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简单,其实也不简单,把简单做到极至就是不简单。
不要小看什么一二三,向左向右向前看,反反复复中,不仅训练的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更是军卒的团队合作与协调精神。
至于大家想象中的什么神军、飞虎队等等牛叉叉的军队,在东周这样的条件下,在短短的几天时间,还是不要想了,我想就算兵圣孙武出现,他也得用这样的方法训练。
说到这里,我们插个关于兵圣的小故事,孙武下山初次和吴王见面,捧出了他的《兵法》以期得到吴同的认同与重用。
书不错,人也不错,但吴王却还是犹豫,担心国力不够,难以与兵书上所写的东西相匹配。
可孙武说,他的兵法不仅可用于军队,甚至用于妇人。
吴王不信,孙武请求一试,用吴宫中的三百名宫女做了军卒,让吴王的两名爱姬为队长,编成了一支临时女军,孙武总指挥,发布军令,而军令就是最简单的排队、列阵,经过他的三令五申,女军只是嬉笑,根本不听他指挥,前两次,他要惩戒领头的队长,吴王舍不得美人,没让他惩罚,但等孙武再次下令时,队伍还是不能按他的要求排列,他便不顾吴王求情,人家杀一儆佰,他把吴王的两个爱姬全杀了,两颗人头落地,队伍变了,变得俨然有秩,变得指东不西,变得能赴汤蹈火。
孙武让人见识他的兵法时,用的就是最简单的排队列阵,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孙子兵法》是何等伟大而传奇的经典之书,他不排第一,这世界上就没人敢排第一,当之无愧的国之瑰宝。
姜美初是学文的,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她把这个故事给了公子无夏,他在边邑早就运用的透熟,此刻在这里,不过是轻车熟路,很快让四万散卒凝聚成一团,变成他攻楚的强大力量。
一群公子们看着整齐有序,铿锵有力的七万之卒,个个沉默不言了,他们看到了自己与晋公子之间的差距,看到了本就是大国的晋国越来越强盛。
八月天里,那怕就是赤膊也无济于事,姜美初感觉自己能被这天热得晕死过去,可不知为何,她还好好的活着,并且站在热日下,与军卒们一起安装改装马车的车架。
“东家,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很好!”工师替许美姬回答了路四的话。
路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绷紧的神情松一下,直起身子,看向工卒们热火朝天的装车架、车厢。
姜美初跟着直起身,看向营地:“五百架全部过来了?”
路四点头,“全过来!”
“好家伙,五六天功夫吧!”
“东家,用了你的‘流水线’很快。”
正在安装的工师问,“那来这么多人?”
路四道:“路上逃亡的人很多,公子给了我们铁匠,工具多趁手,所以快得很。”
“哈哈……”工师大笑,“军卒、商人、平民三者合作,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小人还以为至少要一个月时间。”
“要是在以前,一个月时间怕也是做不出来。”公子无夏穿甲戴盔合副武装走过来,袖口、领口豆大汗珠往下流。
公子接自己的话,让工匠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行礼,“公子安!”
“不必多礼,去忙吧。”
“唯,公子!”连迷眼的汗水都不及擦,工匠连忙回到安装的车架前手脚麻利的安装起来。
路四赶紧给公子行礼。
公子无夏点了下头。
姜美初抹了把汗笑道:“公子,这下不怕楚人送战书了吧?”
公子无夏欣慰的微笑道,“不怕了。”
路四朝主人看了眼,姜美初示意自己明白了,悄悄动了一下手,路四朝后退忙自己的去了。
“这些架子在那里做成的?”公子无夏问。
“避雪的山洞。”姜美初忍不住伸手拿了麻布巾给公子擦了汗。
公子无夏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微微低头,就着小女的手,眉开眼笑:“你倒是什么地方都不浪废。”
“那是自然!”给公子擦了汗,姜美初收回麻布巾得意的笑道,“公子,你的铁匠师傅看到大量的碳可高兴了,这次车架能这么快,碳可是功不可没。”
“碳又不会领功,记得谁头上?”
“当然是我啦!”姜美初娇俏的瞪了眼公子,故意的!
