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地下暗室,寒泉之中,那个男人依旧在里面泡着,他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只是那张俊逸的脸庞却依旧是那副羸弱接近无生气的模样,仿佛没有一点儿知觉。

似乎过了很久,他的睫毛轻轻的动了动。

这一动,周身的寒气却隐隐消逝而去,睫毛上一层薄薄的冰层渐渐融化。

肖贤站在寒泉边上,看到寒气渐渐消散,突然上面,眼睛一眯,手中突然出现一根细长的银针,他猛地往前一丢。

“咻!”

微不可见,仅仅一个眨眼,银针飞身而出,从欧阳冥冰的头顶擦过,随之在空中一个旋转,肖贤猛地收手,银针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手上。

肖贤皱眉,收回手,并未再动。

也就在这时,寒泉之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

睫毛轻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皮沉重,他无力,仅仅一个睁眼的动作,他似乎用了一个世纪之长。

终于,他彻底睁眼。

那一双眼,似清明,似无力,似恍惚,眼底的那一抹担忧,哪怕才刚刚苏醒,也不曾褪去。

欧阳冥冰恍恍惚惚的醒来,看着眼前几个模糊的影子,没有感觉到任何安心,只有沉重与心痛。

寒泉之中,他稍稍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无法出声。

“主子!”

“主子!”

“主子!”

冥一一等人见此连忙上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阵呼唤。

然而如此呼唤,欧阳冥冰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低垂着眼眸,扯动的嘴角更加无力。

肖贤眉头一皱,却并未说话。

欧阳冥冰朦朦胧胧,迷迷糊糊,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呼……小……研……”

简单的两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话落!

肖贤身子一僵,冥一一等人亦是一愣。

“小研……等我……”他低低的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冥一一等人沉默了,看着寒泉之中脆弱无比的欧阳冥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主子何等强大,可是此时此刻,他脆弱得只能记下一个人的名。

肖贤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内心开始挣扎。

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到底都是什么原因,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

那个承诺,他突然也怕了。

渐渐的,欧阳冥冰的意识终于逐渐清明,那双眼睛里的浑浊也渐渐散去。

欧阳冥冰感受到浑身的刺骨寒冷和周围的灵力。

他终于抬眼,入眼的便是冥一一等人的担忧以及肖贤那平静之中的挣扎。

欧阳冥冰眼神一闪,看着几人,最后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肖贤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肖贤,眼睛里没有压迫,没有冰冷,没有杀气,更没有情绪,就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似乎他的注视仅仅只是写了看他一眼,仅此而已。

欧阳冥冰不说话,肖贤却无法再保持沉默。

肖贤上前,淡淡道:“师兄,你感觉如何?”

话问得有些违心,欧阳冥冰如何,其实他心知肚明。

欧阳冥冰目光平静,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醒了吗?”

一个问题无关紧要,平淡极致。

只是才刚刚问完欧阳冥冰便笑了,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宠溺而无奈,也有些苦涩。

“呵呵……只怕是又睡着了。呵呵……”

按照她爱睡的性格,就算醒了,没什么重要的事,起来玩一会儿,只怕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或者,他们之间的决裂,并未给她带去任何伤害的。

因为她依旧睡得香甜。

想着,欧阳冥冰嘴角的笑容止住,眼底苦涩尽泄。

肖贤了解欧阳冥冰,所以他看清了欧阳冥冰眼底的苦涩情绪,心底挣扎,面上却万分的平静。

师兄,你怎知,她的安好,都是虚伪的假象。

欧阳冥冰很快回过神,收敛情绪,看着一旁的三个暗卫,冷了脸色。

“如何?”两个字,哪怕羸弱如他,说话都冷得刺骨。

肖贤抬头,“师兄,你的身子真气完全耗损,走火入魔带来的反噬几乎烧灭了你全身的经脉,涅生泉可以帮你疗伤,可是短时间之内,你无法使用内力,必须静养,最起码,一个月之内绝对不行。”

一个月,这是最快的期限,没有要了他的小命就已经是庆幸,想要快速痊愈,根本不可能。

闻言,欧阳冥冰的脸色沉了下去,可是却很快恢复过来。

他面无表情,“我知道了。”

肖贤点头,“嗯,每日过来泡寒泉,坚持住,就一定会没事。”

