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侧卧里,时念卿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侧躺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乌黑的长发,遮掩着她大部分的脸颊,凌乱地四处散开。
房间里,还开着壁灯。

冬季,七点半的清晨,窗外的天色,朦朦胧胧,并未大亮,遥远的天际,云层都是黑色的。

窗帘,拉上了一部分,所以房内的光线,很暗。

听到霍时安的呼声,第一时间,霍寒景便站了起来,迈着修长的腿,三步并做二步,快速走到侧卧门口,远远就瞧见:时念卿的脸,映着橘黄色的灯光,无比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霍时安当时正跪在她的身边,极度惊惶与恐惧,不停地摇晃着时念卿的身体。

而显然,时念卿毫无知觉。

“阁下叔叔,妈妈怎么了?!怎么不理我?!”霍时安抬头看向霍寒景,漂亮的小桃花眼,已经涌起了泪光。

霍寒景走进房间,动作麻利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可,在抱起时念卿的那一瞬,哪怕隔着衣料,霍寒景的掌心,仍然被她身上传来的高温,给灼烫了。

一边喑哑着低沉的嗓音,命令刘宪给宁阳打电话,一边小心翼翼把时念卿放在旁边的床上。

过程中,掩盖住时念卿小脸的头发,晃散开了,霍寒景这才瞧见:她的额头,不知撞在哪里,上面凝着的血液,已经干得发黑,而伤口,此刻,又青又紫,很夸张地鼓了个包……

**

虽然今天是星期五,但却是宁阳的休假日。

难得躺在家里,好好睡觉补眠,宁阳连手机都关了,家里的座机线拔了,打算哪怕天塌了,也要睡到自然醒。

可是,正当他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被惊天动地的爆破声,炸醒的刹那,宁阳睁开眼睛,盯着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不停地晃来晃去,昏沉的大脑,有些转动不过来。

地震了?!还是外面发生暴乱了?!

思绪都来不及分辨那爆炸声,究竟因何而来,他房间的门锁,突然被人从外面,“咯吱”一下,猛地拧开。

下一秒,穿着黑衣黑裤的警卫,宛若黑色海啸般,浩浩荡荡涌了进来。

宁阳吓得眼睛瞪至最大,倏然从坐了起来:“你们做什么?!”

**

总统府内。

宁阳给时念卿测量体温的时候,别提脸色有多黑了。

昨晚,徐则难得主动约了个局。宁阳做完手术,已经快到凌晨了。精疲力尽,疲惫到极点。

本想直接开车回家休息,谁知,陆宸又来了个电话,说,聚会的目的,是为了讨论霍寒景陪古域吃饭的用意。

宁阳在得知霍寒景居然真的陪古思媞的父母吃饭时,是万分惊讶的。毕竟,他不像徐则和楚易,时刻都跟在霍寒景的身边,了解霍寒景的动向。他只是偶尔能从陆宸那里得知点风吹草动,加之,医院里,向来忙得天昏地暗,他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理会那些八卦。

前些天,才后知后觉知道霍寒景与古思媞居然在谈恋爱,怎么立刻又跟古思媞的父母吃饭了。

这发展速度,会不会太迅速了点?!

然,宁阳昨天,驱车去到会所的时候,徐则他们聊的,却跟古思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围绕的,全是霍寒景因为宫梵玥碰了他的车,而直接把最心爱的车,砸报废的行为。

徐则说:“爷,肯定是吃醋,才会砸车。”

喜欢车,喜欢到痴迷的楚易,还沉溺在伤痛中,无法自拔。

陆宸却说:“爷砸车,分明就只是单纯不爽宫梵玥而已。哪怕没有时念卿,宫梵玥碰了那车,爷也会眼睛不眨地直接做出那番过激行为。”

宁阳其实是最不擅长,揣摩霍寒景心思的。毕竟,霍寒景的心思,太深不可测,揣测起来,费神又吃力。

所以,他只是站在普通男人的角度去看待霍寒景陪古思媞父母吃饭的这行为。

自然,也就站在了陆宸那边。认为霍寒景只是家族仇恨,太导致心里不爽,砸车。

只是,今天一大早,霍寒景的行为,却着实把宁阳吓傻了。

他的电话,打不通;座机,也处在占线状态。

霍寒景从医院那边得知他今天休假,便毫不犹豫下达命令,让警卫炸开大门,径直闯入,强行将云里雾里的他,架上了车,带到了总统府。

宁阳现在回想起,他被黑衣警卫,像押犯人一样,从别墅里押出来,周边的邻居,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他的样子,他心里就起火。

