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微弱的呼唤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抬眼去看,那抹褐色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漫天的雾霾。

逐影忍住颤抖的身体,想要起身,却如何也爬不起来。

追风根本听不到逐影的身影,现在只感觉到全身的痛苦与疲惫,口中的鲜血一个劲的往外喷出,染红了他的脸,亦染红了他的眼。

“小姐……小……姐……”

颤抖的声音,涣散的眼神,除了那个呼唤,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知道,他真的要死了。

他败了,也要死了。

那句对不起,他想说,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终究没有保护好她,他抬眼的那一瞬间,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想着她的眼眸,想着她的笑,追风终于害怕了。

“原来你叫追风啊,你多大了?”

“原来你这么大了,比我大五岁哎,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追哥?还是风哥?还是风哥哥?哈哈哈,好难听的称呼啊。”

“追风追风,你倒是赶紧给我驾车啊。”

“追风,捉住那只鸟!”

“追风,那是赤鹰,你笨不笨?”

“追风,你怎么还不讨媳妇。”

“追风,如果有一天你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记得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追风,等会儿我进去的时候,如果我一直不出来,你就带着兄弟们撤,千万别管我,你们一定要活着出去。”

“追风,我一定会做你坚实的后盾的,你放心。”

“追风,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过得快快乐乐的,不然我就是走了也会回来的。”

“追风……”

“追风……”

“……”

脑海里全是她的音,全是他的名。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原来,他也有离开她的一天,他明明发过誓,会一辈子守护着她的。

可是现在,他食言了。

想着,追风无比的心头,咬牙忍住痛意,努力抬头去看,试图去寻找她的声音。

然而,头越来越沉,视线也更加的模糊。

甚至,他连幻觉都看不到了。

血液模糊了他的容颜,亦模糊了他的视线,锦衣飞扬,沾染的血液竟是如此刺鼻,又是如此的苦涩。

“噗……唔……”又是一口鲜血。

他坚持不住了。

明耀闪亮的眼睛已经没有颜色,眼瞳渐渐涣散,失去了光泽。

他努力睁开眼睛,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

“唔……”

终于,脑袋重重往下一垂。

那一垂落,就好像落地的叶,再也没有回到树上的可能。

血液还没有凝固,他却已经等不及的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么躺在那里,雾霾之中,身影都变得模糊,空气中都是他的血液,几乎挡住了他的身体。

似乎,他已经没有生气了。

追风,终究是睡了。

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场安详的梦,竟来得如此之快。

逐影亲眼看着他倒下,那双黝黑的眸子终究还是红了。

“追……风……”

他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他心里的人,亲眼看着她消失,一个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亲眼看着他倒下。

可是他无能,什么也做不了。

“唔……”逐影咬牙,忍住痛楚,一声闷哼。

他伸手,试图去拉住追风,可是他们两个在不同的方向,相隔得好远好远。

那么近,又那么远。

“唔……不要……”

沙哑的音,悲凉的泪。

坚强冰冷如他,又哭了一滴泪。

“不要……”

他的无助,无人能懂。

突然,逐影眼神一闪,瞳孔随之涣散,眼前模糊,随之黑暗。

“砰!”

脑袋随之重重落下,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那双眸,终究是闭上了。

静,死一样的静。

血色的雾霾,遮掩了两个人的身体,依旧是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血腥味依旧弥漫,那抹阴森也愈发的浓重了。

……

那一瞬间,一抹白影快得让人无法不准,类似一道闪电。

白影闪过,那抹褐色随之被带走,不留任何一点痕迹。

静!

