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又喜又涩,说不出话来。
放着好好的江城小姐不做,形单影只的来到陌生的抚州城,这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她不好意思说。

“又是你?”

话说的好端端的,被人横插一脚,丫鬟心中不甘,一看才发现又是老熟人。

石茵也怔住了。

“公子与这位……小姐认识?”

秦简不冷不热瞥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乍见到潘紫,秦简心里揣了无数疑问,压根就没有再应付石茵的心思。

长臂一扯,就拉住了身边的潘紫,将人锁到身后,道。

“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为难她?”

这般冷淡,眼里话里,全是不耐烦。

石茵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冷待,一张俏脸无端难看了几分,看向秦简的视线,也没了开始的礼让。

“她弄脏了我刚买的蓝凌锦。”

身后,丫鬟适时的露出了手中布匹上的一片污渍。

秦简扫了一眼,一点波动都没有,“哦,多少银子买的?”

“九十六两一匹。”

这次,不是石茵答的,而是她那衷心护主的丫鬟。

秦简没说话,反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扔了过去。

银票不过就是一张薄纸,轻飘飘的,说是扔,实则飘在空中半响,差点落到地上去,还是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她一看,“两百两?”

秦简扯了扯唇,“剩下的,就送你了。”

丫鬟的脸色一喜,随后,瞬间铁青。

在胭脂铺的时候,她也曾经说过这句话,现在,被还回来了。

石茵也想起了这事,不由得粉唇紧抿,心头无端升起一抹火气,让她的小姐脾气蹭的上来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秦简淡淡,又抢过了丫鬟手中的蓝凌锦,钱都付了,东西自然是他的了。

他朝四周扫了一眼,随手将蓝凌锦扔给了一个围观看戏许久的老汉。

“这玩意我看不上,送你了。”

说完,拉着愣神许久的潘紫,直接走人。

秦简的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等石茵反应过来,秦简和潘紫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他……”

丫鬟他了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瞪的又大又圆。

石茵紧跟着回神,心肝也是气的一颤一颤的。

她石茵是什么身份,要不是觉得秦简眼熟,照她以往的脾气,早就以势压人了。

合着她给他脸面,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拿银子羞辱她?

石茵受不了这个委屈。

“你去打听一下,我要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丫鬟瞧了一眼被路人捧在手里的蓝凌锦,手微紧,狠狠点了点头。

这么嚣张的人,一定要给个教训!

*

秦简大步拉着潘紫离去,随后就近找了个茶楼。

等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在包间里坐下后,秦简终于从之前有些飘飘然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你……怎么会来抚州?”

当年,他离开抚州时,还以为他与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可命运偏偏这般凑巧,他们竟又遇着了。

一时间,当年初见她的情形,又浮现心头,一幕幕,恍如昨日。

捧着热乎乎的茶,饮了几口,潘紫那颗慌乱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她偷偷看了秦简一眼,张了张唇。

“我……”

迟疑许久,她红着脸道。

“我是离家出走,自己跑出来的。”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心里有多羞涩。

“离家出走?”

秦简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潘紫的脸更红了,黑亮的眸子里,还隐藏着些不安。

“我……跟家里人发生了一些分歧,就想着出来走走……”

这话,其实已经是修饰过的了。

所谓的分歧,就是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家中父母着急了。

潘家女凶悍,这是整个江城的认知,门当户对的,不愿日后夫纲不振,而门不当户不对的,潘家又看不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潘紫自己也不乐意。

就这么的,她越拖越久,都成老姑娘了。

眼瞧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外面瞎操心的人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潘家父母急了,日日耳提面命,潘紫是个要强的,本就不爱听这些话,一直强忍着。

直到——

潘家父母背着她,给她相亲。

她才受不住,决定先离开江城躲躲。

至于去哪,她认识的人都在江城,唯有苏曼卿,不久前来了抚州。

她一寻思,就跟着来了。

出来的时候,她想的轻巧,随意收拾了些行李,给家人留了信,带了些银子,就这么来了。

结果出了家门才发现,她独自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在外有许多不便。

衣食住行都是小事,她的女子身份才是大麻烦。

一路上,她数次都遇上了有歹心之人,要不是她还算聪慧,能不能到抚州还是个问题。

即便如此,她身上的银两也用了大半。

安稳到达抚州之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投靠苏曼卿,可又不知苏曼卿的住处,就这么的,待到了现在,还巧合的碰上了秦简。

潘紫说的含糊,秦简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有事瞒着他。

念在她离家在外,吃了不少苦的份上,他也没再多问,转而说道。

“好在你遇上了我,抚州城这么大,你这么瞎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潘紫脸一红,呐呐道。

“我出来的急,忘记问了……”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秦简心中微叹,她跟几年前一点都没变。

“行了,你现在住哪?”

“客……客栈……”

“哪家客栈?”

“云来客栈。”

“嗯,等会我陪你过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既然遇到了,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子继续住在客栈里。

潘紫心中一暖,“谢谢。”

陌地异乡,能遇见旧友,愿意照看她,这是情谊。

“不用说谢,卿卿来了抚州之后,一直很想你们,这次见了你,肯定很开心。”

说到这个,秦简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

苏家夫妇在江城人眼中,已经葬身于大火,是死人了。

这件事闹得那么大,潘紫不可能不知道。

可苏曼卿还被瞒着呢!

他庆幸自己拉着潘紫先来了客栈,连忙将这事嘱咐了一遍。

潘紫听的一愣一愣的。

啥,苏叔没死?

