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根细长的金针,扎在耶律峄浑厚健硕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长针微颤。
映着营帐内的灯烛,微颤的长针上,金光洒洒。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守在昏迷的耶律峄身边。
不远处的地毡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死是伤的大夫……
这般叫人心惊胆寒的场面之下,她平静的脸庞,有种瑰丽的光芒……
“还请王爷叫人把两位大夫抬下去救治。”她没看殷岩柏,垂头说道。
“那我儿他……”耶律松石急声问道。
在他眼中,似乎只有他儿的命是命,被他儿子误伤那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一般。
“我会一直守着世子,直到世子脱离危险。”魏京华说完,又觉胸口闷闷的,原本她该忍着不说的话,此时却脱口而出,“在世子癫狂发昏之时,原本该绑住世子,不叫他胡乱伤人。可你们竟然纵容他砍伤大夫?”
她猛然回头,清澈的目光定定看着耶律松石。
晓是耶律松石脸皮厚,此时竟也被这小姑娘给盯的脸面发烫。
“你……这……”
他想要狡辩,却在这样澄澈的目光之下,喉头发干说不出话来。
“来人……抬走!”耶律松石拧着眉,又补了一句,“速速救治。”
两位大夫,被抬了出去。
大帐内弥漫的血腥味儿却经久不散。
凝滞的空气,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帐外的人眼见抬出来的两位大夫……不由连连吸气。
这究竟是进去给看病?还是去送死啊?
男大夫尚且如此,那刚刚进去的小姑娘……她现在还活着吗?
大帐外头清寒的空气似乎也冷冻结冰了。
有人低声劝太子先回营,回帐中等着消息。
太子却摇了摇头,紧了紧肩头披风,目光幽幽的撇了撇一旁的叶贵妃。
在这一团凝滞的空气当中,只有叶贵妃浑身的气场,与此情此景不甚相符。
旁人紧张忐忑……叶贵妃却似乎有些欢喜,轻松。
“叶贵妃好似不怎么担心啊?”太子忽而走近叶贵妃。
叶贵妃连忙收敛神色,抬起姣美的小脸儿,“相信魏小姐医术不俗,定有办法。”
“上了年纪的老太医,尚且被重伤……她一个小姑娘……”太子抿了抿嘴,微微摇头。
叶贵妃眼中飞快的滑过一抹欣喜,待细辩之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殿下可不要小看魏小姐,她很厉害的。”叶贵妃仍旧捧着她。
“哦?”太子挑了挑眉,“叶贵妃久居深宫,以往与魏小姐并不相识,怎么对魏小姐如此熟悉?连孤都不知道她会医术,叶贵妃倒是如此清楚?”
叶贵妃的脸面微微一僵,但她很快便放松下来,娇羞一笑,“叫殿下笑话,乃是听我家六妹妹说的。她倒是十分关注魏小姐。”
叶林芳与魏京华闹不愉快的事儿,几乎人尽皆知。
她如今被禁足在帐中,倒成了现成的背锅侠。
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太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叶贵妃正一派轻松,心情大好之际。
却见被众人关注的大帐,帐帘一动。
松漠郡王竟亲自送了魏京华出来。
他严峻的脸上,没有敌意,反倒客客气气的朝魏京华点了点头,“多谢魏小姐,今晚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魏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呵!傲气冲天的松漠郡王,竟然会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
还是对一个刚刚拒绝过他们提亲的女孩子?
众人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切记守好世子,世子身边不要离开心腹之人,天亮之后我再过来。”魏京华福身行礼,语气平常。
松漠郡王又送出几步,伸手招呼契丹勇士,替他送客。
这礼节……也是没谁了。
魏京华提步欲走,瞧见太子和叶贵妃还等在帐外,便对二人蹲身行礼。
太子抬了抬手,垂问道,“世子情况如何?”
“已经稳定,只待明日醒来。”魏京华不欲多说。
太子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魏京华又冲目瞪口呆的叶贵妃道,“多谢贵妃娘娘信任,幸而不负娘娘所托。”
叶贵妃立时如鲠在喉……她何时信任了?何时托付了?
这女子,分明是故意揶揄她!
