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王溪娘,虽是老姑娘了,却仍小姑独处、云英未嫁,听了这话是又羞又气,狠狠啐了一口:
“不成器东西,你这是要做死啊,还有脸说嘴!你不要脸面,要闹得整个王家也同你一样见不得人吗?”
又失望看了一眼阿开,神情中满是指责,却又隐隐有些担忧:
“阿开——”
霁云刚想开口说话,一个冷冷声音响起:
“全都是腌臜东西!你王家虽是比不得容家,但也算有头有脸,竟这般自甘堕落委身低贱小厮,真真是羞也羞死了!”
霁云愕然抬头——方才本是一个府中小厮跑过来,说是老夫人有请,自己才匆匆忙忙跑过来,哪知正好门外听到王芸娘一番话,又惊又怒之下,才直接推门而入,根本就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这会儿才发现,老夫人左下首,还坐着个美丽华贵中年女子,正怒气冲冲瞪着自己,看霁云抬头,一拍桌子道:
“还有你这狗奴才,以为长得像我阿弟,就可以来冒充容府少主吗,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你当人人都是和这府里其他人一般糊涂吗?想打容府算盘,真是做梦!”
阿弟?霁云愣了下,顿时记起,爹爹也曾提过,家里还有两个庶出姑姑,大小姐容清韵,二小姐容清菲,容清韵因生尤其美丽,终嫁了爹爹舅舅家嫡次子为妻,现看着,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只得上前施礼:“阿开见过夫人。”
“怎么,现不说自己是容府少主了?”容清韵冷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霁云,越看越是心惊,果然生和自家阿弟好生相像,只是那信中说得清楚,这人乃是冒充,存了先入为主念头,却是越看霁云越不顺眼:
“敢冒充贵人家眷,还是我们容府,你就是有八条命也不够死!不想被打话,现就说,谁指使你这样做?”
“冒充容府少主?”本是得意洋洋王芸娘一下懵了,恶狠狠盯着容清韵,“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谁,凭什么说我家阿开是冒充?”
“贱人——”容清韵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闻言大怒,抬手就给了王芸娘狠狠一巴掌,“做下这等浸猪笼丑事,还敢我面前嚣张,真是不想活了!”
王芸娘被关了这许久,身子骨本就有些弱,再加上身怀有孕,被打一个踉跄,一下坐倒地,顿时抱着肚子□起来。
“住手!”霁云脸色一变,如此非常时期,要是府里真出了人命,说不定就会成为了不得大事!
看王芸娘神情痛苦,冲着外面厉声道:
“十二,去请李奇到这里来。”
王溪娘也忙忙过去探看,急急道:
“芸娘,你现怎么样?”
“让李奇帮她诊治?”容清韵简直要给气乐了,“好你个狗奴才,还真是好大口气!真当这容府是你家了?”转头冲着外面道,“来人,把这奴才先给我捆了送交官府!”
听说要捆霁云,老夫人顿时大惊——她嫁入容府时,容清韵已经是要出嫁年纪了,彼此间一直没有多亲,兼容清韵婆家也是公侯之家,虽是比不得容家清贵,也是上京数一数二,是以,并不甚把自己放眼里,但是这丫头对翰儿,却还是颇真心维护。忙出声阻拦道:
“韵丫头,莫要冲动,这事儿怕是有些蹊跷,至于把开儿送交官府一事,万万不可!”
这之前,老夫人每次同容清韵说话,都是和颜悦色,这么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容清韵错愕之后,加恼火——自己早劝阿弟再娶一房妻室来,可阿弟就是不听,现倒好,一个老迈昏庸,一个年轻糊涂,生生把容公府弄到了这般不堪境地不说,自己都已经指出是骗子了还要这般死命维护!
当下冷冷一笑:
“母亲年龄大了,阿弟回来前,这容府就交由我管着吧。”
说着,就让丫鬟进来,要扶老夫人离开。
“清韵你——”老夫人大怒,对着进来丫鬟怒声道,“滚出去!我容府事情,还没有要些外人插手道理。”
没想到老夫人发这么大火,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也不敢再上前。
知道老夫人是说给自己听,容清韵脸色变了下,却还是扬声吩咐道:
“去叫容福来,让他带些人以容府名义把这奴才送去官府。”
很,门外响起了容福和李奇齐齐告进声音。
容清韵皱了下眉头,容福来了倒情理之中,却没想到平日宫中贵人都敢怠慢李奇这会儿也这么听话,勉强冲李奇点了点头:
“李奇先去外面坐片刻。容福——”
一指霁云:
“马上让人捆了这狗奴才送交官府!”
“什么?”听容清韵如此说,李奇也好,容福也好,都是大惊失色。
地上王芸娘□声音大,王溪娘抱着她头,想要把人抱起来,却看到地上一滩血迹时脸一下变了色:
“李奇,来瞧瞧表小姐——”
李奇刚要上前,却被容清韵拦住:
“那个贱人,死了好,不用管她!”