“哈哈……”公子无夏笑声朗朗,划破云天。
曾经的公子无夏给公子嘉和公子清两人的感觉不仅冷冷清清,而且还寡淡不合群,可现在随时随地,你都能见到他爽朗的笑声。
“难道一介妇人真能改变一个男人?”厚重老实的公子嘉疑惑的问向身边的公子清。
公子清低眉垂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现在只想打楚人,狠狠的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心中的闷然之气。
公子呈站在自己的营账门口朝远处的晋人营地看了眼,说道:“你真不去帮帮你哥?”
“不去!”
公子呈转过身进了营账,坐到冰块边上,“听说周天子派的公卿马上就要到了,我劝你去,那怕就是做做样子,这样落到周天子眼里,也是晋人的功劳,而不是他姬无夏一个人的功劳。”
“那也等周天子到了再去,这种鬼热的天气,我还是在表哥账里吹吹冰风。”话还没有说完,公子季的手就伸到了打扇女仆的怀里摸了一把。
“不要嘛,公子!”女仆妩媚娇嘀的扭了一下腰肢,双眼如勾魂一般,能把男人吃了。
公子呈双眼冷光射过去,吓得女仆不敢再勾引了,连忙作死般低下头,拿扇子的手却没敢停,好酸啊手,公子为何不扑过来,奴家的手也好歇歇!
“表哥,你干嘛这么板正不高兴?”
公子呈挥了下手,营账内的仆从全部都退了出去。
“什么事,表哥?”
“你不觉得邪乎么?”
“什么地方邪乎?”
公子呈说道:“从试改马车架到现在全部运过来,你哥哥只用了八天时间,难道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要改装车乘了?”
“也许吧!”公子季不以为意,随手拿了几上的冰水喝起来。
公子呈凝眉,“要是让他的轻便车乘打胜了楚人,还有你的日子过么?”
公子季哼道:“母亲自会替我收拾他。”
“姑姑已经出手了?”
“大概吧!”
公子呈眉角不知觉的动了动,阴冷的笑容比账内的冰还渗人。
公子江等人也不顾贵公子仪态了,坐在南阳君的账内,敞襟袒胸,四仰八叉,一边骂着鬼天气,一边议论着晋公子。
“你说他整天穿甲戴胄热不热,听说楚人正在求雨,这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这里来,他急什么?”
“然,三天都能整得军卒整齐划一,整好了就休息呗,不休息也行,那许美姬水灵水灵的抱在怀里,估计比冰块还凉爽。”
“我说少荣,你说反了吧,这天气里,美人抱在怀里,我估摸着晋公子身上能起火。”
“起火怕什么,美人能把他灭了呀!”
“哈哈……”
……
打了个盹,公子兴立起身,穿甲戴盔,拿起佩刀出了账门。
“喂……子兴,你干嘛哩!”
“操练军卒。”
“可太阳还没下山呢?”
公子兴回头看了眼躺在地席上的众公子,“那你们就等下山吧,老子先出去了。”
“喂……喂……”
公子兴在众人的目光中出了营账,并没有立即去郑军军营,像巡营一般走了圈,路过晋人营地时,每个兵卒头顶都戴了一顶茅草做成的草帽防晒,此刻,他们正在排队打盐开水喝,并且领了两个窝窝,笑嘻嘻的坐到自己的营阵内,三五成群,边吃边聊,热闹的气氛中透出太平盛世般祥和。
听说此窝窝用杂粮、面粉、芋头粉合做而成,非常顶饿,吃得五十多个诸候国的军卒,希望楚人的粮食永远搁浅。
没有被借的诸候国军卒们围在操练场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不停的噎着口水,有人想过来抢,可看到七万之众,也就只能想想了。
继续朝前,遇到了同样巡营的公子无夏,抬盐水的火夫看到他,拿着黑陶碗给他送了一碗,“公子……”
“辛苦了!”
“不……不辛苦!”弯腰独臂的火夫喜得不知所措,连连行礼。
公子无夏仰头一口气喝了盐开水,伸手把碗递给火夫,“去吧,多烧些,让大家都喝上。”
“唯,公子!”
