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到明年下半年任用丁志强,有其客观原因,总不能撵走一个局座,让丁志强来接手吧?可问题是,丁志强愿意等吗?他会不会认为是马骏向他开的一张空头支票?他特意用一些话来点拨丁志强,是想让丁志强明白自己的心意。
最让马骏担心的是,丁志强会做出一些头脑不冷静的事来,这样,他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王新照能够当上州交通局的新任局长,不是他有省交通厅厅长王青海这个后台,更不是他王新照得到了马骏的赏识,而是关乎现在正在接受调查的省长夫人、省交通厅副厅长潘然。
就目前的情势看,洗脱潘然的罪名,相当不易,一方面,目前纪检部门掌握的证据,都对潘然极为不利,另一方面,王青海布下了几乎无懈可击的一盘棋,从省厅到建洛线建设指挥部,所有的环节上的负责人都用上了自己的心腹,这,也正是省长周琦峰感到相当棘手的原因。
在周琦峰看来,对手已经摆开了铁桶阵,自己如果爱妻心切插手其中,一不小心就会连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葬送掉。所以,周琦峰推测,王青海绝对不敢挑衅自己,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强硬的对手。
现在,对于一心想帮助自己的首长摆脱危局的马骏来说,王新照恐怕是唯一的希望。
王青海既然摆下了铁桶阵,不接招不行,出招又无从下手,仅有的办法,是在这只铁桶上,找到一个缝隙。因为马骏相信,堡垒通常是从内部攻破的。
从上次到省厅拜会王青海的情形看,王青海和王新照有一个秘密协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王新照始终跟王青海保持高度一致,要想查清此案的端倪,真可谓难于登天。
机会终究是来了。
马骏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丁志强与王新照竞争局长的事,省委领导伸不了这长的手,省厅的王青海只能走敲边鼓的路线,真正的决择者,是何自强,而何自强,是周琦峰托付的人之一,从这件事来看周琦峰的谋略,不可谓不老练,如果让马骏单枪匹马,没有何自强的配合,马骏在处理此案时,能如鱼得水?
因此,马骏成了王新照和丁志强政治命运的主宰。
但是,马骏绝对不会轻易成全王新照,他要让王新照知道,如果没有自己,他是永远当不了交通局的一把手的,反而,他王新照还会因为丁志强的明枪暗箭而落马。
几个回合下来,王新照不得不对马骏感恩戴德,从他泪眼朦胧、声音哽咽的样子,完全看得出来,王新照绝对不是演戏。
在马骏决定把王新照送上局长宝座的前夜,马骏跟他长谈了一次,时间长达三个半小时。
马骏先是向他传达了组织的意图,而后看着王新照,不发一言。王新照一时非常激动,嘴巴张得老大。过了一会,才不停地向马骏道谢。马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老王,你先别激动,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呢。现在,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王新照有些急,以致于脱口而出。
主要有两个方面。马骏的语速很慢,说完这句话,并不急着说下文,而是慢腾腾地摸出烟来,吸了一口,卖着关子。
见火侯差不多了,马骏才说,一方面是别人举报你的问题,另一个嘛,你也知道,为了你的事,我使了很大的劲,才……
王新照笑了,他说,马主席,您就别逗我了,举报的事,我不能说我有问题,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您也知道,人无完人,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如果您真的想帮我,我看这完全不是问题,至于您说的第二个问题,我王新照的心里,可是把您当恩人来看的,您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我王新照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爽快!马骏拍了一下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径直走向王新照坐着的沙发,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王新照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以示尊重。
马骏把手搭在王新照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说,一百万,没问题吧?
王新照张大了嘴巴,旋即使劲地闭上,他不能把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汗珠一颗颗地从额头上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没问题,我明天送到您的府上。王新照咬了咬牙,有些哆嗦地表态。
马骏又拍了拍王新照的手背,说,老王,我想问你个问题。
王新照说,您说,您说。
马骏说,你是哪年参加工作的?王新照说,八一年。马骏想了想,说,二十多年了呢。王新照说,是啊,是啊。马骏又问,现在工资多少?王新照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到三千。马骏霍地站了起来,脸板了起来,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上班二十多年,就算不吃不喝,也赚不了一百万,你这钱莫非是想去找人借?借了又怎么还?就为了个局长?
王新照一下子傻了。
马骏盯着王新照足足半分钟,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把王新照笑得云里雾里。
马骏说,你看你,就象被孙猴子使了定身法似的,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呢。王新照陪着干笑起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马骏止了笑,对王新照说,其实我是想找你帮个忙,这个忙你一定帮得到,只是你想不想或者是敢不敢的问题。王新照搓着手,说,马主席,我刚才不是向您表过态吗,只要您吩咐,是油锅我也敢淌。
这可是你说的。马骏指了指王新照,说,我想了解你们建洛线的情况。见王新照意欲说话,马骏挥手制止了,他说,你先听我说完,我要了解的情况,不是你们送到我办公室的那些情况,我要了解的,是关于你们交通厅一位副厅长的情况,是真实的情况。我想,话不要我说得再细一些吧?
王新照的嘴巴又张得老大。
马骏瞟了王新照几眼,指了指门口,说,如果你不想如实反映,我也不会强求,你可以走了。
王新照的气息一下子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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