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轻候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武朝延续国祚八百年,后世再无任何一朝一代,可与之比肩。
也不会想到,他剐骨榨髓,拼却一切,所推崇的礼法,影响后世几千年,无数的圣人与士大夫,推崇备至,尊他为圣。

就像方觉浅所说的,他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文明,他也终于“活成”了方觉浅,成为了新的“神”,新的信仰。

并且,无可能撼动他的信仰,因为,他未称神。

他未称神,便不会有人把他的话奉若神谕,只字不可改。他流传下来的信仰便会不断地自我修正,自我完善,自我融洽,不断地与时俱进,不断地进化成更好的,更适合当下时代,当下世人的样子,会永远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

力,活在人们骨血间,心底里,灵魂中。

王朝更迭,而信仰是不死的。

几百年,上千年后,会有人说,我向神发誓,我若骗你不得好死,神,是神殿传下来的。

也会有人说,你行此恶事,必遭诅咒,诅咒,是巫族传下来的。

还会有人说,你道德败坏,目无尊长,罪该万死,道德尊长之说,是王轻候传下来的。

……

他们以一种,奇特的,极为融洽的,自如的,和谐的方式,并生于人们的代代相传中,并长长久久地,万世流传。

而谁想得到,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段岁月,他们也曾打得死去活来,水火不融呢?

阴艳将花篮里的花都拿出来,插进一个瓶子里,她低头摆弄着花枝,清泪溅在花蕊间:“小公子,我是旧世道的人,我的师父殉了道,却留下了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自然,这世上,还得有那么一个人,盯着我呢。”

“如今小公子大道得成,所求圆满,福泽万年,萌庇后世,我也就完成使命了。”

“你不必如此,为了我这么一桩事儿,死的人够多了,不缺你一个。”“的确不缺我一个,只是我最近时常会想,我把这世间看得通通透透,一脚踏进红尘,却再也不想出去了,乱花迷了我的眼,我是不是早已背离了我的初衷,背弃了我自己

?”阴艳笑着说,“不过这个问题,我会自己想明白。”“找到阿浅小姐姐,并完成你的理想,实现你的抱负,这两件事,一直是这些年支撑着小公子你活着的理由吧?如今你的理想抱负已然实现,如果再找不到阿浅小姐姐,小

公子,你也会了无生志吧?”

王轻候靠进椅子里不说话,只是望着那一瓶子开得正绚烂的海棠花出神。其实如今的王宫里是有海棠树的,他的大哥像是为了补偿他一样,种了很多很多,大概也是为了提醒他自己,他曾经误会过他的弟弟,要抢他的宝剑,因为这误会,他的

小弟斩断了后院的那株海棠。

因为这误会,老幺让他背负了一生的愧疚不能抬头。

他当然也可以做个绝情的君王,不顾这番旧情义,不理他赠予自己的良心折磨,可是偏偏,偏偏他的弟弟又制礼定乐,天下效行,他身为王室,怎能不作表率?

更何况,他本就疼爱小弟,从未想过要伤害他分毫,却还是伤了他那么多。

这道坎啊,便是横在他心间,过不去了。

王轻候的“报复”,可谓彻底。

对了,我们说了那么多王轻候后来的事,好像都没有说过王启尧做了些什么。

他做了明君仁主,开明豁达,勤勉治国,仁爱百姓,怜惜苍生。

从帝王的职责上来说,他几乎无可挑剔,他从来都是最合适的明君之选,而不是王轻候。

当年他一定要跟他的弟弟相争,也是知道他的弟弟生性寡恩,难以怜惜民生,别的事情倒都好说,要什么,都可以给他。

但却绝不敢将此天下大任托付于他,将无数人的努力付之东流,那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是纵容他的弟弟,更是祸害苍生。

现在他依旧这么觉得,哪怕他背负着他弟弟给的愧疚,他也不曾悔过。

只是很多时候,他会在深夜里,怀念那个大笑着跟着自己说话,又或是作出委屈模样让自己替他受罚的小弟,在冬天宫中湖水结冰时,他很想和老幺在冰面上戏耍玩闹。

他极度想念他的老幺,可他的老幺,死在了那声“王上”里。

也许会有人说他懦弱,迂腐,过于仁慈,但话说回来,若非是他心性如此善良,又能拿捏是非,明晓大义,他怎会是最优秀最出色的仁君?

人永远是讨论的矛盾体,何以能片面地去讨论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

面对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应对态度,处理方式,才是千人千面,活色生香的样子。

宫中下人来报,说是太宰求见。

王启尧怔了半晌,即刻道:“何处?我去见他!”

王轻候从漫天的海棠花里走来,笑说:“大哥,你当自称寡人才是。”

这声久违的“大哥”令得王启尧难以挪步。

“老幺……”

王轻候随手折枝,折了一树海棠,又除尽花瓣,握在掌中比了半天,将那细细地海棠枝抛向王启尧:“大哥的宝剑,还缺一柄好剑鞘。”

王启尧接住,握在手心,握得太用力,树枝突起划破他掌心的肌肤,殷红的血滴下来,埋地泥土里,他说:“这是一柄,最好看的剑鞘。”

漫天花飞,时光倒转,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

王轻候隔着漫天的飞花,洒然一笑,转身离去。

……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东边,有一片不知存在了几千年大海,海水撞击着陡峭的崖壁,撞出白色的浪花,瞬开,瞬谢。

崖壁的上方是延绵到似乎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有成群的牛羊,远远看去,像是一团又一团白色的云朵落在了碧绿上。

这里荒芜人烟,要很多很多年后,才有游牧的人们探寻这片新的世界。

某一天,有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温雅公子哥儿,生得一副顶好的皮相,策马扬鞭,驰骋在无边草原上,一直跑到了崖壁边,勒缰下马,踏着柔软的草坪,缓步慢行。坐在崖壁上的姑娘她晃着一双修长的腿,白白嫩嫩的面庞,干干净净的眼睛,清澈得不谙世事,如颗琉璃般的好看,风吹过,带起她素雅简朴的长裙,飘啊飘,也像是一

簇开得热情的蓝色,在她身边绽放。

她正极目眺望远方的大海,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

这个人,好生眼熟,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有哭有笑,有悲有欢。

这个人,向她走来,迎风而立,墨发翻卷,带着横贯半生的悲欢与哭笑,带着至沉至深至死未渝的爱意和温柔,带着泪盈眼睫不得落的朦胧似梦。

他启唇,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惊艳得叫人心神俱荡。

“不知姑娘芳名?”

“阿浅,你呢?”“王轻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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