此情此景,让公子兴感到一阵刺目,他倏的转身朝自家营地而去。
公子无夏余光看到了公子兴,他若是过来,一碗盐开水还是请得起,既然不来,那就对不住了,本公子不会主动送给你喝的。
公子无夏端着方正的军步离开了徒卒营地,又到了车乘营地,希望入夜后,这些马车能全部装上,明天早上就能操练了。
这样不管楚人什么时候下战书,他都能应对自如了。
徒卒中,有目光一直盯着晋公子的背影,一直到他不见。
边上有人道:“喂,狗子,你干嘛呢?”
“没……没……没干嘛!”
问话之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看公子是想升官呢,还是想发财?”
“都……都不是……”
“哈哈……”问话之人也不过调笑他几句而,见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你呀,也就箭术好些,能做头甲,就你这德性,估计八辈子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
被称为狗子的人缩起头吃自己的窝窝,无人之处,那目光如狼似虎。
傍晚时分,是晋人一天训卒强度最高的时候,整个郑都城外都是他们训练时爆发出的怒吼声,惊天动地。
石予和竹泓两人已经不直接训练了,他们监管将军们,将军们再监下一级师帅……一级一级,递减下去,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大家都把自己的事做好了,那么所有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晋营地最外圈,路四带来人的商贩们已经搭好简单的草棚,草棚前挂着松油灯,各式小食、衣履等货物已经摆放好了,就等晋卒训练完过来采购。
姜美初带着公子无夏先过来逛了一圈,笑着对他说道:“会不会觉得小商贩的到来,会分散军心?”
公子看了眼小女人,想点头说是,不过他知道,小女人肯定有一套说辞等着他,索性笑而不答。
果然,小女人急了,“公子为何不开口?”
“连草棚都搭好了,你觉得我还有说的必要么?”
“嘻嘻,公子,我可跟你报备过的。”
“吾还真没有想到,大战在即,居然真有人不怕死,朝战场边上凑。”
“公子,他们都是无以为计的流民,既然逃亡是死,过来挣钱币说不定能吃顿饱饭再死,岂不是赚了!”姜美初说道。
深吸一口气,公子无夏坐到某个小食摊前,“来碗美浆。”
“多谢贵人照顾生意,多谢贵人……”老妇人高兴的连忙拿竹筒盛美浆。
“两壶!”
“好咧!”
晋卒一直训练到戌时末(现代时间9点),所有训练才结束,结束解散前,百卒长都对自己辖下的小卒说道:“营地外圈,来了小商贩,大家要是想吃什么,买什么,赶紧去买,亥时正(现代时间10点),准时查宿,如有违规者罚币二十,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解散。”
这些军卒正愁得来的布币怎么花呢,没想到周围又有小市集了,太好了,闹轰轰的都朝营地外跑去。
当然,也有很多人舍不得花币,这笔意外得来的钱币,他们打算寄回家给老母、妻儿用,他们到火房拿了窝窝吃,吃过之后,爱干净的人到小河道内洗了把澡,不爱干净的直接挺尸睡了。
公子兴等几个公子也解散了各家军卒,准备各自回营账吃晚食,突然发现晋卒都朝北面涌去。
“难道晋公子在北面拉了营账,把人分了出去?”
“看着不像。”
公子身边的随从见公子们感兴趣,个个伸脖子去打听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禀,公子,晋公子在北面设了草集。”
“么?”公子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楚人说打就打过来了,他居然还敢设草集?”
“也许不是他呢?”
“要没他的同意,那些个小商贩敢在他营地北面卖东西?”
“子华说得没错。”
“究竟什么意思?”公子呈皱眉,“难道他认为楚人求不来雨,这仗一直不打?”
“有可能。”
南阳君一直没有吭声,挥了一下手,暗处走出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去查查,晋公子想干什么?”
“诺,君子!”
营地靠近郑都城墙的地方,各国诸候带来的美人、女仆都圈在那一片,她们白天被拘在里面,夜晚时,要么是男人去找她们,要么是贵人召见她们,但不管那样,白天,她们出不了被圈的门卡。
夜晚来临后,有女人出来,突然发现晋营北面有草集,个个高兴的不得了,连忙三五成群相约逛草集了。
这些女人大多数是贵人身边的女人,要在平时,她们根本不屑这样的草集,可是仗快打了一个月了,周天子会盟军一直败,她们根本不敢出来,怕一个不好,就被打败的男人们杀了泄晦气。
楚人有近十天不来挑战了,她们的心也放了下来,夜晚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雀儿跟着她的主人夷姬,但她并不想跟这些妇人去什么草集,她悄悄捣了捣夷姬。
夷姬落后其她人一步,“何事?”