魏京华也不等她叫起身,兀自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
晋王爷路过叶贵妃身边时,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惊得叶贵妃微微一颤……目光犹疑的盯着晋王爷追随那女孩子远去的背影。
她不由掐住自己的手心,紧咬住下唇。
晋王爷追上魏京华,挥手叫契丹勇士离开,“你们不用送了。”
“王爷也不必送。”魏京华声音冷冷淡淡,带着疏离。
“你……”殷岩柏心中发急,见她要走,他忙错步挡在她前头。
“王爷是想先试试我的医术?借以看看我是否靠得住?”魏京华挑眉看他。
“你……”殷岩柏气恼,却越生气,越说不出话来。
“那今夜的结果,是否叫王爷满意了?”魏京华笑了笑,“还要感谢王爷所赠的这套金针,实在顺手。否则,若救不了契丹世子,小女恐怕也性命危险了。”
魏京华说完,见他黑着脸,双眸郁郁沉沉的,翻滚着阴云,并不说话。
她绕过他就往自己营中走去。
殷岩柏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猛把她拽了回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魏京华一愣,“王爷此举,并没有什么不妥呀?”
“你……”殷岩柏怒极,这女孩子怎么就这么气人?
她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像是尖刀,一句句的只往人心坎里扎!
“本王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小人吗?”殷岩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魏京华赶紧摇头,“我可不敢诋毁王爷。夜深人静,王爷再不放手……我可要叫贡布了!”
她清冷的神态,淡漠的语气……当真是比刀刃还伤人。
殷岩柏看着她领口扣错的盘扣,本想伸手为她解开,重新扣好……
此时,他却忽然松了手上的力气,呵的冷笑了一声,“你若不愿做个大夫,不愿为我医治病人……我不会再勉强你了,先前你答应我的,也都算了吧……你不用把我当做一个小人,我也从没想过要试探你!”
说完,他竟提步先走,头也不回的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魏京华皱了皱眉,不愿深想,仍旧面无表情的回了营帐。
冬草一直没睡的在等着魏京华。
没睡的还有紫麒麟和贡布。
见她一身寒气的从外头回来,贡布比谁都快的扑了上去。
紫麒麟矜持的多,它只看了魏京华一眼,便又跳上冬草的床榻,趴在柔软的被褥上,懒懒的打着呼。
贡布舔舔她的手,围着她打转。
“小姐……”冬草关切的要询问。
魏京华却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和衣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是她误会晋王爷了吗?
他离开之时,眼眸之中清寒受伤的神色……那么明显。
冬草见她懒懒不想动,连忙上前为她解开衣扣,盖上薄被。
魏京华和衣而睡。
次日天刚亮,营地内便吵吵嚷嚷的热闹起来。
叶贵妃昨夜本就没有睡安稳,睡得极晚,她还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如今又困又烦,耳畔还不得清净,她勃然大怒,猛地坐起身,“谁在外头喧嚷?不知营地规矩吗?”
“娘娘息怒,若是咱们的侍卫兵将,自然知道主子没起不得喧嚷……这是契丹郡王的人。”宫女疾步上前回禀。
叶贵妃柳眉紧皱,“契丹郡王不好好照看他儿子,一大清早又作什么妖?”
宫女脸色一僵,只当自己什么粗陋的词也没听见,躬身答道,“契丹郡王在庆贺世子平安醒来,恢复清明神志,他说是神佑他儿,给昨夜受伤的几位太医送了厚礼,以示安抚。还……”
叶贵妃侧脸看着那宫女,“还怎么样?”
宫女吸了口气,小声道,“还给魏家小姐送了一份大礼。”
“呵!”叶贵妃冷笑一声。
宫女腿都是一软。心知贵妃娘娘不喜欢那女孩子,谁在娘娘面前说这话,谁就要倒霉。
难怪其他姐妹皆躲到帐外,叫她过来伺候……
“送了什么大礼?”停了一阵子,叶贵妃又问道。
宫女抿着嘴,不敢说话,娘娘不喜欢她,干脆不打听不好吗?
非要追问这么清楚,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问你呢?”叶贵妃冷喝一声。
宫女一抖,“据说是一大盒子的珍珠宝石,竟还有西域的夜明珠……”
刺啦一声响……
宫女飞快的抬眼一瞟,那华丽漂亮的锦被,竟然在叶贵妃的手中被扯出一个丑陋的大口子。
“更衣!”叶贵妃冷冷说道。
宫女心头坠坠不安,胆战心惊的劝了一句,“贵妃娘娘昨夜里睡的极晚,如今时辰还早,不如再休息一会儿……”
免得早早起来,带着起床气,叫她们这些伺候人的跟着受气。
叶贵妃冷笑一声,忽而俯身,冰冷的手指轻抚着宫女的脸。
吓得宫女抖如筛糠,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契丹世子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我怎能不去探望一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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