欧阳冥冰别开头,垂下眼眸,不言,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略显不耐。

他最恨的,就是他也会脆弱的一天。

肖贤倒也不介意,看向一旁的冥一一等人,不言。

突然,暗室之中安静了下来。

空气突然被凝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死沉沉得令人窒息。

半晌,欧阳冥冰终于抬头,他开口轻唤:“冥七。”

冥七上前,低下头,“主子。”

“何事?”声音略显低沉,心情突然不悦。

冥七抬头,“西落王朝此行,由主子亲自去,离殇郡主不可能去西落过中秋,摄政王爷带病告假,亦不可能去西落,为了以表重视和诚意,此次送出冰玉珊瑚,由主子您亲自送。再之,八月之前,您必须返回。”

话剧,欧阳冥冰的脸色更冷了。

西落王朝?

他们有什么资格邀请离殇去过中秋,他们也配吗?

十七年前能彻底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十七年后他们依旧没资格认离殇。

离殇姓舒不错,是她西落皇上的外孙女也不错,可是她亦是他们欧阳皇家的女儿,她叫离殇,她的名字是在他们欧阳皇家族谱上的,所以,他们没有资格。

她是欧阳家的女儿,一直都是。

想着,欧阳冥冰眼神一凝,杀气尽泄。

欧阳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低道:“皇兄可是知道我受伤了?”

“未曾!”冥七道。

欧阳冥冰眉头一皱,心底突然有些不安。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叫欧阳毅轩亦或者欧阳蒲熙都是可以的,怎么会叫上他。

似乎知道欧阳冥冰心底的想法,肖贤连忙道:“此番你受伤极重,皇上此番行为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掩饰和机会,冥七代替你出行,你只需要好好养伤便可,八月他回来,你便也能出门了,这样也刚好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你,因为你是欧阳冥冰,你是离殇郡主所在乎,亦所想要隐瞒的人。

肖贤话落,欧阳冥冰非但没有放松,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为何?”这是他唯一的疑问。

皇兄为什么会选择他?

是巧合吗?怎么刚好是这个时候。

肖贤抬眼,淡淡道:“你明知道西落对离殇郡主非同凡响。”

一句话,模棱两可,说得莫名其妙。

只是如此话语,却成功让欧阳冥冰沉默了。

西落和其他国家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因为皇家姓白,而白家公主,正好是离殇郡主的母亲,不需要别的关系,仅仅这一层便够了。

欧阳克此番派他过去还有一个理由,宣誓舒子研的占有权,这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西落皇上,更甚是告诉全天下,舒子研可以姓舒,但是她更叫离殇,她是欧阳家的宝,任何人都无法剥夺这份关系,包括血缘。

这是宣誓,对全天下的宣誓。

欧阳冥冰眼神一闪,很快明白事情始末,他别开头,看着寒冷的泉水表面,眼神平静。

“其他的呢?”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些。

话落,暗室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肖贤以及冥七一等人都看着欧阳冥冰,一时之间却没有说话。

他们在犹豫,也在纠结,因为此时此刻,除了肖贤,没有人猜得到这件事到底是为何。

察觉到所有人的不对劲,欧阳冥冰抬头,眸子突然冰冷。

“说!”

一个字低沉又沙哑,犹如来自地狱。

肖贤眼神一闪,不言。

冥七眉头一皱,没有犹豫,低下头,“回禀主子,皇上宣布,今年郡主的生辰宴会彻底取消,不做任何准备。”

“你说什么?”欧阳冥冰瞳孔猛地一缩,他感觉到自己的听力似乎出了问题。

“是,离殇郡主十八岁生辰宴会彻底取消,皇上吩咐,不做任何准备。”冥七不得不说清楚这件事,哪怕他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欧阳冥冰面色一沉,眼底瞬间乌云密布。

“为何?”

“属下不知!”冥七道。

欧阳冥冰暗暗咬牙,眼底突然戾气横生。

以前他有一点不喜欢栗色,原因就是她的恃宠而骄,作为一个郡主,光是生辰宴会就堪比皇上过寿,排场十分的盛大,十七年来,从来不曾变过,就算她自己不喜欢,皇兄也会昭告全天下一起庆祝。

而现在,居然取消了生辰宴会,那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欧阳冥冰没有再说话了,心底有一大团的疑惑纠缠着她,瞬间让他万分的心烦。

其实这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他就是莫名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仅仅这个七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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