“夫人,听说虞候从郑都出来了,在营地,你不去……”雀儿的意思是让夷姬去讨好虞候,让日子好过点,不要再一天只吃一顿馊食了。
夷姬想想也对,身上连个布币都没有,去草集干嘛,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了一声。
“怎么啦,夷姬?”
“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肚子有些疼。”
“那……”跟她一些来的妇人有些迟疑,她还想去草集呢,可不想照顾她。
“顿姬且去游玩,不要管妾。”夷姬弯腰似有痛苦的说道。
“那妾去了,你自己当心。”
“嗯。”
同样曾是战败国美姬,顿姬挽着其她几个妇人一起去游乐了。
雀儿见她们几个走远了,连忙过来搀扶自家夫人,突然前面卫卒开道:“晋公子回营,闲杂人等速速避让,晋公子回……”
在郑都城外,在会盟军近十万之众中,晋公子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估计连草丛中的一只蛐蛐、蟋蟀都能知道,更何况人哩,各诸候国公子、候、伯公卿的宠妾、军妓等也是人,当然也知道。
夷姬与雀儿面上一喜,相视一眼,快速从黑影的地方出来,避到有光的明处,她们期待晋国公子能瞧自己一眼,就算不瞧,余光也是好的,能得到他一星半点的宠爱,那日子肯定好过的冒油。
入夜巡过营后,贵公子与小女人已经换下厚重的甲衣、头盔,他们都穿上了便捷的胡服,一起逛了草集,又一起回来,双手背后,公子无夏与姜美初肩并肩从营地北面散步而回。
营地明亮的松油火把,把天空的星光都遮暗淡下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瞧的,姜美初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贵公子转头看向小女人,关心而问。
“星星不亮了。”
“就为这?”贵公子举头看向漆黑的夜空,白天的热浪依然没有散去,吹过来的风,仍然蒸得人浑身是汗,回去还得洗把澡。
“是呀,公子!”
贵公子莞尔一笑,“伤春悲秋,不好!”
“才不是伤春悲秋,浪漫情怀懂不懂?”
“不懂。”
“哼……不理你了。”姜美初撅着小嘴紧走几步,把贵公子甩在了后面。
贵公子宠溺的摇摇头,再次抬头看向星空,深空星海此刻在他眼中再不是清冷孤寂的模样,低头而笑。
余光中,居然有妇人衣袍,难道有将军招妓?公子无夏眉头紧凝,倏一下转过去,看向半屈身子(正在行礼的动作)立在边上的妇人、仆从。
见晋公子看过来,夷姬连忙再次行礼,“妾身见过晋公子,公子大安。”
“奴见过晋公子,公子大安。”
“何人?”里二见主人面色冷峻,连忙上前一步问道。
“妾,夷姬!”
里二眉头皱起:“虞候妇人为何立在晋国营地?”
“妾刚想去北面草集。”
里二明白了,说道:“这里不是尔等能来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戈戟无眼,小心性命。”
“唯……唯……”
雀儿见夷姬这边无望,抿了抿嘴,想着有些熟悉的面孔,见背影越走越远,连忙叫道:“美姬,奴是雀儿……”
姜美初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叫她的小奴,通明的火把之下,她认出了她,的确是跟团儿说过话的雀儿。
往回走几步,姜美初看向夷姬,“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落魄的夷姬收回勾引男人的媚态,看了眼许国美姬,面上倔强,内里被活得滋润的她打击的完无体肤,高抬下巴,连话都不回。
公子无夏眯眯眼,面色无澜。
姜美初感到夷姬对自己的态度充满敌意,难道本尊和她有什么过节?要不然,为何每次见到她都心痛,在心痛之余,她已经不止一次想到,本尊摔下跌死会不会跟她有关?