李奇顿时为难,忙看向霁云,霁云点了点头:
“李伯伯,你去帮她瞧瞧,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她性命!”
容清韵没想到,都这时候了,霁云还敢跟自己唱对台戏,顿时勃然变色:
“李奇,不许看!容福,让你把人捆了送交官府,还愣着做什么?”
“大小姐——”容福却是不动,反而恳求道,“这里面怕是真有什么误会——”
李奇也已步走向王芸娘。
没想到竟是连容福也好李奇也罢,都全不听自己吩咐,容清韵气浑身发抖:
“好好,好你个容福——好歹我还是容府大小姐,你竟然连我话都不听!我阿弟平时待人亲厚,竟是宠出一帮不把主子放眼里奴才来!我看着,你这个大管家也是时候该换一下了!”
竟然起身,便要去唤候外面自家奴才。
霁云没想到,这个姑姑竟是这般泼辣做派,头疼之余忙上前一步:
“且慢!”
“知道怕了?”容清韵冷笑一声,“可惜,晚了!”
霁云摇头,自己一直瞒着身份,就是怕有人会借自己容府生事,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档子事。事已至此,再要隐瞒身份,已经没有意义,那些人摆明了是要针对自己,当下从怀里摸出容府家主印信托掌心上:
“姑母息怒,不是容福他们故意要违拗你,您看,这是什么?”
“谁是你姑母?”容清韵怒斥道,待看清霁云掌心东西,一下神情巨震:
“我们容府家主印?你到底是谁,这家主印怎么会你手里?”
“老身就知道,开儿一定是文翰儿子,是我孙子!”老夫人早已笑见牙不见眼,自己老早就觉得这孩子投自己缘,原来果然是翰儿孩子,自己宝贝金孙!
王溪娘神情则是有些复杂,默默地望了一眼霁云,又很专心看顾地上王芸娘。
倒是王芸娘,本是面如死灰,这会儿却仿佛又活了过来,挣扎着道:
“你们,都听见了吧?我早说过,阿开,他是,容府少主!”
又眼巴巴瞧着霁云:
“阿开,他们欺负我,和孩子,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哎哟——”
“我容府会有这么不成器少主?”容清韵本来有些狐疑,这会儿却又气恼无比,逼视着霁云道,“说,你手里印信,是不是偷来?”
容府少主话,会这么没有脑子,和那样一个论辈分也要叫一声小姑妈贱人搅成一团?
“怎么会——”霁云无奈,只得解释,“这乃是爹爹亲手交给我。姑母您想,我若是骗子,都这会儿子了,还不赶紧跑?还留这里等爹爹凯旋拿我祭刀吗?至于那女子,您休听她一片胡言,不管她怀孕是真是假,却都绝不会和我有一丝关系!”
“阿开——你怎么这般说话!”王芸娘神情惊恐,“我腹里孩儿明明是你,你不是说等表哥回来,就会娶我吗?你还说这些年你流浪外,绝不叫我们孩儿也承受你这些年没有父亲照顾苦楚——你还说表哥欠你良多,别说是娶我,便是天上星星,只要你开口,表哥都会给你摘下来!”
“要星星我阿弟也会给你摘?”容清韵狠狠啐了一口,“我呸!”
且不说阿弟自来性子清冷,少有所求,便是平时和人相处,也从来都是端肃凝然,冷静自持,怎么可能生出这般放荡无形孩儿来?还有那容府私印,没有人比自己清楚,当初爹爹有多宠爱阿弟,可饶是如此,也是临终时才迫不得已把家主印信传了阿弟
。
而现,阿弟正当盛年,又是功勋卓著,别说这少年不是阿弟亲子,即便是,阿弟也定然他成年后,才会把私印给他,怎么肯能现就把这么重要物事交给一个半大少年?
“胆敢偷窃容府私印,又冒充阿弟亲子,坏我容府名声,还想让我阿弟给你摘星星摘月亮?我看,你还是去牢里做梦吧!”
一把拉开门,却是木偶一样,僵立门口。
却是房间外,正站着一个一身白袍,外罩金甲,虽是一身风尘,却无论如何也掩不去满身风雅高华男子。
“大姐,你错了,”容文翰眉梢眼角是怎么也掩不住喜悦,眼睛掠过众人,后定霁云身上,“只要阿弟能做到,云儿要星星,我会给她星星,要月亮,我便会为她摘月,我家云儿,值得好!”
就只是,自己宝贝云儿太懂事了,自己只怕可以给她,太少!
“爹——”霁云仿佛傻了一样,眼里除了爹爹,再也没有其他人,想要跑过去,脚下却有千斤重,竟是无论如何迈不动一步,“我是,做梦吗?”
容文翰大步上前,张开双臂就把女儿拢了怀里:
“云儿,不是梦,是爹,真回来了。有爹,绝不叫任何人欺侮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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