这爷的统治,真是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暴戾,蛮横得完全不顾他人意愿,没有一丁点的道理与商量地步可讲。

忒,霸权了。

当然,宁阳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再次落向交叠着修长的腿,坐在大床旁边的沙发上,沉默不言的男人身上。

此刻的霍寒景,脸色仍然很冷很沉,铁青到极致。

与刚刚抵达总统府时,冲着他发脾气时,毫无二致。

霍寒景当时那要吃人的模样,像极了时念卿有个什么万一的话,他们宁家整个家族,都会被处以极刑一样。

那恐怖的样子,哪有半分会喜欢其他女人的样子,分明就是……

“我就那么好看?!”在宁阳走神走得厉害的时候,阴沉的男音,突然冷冷咋起,“这般放肆的目光,眼睛不想要了?!”

“……”宁阳当即噎了下。

连忙把眼睛收回去,瞄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发现五分钟已经到了,宁阳连忙命令旁边的女仆从时念卿的腋下,取下温度计。

“39.8度,怎么又发高烧了?!”宁阳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霍寒景在听见“又”字的那一刻,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问:“情况很严重?!”

**

时念卿觉得整个人疲惫到极致。

她在不停地做梦。

梦里,画面不断地闪烁变化。

一会儿,时靳岩还好端端地活着,一会儿,宁苒还在院子里栽种栀子花。

一会儿,她还在学生时代,一会儿,她却又在碎石场,顶着炎炎烈日,坐在挖掘机里不停地挖石头。

一会儿,她被霍寒景拥在怀里,狂吻不止,一会儿,她又落寞看着霍寒景牵着古思媞的手,高调从她面前,款步而过……

惊醒的时候,她孤零零躺在床上,窗外,天色昏暗,雾蒙蒙的,时念卿头昏脑涨,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

口干舌燥。

时念卿支撑起身体,想要下床去喝杯水。

可是,刚坐起身体,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和睡衣,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主宅,静悄悄的。

时念卿走到大厅,竟然连位仆人都没见到。

心下狐疑:今日的总统府,怎么如此怪异?!

厨房门口。

时念卿走过去,想进去倒杯水。

谁知,她刚把门推开一道缝,便瞧见里面有两名女仆正在料理台前,忙忙碌碌。

“你做什么?!”一名女仆突然惊呼起来,“这蔬菜,切了三个小时,已经不新鲜了,你还放进时小姐的粥里,不怕总统大人知道了,生气么?!”

另一名女仆,毫不在意:“三个小时的蔬菜,怎么不新鲜了?!你不要大惊小怪了。时小姐什么时候醒,都不知道,其次,醒来也不一定要喝粥。按照总统府的规矩,单是清洗,与切菜的刀工技艺,已经够麻烦了,还不要说其他的。从中午开始,同样的粥,我已经熬制了四遍了,这是第五次,我快累死了。”

“你小声点,这话不要被其他人听见,传入总统的耳朵,你可要惹祸的。”

“我什么都没说,惹什么祸。”

“要不然,你还是重新再熬粥吧。把新鲜的蔬菜,切一切,再放粥里。今天府里发生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医生说,时小姐需要静养,总统大人便下令,撤走了主宅百分之九十的仆人,连主宅外面每隔三十分钟巡查的警卫,都撤了。我还听美菱说,今日,她在房内伺候时小姐的时候,宁医生拿着温度计欲帮她测量体温,总统大人却连时小姐的衣服都不让他碰。你就辛苦点,不要留下纰漏,不然,丢掉这份工作,可惜了。”

“这能说明什么?!总统大人不让宁医生碰时小姐的衣服,是因为那毕竟是前妻,没看见还好,当着面,哪个男人受得了?!其次,总统大人撤走佣仆和警卫,只是想时小姐好快点,不要再添麻烦了。你知道总统大人,为什么带着小太子离府么?!好像是接到古小姐的电话,总统大人便带着小太子,去接古小姐用晚餐了。亲爱的,你不要一惊一乍,将时小姐太当回事儿,毕竟总统大人,现在根本不喜欢她,我们当仆人的,怠慢点儿,也无所谓……”

**

时念卿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很差很差。

路过房间内的卫生间时,透过里面的镜面,她竟然瞧见自己的额头,起了个青包。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撞的。

昨晚的记忆,说断片就断片,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接到宫梵玥电话的时候,时念卿刚刚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时念卿拿着手机,听见宫梵玥细细碎碎的好听嗓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时念卿莫名就很难受。那一刻,她甚至再也不想呆在总统府里。

所以她说:“宫梵玥,你能不能来接我,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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