本来想告诉她,自己救了她的妹妹采离,看以她这样子,姜美初已经没心情说这事了。
见主人一直不搭理自己,又见夷姬不开口说话,雀儿只好自己开口了,“美姬,前一段时间,我见过团儿了。”
听到团儿,姜美初点点头。
“真的,美姬,团儿她过得不好呢,我还给她几个布币。”雀儿见许美姬没有否认,连忙又把自己和团儿的事往亲近里说。
姜美初微微一笑,“我替团儿谢谢你。”
“主人……”
“放肆……”里二连忙叫道,“主人是你叫的吗?”
“对不住,奴一时之间没忍住,请贵人恕罪。”雀儿连忙跪在姜美初身前。
“起来吧!”姜美初说道:“不过,我确实不是你主人了,以后不要这样叫了。”
“唯……唯……”雀儿一脸苦悲色。
姜美初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又看她发黄的脸色、发紫的双唇,怕是饿着了,终曾是本尊的丫头,叹了口气,“明天,我让人送些吃食和衣裳给你,在那里能找到你?”
“多谢美姬……多谢美姬,我就在最西边的乐伎营里。”
姜美初点点头,“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唯……唯……”虽然得到的离自己想得还很远,可边上的晋公子,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的让人生畏、犯怵,雀儿不敢再贪了,挽着夷姬退走了。
看着落魄、艰难而活的女人们,姜美初的心忍不住心酸,在这个年代,不要女人难生存了,就是男人活着也不易啊!
公子无夏靠到小女人身边,轻轻拥着她,“我们也回去睡吧。”
贵公子与小女人相依而回,通明的火把下,留下重叠的影子,显得温暖而动人。
公子呈与公子季避在账篷暗处,看着他们各自走开,两人迅速回到了公子季的账篷。他的账篷离公子无夏的账篷仅三百多步。
看着春风得意的公子无夏,公子呈内心如火而焚,急问:“姑姑来信怎么说?”
“跟我猜得差不多,母亲已经安排好人手,就等机会了。”
公子呈点点头,“吾觉得最好的机会是晋公子大败楚人之后。”
公子季双眉就差竖起来,“表哥说得不错,他打败楚人,我们干掉他,这样,打败楚人的功劳就全是我们的了。”
公子呈点头:“希望姑姑这次派的人能让我们如愿以偿。”
公子季哼道:“肯定能成。”
公子呈狭长的单眼皮眯了眯,精光从里面透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再备一手。”
“表哥何意?”
“刚才那个小奴看到了吗?”
“叫雀儿的那个?”
“嗯!”
“表哥,你想做什么。”公子季感兴趣的问。
“头伸过来。”
公子季靠了过来。
“我们可以这样……这样……”
“好……好……”
一个时辰的草集,让整天处于高强度训练的军卒们得到了放松了,他们花了币,精神、物质得到了满足,小商贩们付出了劳动,得到了养家糊口的布币。
除了他们,还有人从中得到什么吗?有,当然有,而且是大头,是谁呢?
公子兴站在账篷内大骂晋公子无耻,“真是无耻极了,怪不得让商贩在他营地北面设市建摊,竟为了收税,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七万人的赏赐,原来竟在这里等着。”
南阳摸着下巴,看向油灯,眼神迷离,赏出去的币竟以税的行式再次回到了他的口袋,原来他早就有备而来。
“叔叔,那些商贩不是踏在我郑国国土上嘛,为何把税交给他,而不是我郑国?”
南阳君的脸没了白天时的一团和气,一丝不苟,城府极深,看到低吼的侄子,他只是眯眯眼,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不动声色。
“叔叔,你为何不说话?”
抬起眼皮,南阳君仿佛从沉思中醒过神,“军事我们不如他,民经我们依然不如他,子兴难道不觉得晋公子变得让人害怕么?”
“叔叔,你的意思?”
南阳君缓缓而道:“晋国本就是大国,他又是大国太子,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吾怕他是第二个楚国。”
“叔叔……”
“如果……”
公子兴的头连忙伸到南阳君跟前,“君子,你想干什么,侄子都支持你。”
南阳君慢悠悠的回了两个字:“不急!”