柔姨也没死?

还都在抚州!

被这个消息震的回不过神来,许久,潘紫才后知后觉点头。

“好,我一定不提这事。”

从茶楼离开之后,两人回了潘紫住的客栈拿行李,好一番耽搁,两人才回了秦府。

安排好潘紫,秦简才记起,自己先走了,还没给苏府递消息,又派了人去苏府传话。

这一传,就出问题了。

下人说,苏家三口还没回来。

“怎么可能还没回来?”

秦简迟疑,“卿卿那个时候就回去了,现在都过了快两个时辰了,莫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少爷,要不我再去问问?”

“去吧。”

下人得了吩咐,又去了苏府询问消息。

潘紫刚收拾好,出来打算找秦简问些问题,就瞧见他拧着眉站在门口,一身紫衣也落了暗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不由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秦简回头,见她已经换了身衣裳,眉眼间也没了之前的愁色,除了相别几年,她容颜越发成熟之外,一如当年在江城时,她带着他四处疯跑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一颗心突然就柔软起来。

“对了,我忘记问了,你怎么会去布店,还惹上了石家那一对主仆?”

潘紫刚刚沐浴过,洗去一身疲惫,来抚州之后,那种飘摇不定之感,也随着见到秦简慢慢退去,她整个人都恢复了活力,“唔,我是去做工的。”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带出来的银子,在路上花的差不多了,我之前也没想到,抚州城的日常花费这么大,所以只好想去找些事做。”

那家布店,是她找了几日之后,发现最合适的。

谁知还没去找掌柜的提,就撞上了石茵。

秦简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顿时失笑。

“原来如此。”

“秦简……”

潘紫不安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秦简帮她,她当然感激,可石茵主仆看起来就不像普通出身,她担心秦简因为她惹上麻烦。

“算不上。”

小小一个石家,算什么麻烦。

潘紫初来乍到,压根就不清楚秦家在抚州的地位,还以为秦简是安慰之语,一时间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

她忍不住想,秦简这人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了点,心肠还是极好的。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去苏府询问消息的下人回来了。

“六少爷,苏府……似乎出事了……”

秦简面色一变,“出事了?何事?”

“苏小姐……不见了……”

下人话才落音,就看见自家六少长腿一迈就冲了出去,身后,潘紫后知后觉的猜到这个苏小姐是苏曼卿,顿时也坐不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苏府跑去,好在两家府邸隔的不远,半刻钟后,两人来到了苏府门前。

这会,苏府已经乱了,一墙之隔的凤府,同样陷入了混乱之中。

秦简随手拉住了个下人询问,这才从他口中得知。

原来,下午秦简带了苏曼卿出门玩,可天色都快黑了,两人还没回来,苏家夫妇想着是两人出去玩疯了,也没多想,就先回府了。

毕竟,有秦简和步依陪着,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直到刚刚秦简派人去苏府里头询问,苏家才发现不对。

秦简早就回来了,那卿卿怎么还没回来?

连忙发动了下人去找。

秦简听着,心里一阵咯噔,眼底不住泛起了红意。

怎么可能没回来,明明申时末他就和卿卿出发回苏家店铺了,现在都酉时末了。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是在街上跟苏曼卿分开的,那个位置,离苏家店铺分明只有半刻钟不到的路程!

出事了,卿卿不是贪玩的性子,更何况还有步依在,一定是出事了。

秦简一颗心紧紧揪起,生生胀疼,他第一次带卿卿出去玩,竟然把她弄丢了……

都怪他,他不该半路扔下她的。

脚下生风,秦简抿着唇快步进了府内,顾不得跟其他人打声招呼,牵了匹马就一阵风似的骑着出了苏府。

他要去街上,去和卿卿分开的地方找线索。

*

此刻的苏曼卿在哪呢?

她现在也有些茫然。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地窖,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关人的。

她就这么靠在墙角,和步依紧挨着。

苏曼卿不会武功,那些抓她的人对她还算客气,没怎么为难她,但步依就没那么走运了。

那些人抓她的时候,步依竭力反抗,他们知晓步依是高手,给她灌了迷药,现在人还昏迷着未醒。

对于被绑架这件事,许是在江城就遭受过一遭,苏曼卿淡然的很,并不慌乱。

抓人,总是有理由的。

他们没为难她,这说明求的是‘财’。

既然是财,等着便是了。

想清楚这点,苏曼卿淡然的拢了拢身边的步依,让她靠的好受些,也跟着闭上了眼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窖中黑黑的没有光亮,看不出时辰。

苏曼卿只觉得,自己应该待了很久,久到她肚子都饿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哗啦——

地窖的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拿着一盏油灯,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华服,脸上带了银制面具的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下来,在楼梯边站定。

举着油灯的男人态度十分恭敬,恭敬到近乎谄媚。

“大人,这就是我们抓回来的人。”

他将油灯举高了些,照亮了苏曼卿的脸庞。

那油灯对着自己,苏曼卿觉得刺眼,用手挡在了额前。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那男人不说话,恭敬的看着那位带着银制面具的大人。

面具在灯火下,泛着昏黄的光芒,苏曼卿靠在墙角,仰望着他,微微有些走神。

这个男人挡住了脸,看不见容颜,但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大人,抓她又做什么。

------题外话------

看到好多人不喜欢叶笒鱼,嘤嘤嘤,真的不喜欢么,我要给他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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