怀疑萧重。
因为萧重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的,所以她才会放弃自己本来想要的生活答应嫁给他,如果她是门当户对的嫁给一个合适的男人,她会有平静的生活,有想要的一切,她会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生儿育女,给男人安排妾室,丫鬟,她的心中不会有半点儿的不平。
但萧重不一样,若是他变的跟其他男人一样,她的心中有一部分是会坍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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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还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过了这个万寿节,太后娘娘因精神短些,午宴后歇了个晌,醒来之后,也没睁开眼睛,她的榻前跪着一个宫女,拿着美人拳一下一下的打着,旁边侍立的宫女察觉到太后醒了,早预备好的温热的养生茶,就递了过去:“娘娘醒了?先喝一口润润。”
旁边的嬷嬷早预备好手帕子在一边了,太后惯例是不立刻起身的,她闭着眼睛问:“先前双儿跟景王妃私底下商议什么呢?”
那章嬷嬷是宁寿宫的管事大嬷嬷,在宫里伺候了三十多年,常年随侍在太后身边,连皇上都要叫一声嬷嬷,她便道:“倒是出了一点子事。”
随即便把后头院子里方婉把那侧妃钓出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回了太后,甚至连她们说的话,也差不多复述了一遍。
方婉借太后娘娘的大旗办事,哪里还敢隐瞒,且在这宫里,春秋笔法办事也就罢了,若是有意欺瞒太后,那就是真的办了好事,只怕也要变成坏事的。
是以章嬷嬷说的那是事无巨细,太后听了之后,先赞庆和长公主:“庆和是个懂事的,这样的事,又是亲耳听到的,哪个做娘的忍得住?她偏能按捺住不闹起来,也没来回我,是个有分寸的。”
章嬷嬷忙应道:“庆和长公主向来是有孝心的。”
“那个侧妃……”太后娘娘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皱了皱眉。
章嬷嬷提醒道:“兰氏。”
“不管她叫什么吧。”太后娘娘说:“是不是就是那年老三来求我,要给她扶正的那个?”
“娘娘好记性,记得清爽。”章嬷嬷道:“恭亲王府上,这么些年,统共这一位侧妃,前些年,王妃没了,世子妃没进门儿,恭亲王府上的事都是她在管,恭亲王来求娘娘,大约也是想着一个侧妃管着事,出门应酬,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太后娘娘道:“哪里是虑着这个,他那是心里头只有这个人罢了,那一回我也说了,他要是虑着外头府里的事,我替他看着,再给他挑个王妃,也就是了,他怎么回的,你也听到了。”
萧家真是出痴情种子啊,就是当年先帝,若不是有他对阮皇后的那一份心,皇帝只怕也不见得能登上帝位的。
这样的话,章嬷嬷没敢接。
太后的思绪飘远了一点,凝凝神又回来,她叹道:“那个侧妃的事,我隐约听说过一点,只是既没亲见过,也没凭据。且念着她是得老三的意的人,我懒得与她计较,也不理会,只是要做王妃是不行的。到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心肠坏了的。”
其实太后还有一点儿没说,这件事是恭亲王侧妃和景王妃的交锋,她看到这两个人凑在了一起,难免觉得她们有一点相似,只是这样的话,就是在自己贴身奴才的跟前,也不能说,她虽是太后,也要给景王妃尊重体面,景王妃没有做错事,她也没有私底下跟个奴才嚼说她的道理。
这两个人都是美貌动人,又有手腕心眼会哄人的女人,太后毫不怀疑,如果方婉也是侧妃,那就算正妃没早死,也会被她压制的抬不起头来,所以当时太后才同意赐她为正妃。但这两人又有很本质的区别,恭亲王侧妃是与人为恶,捏住人的错处来控制人,但方婉却是与人为善,她捧出来的人,个个得她的好处,个个对她心怀感激,不仅愿意帮她,还愿意主动帮她。
这样一对比,便可见景王妃的手段高杆的多,要给人好处,还要是人家念念不忘,心心念念的念着你的好处,可不容易。
太后想了一阵,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章嬷嬷忙在一边扶着,宫女上前服侍更衣梳洗,太后让人梳头的时候,说:“这事不能让庆和委屈了,那个侧妃,心地狠毒,也越发不能留在老三府里,叫人把她处置了就是了,别叫她胡乱说话,只今儿是好日子,别见血。”
不能审,审这个女人,不知还要审出些什么恶心事来,太后心里自有计较。
章嬷嬷跪下应了,旁边的人轻手轻脚,压根不敢有丝毫声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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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的地牢向来比刑部的大牢干净,人也少,只是不见天日,十分阴湿,恭亲王侧妃兰氏被堵着嘴捆着丢在牢里,心里在拼命的回忆她所知道的那些事,在思索过审的时候,她要说出什么事,才足够震撼,才能引起上头关注,才能暂时的留下这条命。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一向觉得自己和王爷就是笼罩在这京城的最大的一片云,每家每户都有龌蹉之事,有大有小,有强有弱,但王爷曾经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越厉害越好,若是用的当,小事往往也是有用的。”
王爷……王爷……
王爷是一定会来救她的,她有这个信心,王爷一定有办法!
兰氏正在想着,空旷的长走廊响起了脚步声,她充满希望的往外看去,来的是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捧着的是……白绫?
啊!!!!
他们不审她吗?不问她为什么要害温郡王妃吗?她有很多事可以说,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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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皇上的圣寿,后宫开了宴,前朝也要宴请群臣,恭亲王也当然在御前伺候,桌子离御桌还很近,轻易叫不到,外头恭亲王府报信的人驴拉磨似的在外头转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找到机会,认出一个送酒的小太监,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叫他给恭亲王带一句话:“侧妃娘娘被太后送慎刑司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恭亲王因为没有计划,听到这句话还没头绪,但他还是立刻起身,就去后宫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又回了正殿和人说话,看看孙辈重孙辈等,得了通报,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给恭亲王说,我这里不必他伺候,叫他在前头伺候皇帝就是了。”
这萧家的痴情种子啊,明知道会惹恼她,也要进来。
恭亲王在朱雀门等着,听了回话,跺了跺脚,太后不肯见他,那事情必定不小,进了慎刑司,一百个人或许只能出来一个。
恭亲王焦急起来,只盼着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太后暂时无暇处置,他立刻吩咐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你悄悄去找太后娘娘宫里的章嬷嬷,跟她说这样一句话,再跟她说,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侧妃的性命。”
那小太监便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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