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不麻烦。”
宁邺连连摆手,“反正我也是去大音寺,顺道罢了。”

那日,木知霜是去大音寺为祖母祈福的,马车半道坏了,若是耽搁久了,怕是就赶不回来了。

所以她没拒绝,感谢一番过后,就坐上了他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宁邺双手冒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了。

木知霜虽然镇定,俏脸上的红晕却也一直没有褪去过。

江城对男女之防,并不苛刻。

可她长这么大,跟男子独自相处还是头一次,更别提还是马车这种独立空间。

鼻间,一股不同于女子的气息,不停的往她鼻子里闯,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沉寂的气氛,并不能让她平复,犹豫了会,她开口相问。

“公子好心相助,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在下姓宁,名邺,湖城人士,姑娘呢?”

“木知霜。”

木知霜……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名字真好听。

这个名字,他要记一辈子。

“邺儿?”

见宁邺迟迟不说话,王氏迟疑着喊了句。

宁邺回过神来,还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起父亲说的话,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娘,我做不到……”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喜欢的恨不得把全世界给她。

好不容易才让知霜也喜欢上他,临门一脚之际,却要他放弃。

这无异于是在他心口,活生生挖下一块肉。

王氏沉默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理解儿子,也很想帮帮儿子,可是,她太没用。

*

于此同时,祁崇也跟女儿说起了这事。

祁然是被宁邺送回来的,想着两人之间可能有话说,他也没来打搅。

这会用晚膳了,他才过来找女儿。

“然儿,你在里面吗?”

祁崇在房外敲了敲门,“这丫头,要吃饭了怎的把房门给关上了。”

今日祁然在才子会上,夺下了第三名的好名次,还另外得了个湖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祁家上下都高兴着呢。

为此,祁母准备了不少好菜,就等着家中的这位功臣去用膳呢。

房门砰砰作响,祁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仔细听便能听见,有低微的呜咽声,隐隐传出。

叫了半天门不开,祁崇也纳闷了。

然儿这丫头怎么了?

之前从茶楼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难道,是宁邺欺负她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祁崇坐不住了。

“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跟赵府一样,祁家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祁崇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找个金盒子,把女儿天天装在里头。

下人听见命令,连忙赶来将门砸开了。

祁崇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一进来,他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的女儿,见她好好的,祁崇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给爹开门?爹都快被你吓死……”

低低的啜泣声,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祁崇慌了,急忙在床沿坐下,去扶女儿起来。

“然儿,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宁邺那小子欺负你了?”

“这个臭小子,你等着,爹这就去宁府帮你算账!”

眼看着祁崇是真的要去,哭的眼睛红红的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爹,你不要去……”

“不关邺哥哥的事……”

祁崇又顺势坐下,“那你告诉爹,到底怎么了?”

祁然松开他的衣袖,哭的更伤心了。

“邺哥哥他……有心上人了……他不喜欢我……”

祁崇怔住了,“心上人?”

不对吧。

“宁诸今天还跟我说,要给你和宁邺定亲来着。”

祁然也愣了,眼泪就这么挂在了睫毛半中央,“宁伯伯真的这样说?”

“对啊。”

祁崇点头,“我亲耳所听,自然不会有错,不过我还没答应,说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一说到这个,祁然眸中刚升起的光芒,又暗了下来。

“宁伯伯说有什么用,邺哥哥不同意。”

她哭着跑出茶楼的时候,邺哥哥追来了,她也表白了心意,可再次被邺哥哥拒绝了。

瞧见女儿黯然神伤的模样,祁崇心疼的厉害,又有些不甘心。

那个宁家的臭小子,都不喜欢然儿,以前还跟然儿走那么近做什么?

这不是让人误会么!

“然儿,你就那么喜欢宁邺?非他不可?”

祁然咬着唇,坚定的点头。

“我就喜欢邺哥哥,我只喜欢他!”

祁崇无奈了,宁家是最近这些年才发家起来的,跟他们祁家比起来差远了。

宁邺算什么,在湖城里,比他有才华、家世好的年轻人多的是。

比如参加才子会的那个陈三,就对女儿颇为欣赏。

可然儿这认死理的性子,偏偏就认那个宁邺,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里不满归不满,到底舍不得女儿伤心,祁崇拍了拍她的手背。

“喜欢就去追,哭有什么用。

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又不是摆设。

再者,你宁伯伯要为你和宁邺定亲,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宁伯伯站在你这边,宁邺还能反了天去?”

祁然被说服了,眼泪也止住了,巴巴的望着父亲。

“这样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祁崇递上一块手帕,笑骂道。

“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点小事哭成这样,若是外人知道你这个第一才女,是个爱哭鼻子的,还不笑话死?”