死一样的静寂。

雾霾依旧如初,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那抹褐色不见了,而地上的两个身子,似乎毫无生气。

……

那一抹白影就好像一抹鬼魅,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甚至没有任何人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

鬼魅,就是魅影一样的鬼魂,无影又无踪,毫无生气。

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响彻在耳畔,周边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隐隐约约,就只听得见那滴答隐晦的水声以及模模糊糊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黑色,无止境的黑色,这里没有一丝生气,甚至,也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是无止境的黑。

时间如水一般哗啦啦的流逝而去,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黑暗,也没有人会注意到雾霾下毫无生气的两个人,一切似乎全部与世隔绝,全部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只有夜色渐渐来临,不知不觉,天黑了。

依旧是安静的,没有谁会打破这份安静,因为所有的气息,都已经被沉寂。

那是一场梦,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那里面,有她的一生。

或者,那不是梦。

出声,她嘹亮的哭声逗笑了所有人,却唯独让一个人沉了脸。

满月时,那个人带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带走她。

当舒子尧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依旧对着小小的他笑得开心。

当她的魂魄被强行拆分的时候,她就已经似乎死过了,可是小小的她又懂得什么。

当她三世长大的时候,她还是无忧无虑。

这一世,总是有人跟她说,“你是摄政王的女儿,而他离开你了。”

也有人跟她说,“你活不过二十岁,因为你的身上有火蝴。”

而她却从未在意了,她认为,有一个欧阳克和宫浅虞,有一个舒子尧和慕依然,已经够了。

她更认为,二十年的光阴,其实已经不短了,因为她的一生都很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抢过来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遇到现在的一切的时候都变了。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她奔波,她享受得理所当然,而那个遗弃过她的人,从来没有真正记起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她那么冷酷,可是当他问她“我可不可以叫你小研”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叫做父亲的手是这么温暖。

是不一样的,和皇帝伯伯的不一样,那种感觉从来没有感受过。

那一刻,突然的感动,让她的心头荡漾。

可是,他终究还是提起剑想要杀了她,如果他的剑近一分,那么哪里又还有现在的她。

哪怕感动与心痛,她也依旧提起了与他厮杀的剑。

他们从来不是亲人。

从来都不是。

而她心意的那个人,连喜欢她的动力都没有,每一次他的心动都让她心动,然而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连解释都成了奢侈,她又在渴望什么。

她无助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从来不是他。

他总说:“离殇,本王只是你的皇叔。”

而现在,他真的只是皇叔了。

他总说:“本王不喜欢你。”

而现在,他真的不喜欢了。

她总说:“皇叔,我一定会追到你,不惜一切代价。”

而现在,终归她还是食言了。

他说过:“给我一点时间。”

而现在,是请现实给她一点时间。

她做了先放手的人,而他做了还没有开始……其实是从未抓过她手的人。

她误会他的眼泪,误会了他的心疼,也误会了他的关心。

她或许不同,却也只是不同在她入了欧阳家而已。

她的一生,总是为了那些她得不到的人而停留,怎么就忘了,很多人跟在她的身后,其实从未离开她半步呢。

她何其无能,不该让她记住的她忘不掉,该让她在意的却觉得无所谓。

人的一生,总该忘掉一些人,总会忘不掉一些人,而这些人,是她该忘的,却亦是她忘不掉的。

黑暗中,似乎湿了眼角,似乎湿了脸庞。

一滴清泪缓缓滑落,刚好湿了她的脸。

“呜……”一声哽咽突然响起,似乎听不见,却响彻整片大地。

她不知道是梦还是景。

或许,她真的瞎了。

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眼前的黑暗是梦,还是现实。

“呜……”她轻轻一声低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一声哽咽,竟是如此的辛酸。

可惜,没有人听得见。

“呜呜……”她忍住哽咽,黑暗之中,咧开的嘴角在哭泣,早已经彰显了她的崩溃。

其实,她醒了。

舒子研眨眨眼睛,哪怕醒了,她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有滴滴答答的落水声,还有她浅薄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感觉得到,身下是冰冷的石块,上面没有温度,还有湿漉漉的水珠,给人的感觉特别渗骨。

舒子研咬牙,忍住哽咽,黑暗中,她别开了头。

咋了咽口水,哽咽声低沉,她却连呼吸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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