又逢十五,楚王再次设坛祭雨,这祭雨不同往常,除了三牲六果,还杀了一对童男童女,拜祭完的当天晚上便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哈哈……”站在被占城池的城门楼上,楚王双手朝天,身上被雨淋了,也浑然不觉,“老天爷啊,你整整搁了寡人十五天哪!十五天哪,听说晋人小儿,军队操练的如鬼如神,今夜你就下场雨,给寡人淹了他们。”
“淹了晋人……淹了晋人……”
十万楚人声音震天,连六十里地之外的周天子盟军军营都听到了。
“楚人在叫什么?”
“能叫什么,老天爷开眼了,下雨了。”公子江伸头朝外面大雨如柱的天空看了眼,“下了雨倒是凉快了很多。”说完,进了账篷舒服的挺尸去了,也不管手下的军卒如何被雨淋,只管呼呼大睡了。
公子无夏刚刚睡着,就被雨砸账篷给吵醒了,连忙起身往外冲,里二赶紧拿蓑衣,“公子……公子……”里二举着蓑衣在公子头上,不让他被雨淋。
崔岭等军官见公子都起来了,也连忙起身,跟在公子身后,“军卒们怎么样?”
“连日未曾下雨,就知道这雨要么不来,要来肯定很大,后勤与商人路四合作,茅草、泥浆、草房基石都供应的很好,下个几天雨应当不成问题。”
“积水如何解决?”
崔岭说道:“禀公子,百工部已经解决了,纵横九个营房就有一条排水沟。”
公子无夏边走边看,营房草顶、地面排水沟都一一仔细的看过去,甚至,让人打开一间营房看看,虽然里面挤满了人,很多人只能坐着睡,但至少有个栖身之所。
“漏雨吗?”
里二把火把伸到房内。
军卒们见最大的大人物居然来看他们有没有被雨淋着,个个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行礼,有人高声叫道:“回公子,房子不漏雨。”
公子微笑点点头,“天气虽热,下了场雨能解署,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偷偷出去洗澡,夏天生病可是要人命的,大家听明白了吗?”
“多谢公子体恤。”
“希望各位,把命留在打楚人上,打完楚人回家娶妻生子去。”
“哈哈……”听到娶妻生子,大家都笑了,见公子这样平易近人,有人大胆说了句,“娶妻的钱币不够怎么办?”
“公子给你们赏。”公子无夏爽朗而回。
“啊……真的呀,公子?”
“公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无夏微微笑道:“只要你们守纪建功,公子绝不吝钱币。”
“公子千岁,公子千岁……”房间内近百人齐齐呼道。
公子无夏抬了抬手,“不要影响其他屋人睡觉,大家也都睡吧。”
“多谢公子!”
又抽检了近十间泥草营房,点点头,“事情做到实处了。”
崔岭道:“公子,原本我们的营房没这么挤,其他诸候国的营房建得都不是太好,都有漏雨,四万军卒挤过来不少。”
“大家挤挤,好过生病。”
“诺,公子!”
“让军官们看紧,别让小子们溜出来洗澡。”
“诺,公子。”
浑身是雨的公子让别人不要溜,自己溜进了小儿营账,雷打鸣闪,姜美初已经醒了,点着小小的铜油灯,光线晕晕暗暗。
看到人影晃动,她倏一下拿起枕头低下的短剑。
“是我!”公子人未进,声音先进来了。
姜美初起身,解了营账门口的带子,“公子,你怎么来了?”
“看看这边地上有没有积水?”
“地面铺了一尺高的木板,没有积水。”姜美初回道。
原本听到雨声,她真是担心有积水,行军打仗可没有高高的木床,只能在地上铺草席,没想到古人还挺有智慧的,账篷底下铺了一尺高的木板,雷阵雨什么的应当没问题。
“那就好!”公子无夏解了身上的蓑衣,脱了沾水的外袍,居然像进自己的房间一样,躺到了草席上。
“公子……”姜美初瞪大眼睛。
公子像没听到小女人的惊叫,背过身,抱着空心竹枕居然大摇大摆的睡了。
“公子,耍无赖是不行的。”姜美初很生气,坐到草席边上,伸手捣了捣背身的贵公子。
“就睡一个晚上。”
“那也不行。”
“不行,我太困了,不跟你说了,明天早上还要巡营,雨这么大,说不定到了天亮,我就要出去巡营!”边说边张嘴,一脸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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