被父亲一打趣,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不说话了。

祁崇拉着她下了床。

“成了,别想这些了,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日你夺了才子会的第三名,你娘高兴着呢,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走,咱们先去尝尝。”

“嗯。”

心情平复的祁然,乖乖跟着父亲离开了房间,去了主院。

*

直到戌时,苏江庭、秦简、凤珩和苏曼卿四人,才回到了苏府。

小姑娘今日玩了一天,也玩累了。

怀里还抱着兔子,就这么靠在凤珩肩上睡着了。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苏江庭率先下了马车,这一次,他没给秦简和凤珩机会,直接将还睡着的小姑娘抱回了院子里。

将小姑娘放在床上安置好,又掖好被子,苏江庭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鬼,现在给妹妹做件事,都要眼疾手快用抢的。

他是真的心累。

苏曼卿安置好了,正要离开的苏江庭,路过摆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都忘了,还有一样东西需要安置。

瞅着窝在桌子上,眼巴巴瞅着他的红眼睛兔子,苏江庭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玩意要怎么办?

扔这不管能行么?

大概是不行的……

“舒嬷嬷!”

听见喊声的舒嬷嬷走了进来,“少爷,怎么了?”

苏江庭指了指桌子的兔子,“晚上吃这个。”

“额……”

红烧兔子?

不过这么点大,能有多少肉?

舒嬷嬷还没想明白,苏江庭轻咳一声,改了话茬。

“我胡说的,这兔子是卿卿买的,她要养,你看看怎么安置。”

舒嬷嬷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姐买来养的,还骗她说要吃?

万一真的杀了,小姐醒来见不到兔子,哭鼻子怎么办?

看懂了舒嬷嬷眼神中的含义,苏江庭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他就开个玩笑嘛,哪能真的吃?

“咳,这个就交给嬷嬷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苏江庭赶紧跑路了。

苏江庭走后,舒嬷嬷才无奈摇摇头,将兔子抱了起来,找柳林一起给它暂时做了个小窝。

从苏曼卿那出来,苏江庭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去了主院。

苏家夫妇还没有睡,瞧见儿子进来,两夫妻都有点好奇。

“怎么样,湖城热闹不热闹?”

按理说是热闹的,只是他们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了,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懒得去罢了。

“热闹啊,还挺有意思的。”

苏江庭往椅子上一坐,往椅背一靠,眉稍微挑,看着父母问道。

“爹娘,姨母不是也参加了才子会么,你们猜,她得了多少名?”

瞧儿子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夫妇俩心中有了猜测。

“约莫,不太好?”

儿子不喜欢曾云清,他们还是知道的,要是曾云清得了好名次,他绝不会是这种神情。

苏江庭嘿嘿的笑,“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差劲得不行。”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这一届的才子会,邀请了很多年轻人,这些年轻才子,很多年纪比姨母还小。

当然,大部分的年轻才子都被刷了下来,不过……”

他话语一顿,吊足了胃口。

“不过即便如此,姨母的排名,也落在了十九。”

“才子会受邀参加的才子们,约莫是四十人左右,其中,年轻人占了大半。”

“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一届的才子会,前三中,除了魁首是洞庭居士,年纪较大,其他两人都是年轻小辈。

第二是一位陈姓公子,今年二十又二。

第三就更厉害了。

年仅十五岁,被誉为湖城第一才女!”

说完,苏江庭嘴角一撇,面露讽刺道。

“姨母跟那位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亏得外祖父之前那般夸她,也不知道实力在哪。”

曾云柔和苏志远对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她们想过曾云清的名次不好,却没想过,这一届才子会全是年轻人的情况下,曾云清的名次还能差成这样。

这么算来,曾云清这个才女的水准,还真的算不上有多高。

两人心中感慨,也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新年在曾府时,老爷子一直拿曾云清说事,无形中抬高曾云清,贬低他们。

是人都有火气,两人只是忍着不说罢了。

这会曾云清自己把自己才女的名头,毁了个大半,老爷子当初说的话,也成了笑话。

他们当然舒坦。

舒坦归舒坦,曾云柔训儿子。

“心里偷着乐就行了,不许胡乱说你姨母的坏话,好歹她也是长辈,听见没?”

被训的苏江庭撇撇嘴,应了声,“哦。”

“快回去睡觉!”

“知道啦。”

苏江庭从主院离开,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爹娘明明就在偷着乐,还不许人说了,过分……”

儿子一走,苏志远没了顾忌,嘿嘿坏笑了起来。

“曾云清这事做的漂亮啊,我看老爷子以后还拿不拿她来说事。”

苏志远对曾云清的怨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近的不说,就说当年他和曾云柔成亲的事吧。

当年老爷子看不上他,他认。

曾云柔嫁给他受委屈了,他也认。

可曾云柔嫁给他,跟曾云清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竟然说什么,“你能不能学学云清,眼皮子放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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