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又是个慈母,日后没了张姨娘,自然万事好办。再说了张姨娘这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许元辉长大以后就算知道了自己生母是谁,也没什么话说,自己的亲娘是姨娘,守不得节,嫡母贤德,让她嫁了个好人家,许元辉不念嫡母的恩,忤逆不孝这顶大
帽子就能压死他。她了了这桩事,自然把心思放到了自家的店铺上,那店铺依照杨氏的意思收租也不是不成,可一年就那点银子,许樱早养成了手里没银子,觉都睡不着的习性,就算目前看起来平顺,许樱还是日夜担忧,
总觉得平顺过头总会有事。
趁着众人都还在议论张姨娘的事,她悄悄又把百合找来了,许忠已经跟展明德搭上了线,展明德对许忠的才干颇为满意,愿意带着他。“百合姐,这银票你交给许忠哥,让他先跟着我义父走一趟,探探辽东如今的水深水浅,货不用带别的,只带白糖或者是丝绸就成,咱们如今不知道那边什么紧俏,白糖至少能保本,让他再带一些辽东的特产回来,你告诉他,第一回去只为探路,不赔钱就成,不必贪利,更不要不听我义父的话。”许樱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百合,要不是这些年品着许忠的人品,再加上许忠这一回是跟展明德走,许樱真不敢一
开始就拿出这么多钱。
百合这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银子,拿银票的手有些抖。
“百合姐,这回只要许忠哥回来,不管是赔是赚,你们俩个都快些完婚,我们母女实在不好再耽误你们俩个青春了。”许樱继续说道。
“姑娘……你不怕许忠哥带着银子跑了?”连百合自己都怕。
“要是别人我害怕,许忠哥我不怕,当年我爹没了,他要是丧良心的,早就自己顾自己走了,哪能为了看顾我们母女在许家外院窝了那么久,许忠哥是个有本事又有情义的,百合姐,你会看人。”百合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把银票慎而又慎地揣回怀里,趁着人人都在外面看热闹,过了二门到了许忠的住处,许忠和百合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了,人人都知道两人已经订了亲,院子里面纳凉的几个仆人,
逗了百合几句,百合红着脸进了许忠的屋子。许忠也算是倒霉的,跟了许昭业历练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一身的本事,许昭业却没了,为了全恩义跟了主母和姑娘回了山东,却被晾了两年,好不容易姑娘跟老爷说上了话,让他做了老爷的长随,偏偏
老爷丢了大人,轻易不出门,他这个半路来的长随更是成了摆设,本来他想着跟百合成了亲就辞了主母,自己出去闯荡去,谁知道姑娘竟给他提了一条明路。他已经跟展明德见了面,展明德派大管事带着他认识了几个人,办了几桩小事,对展明德做事颇为佩服,也在想着自己替姑娘做事该怎么做,谁知道又没什么动静了,他正在想着事情是不是不成了,百合
就来了。
“百合,你不去看姨娘嫁人,来我这边做什么?”“当然是有事了。”百合笑道,她打量了许忠的屋子,他一个单身男人住着,干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随手收拾了几件脏衣服,扔到木盆里,见没人注意这边,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借着替许忠收拾屋子,递
到了许忠跟前,“姑娘给的……”她又小声把许樱交待的话说了,“姑娘还说她自会去老爷那边替你辞行,就说你没什么事做,姑娘做主把你借给展七爷了,咱们本来就是二爷的人,老爷想必不会拦着。”许忠摸着那银票,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可他住的这院子里住着几家人家,都是许家的世仆,一个个长着顺风耳朵,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准没好事,高兴也得憋在嗓子里,“你让姑娘放心,我许忠不是丧良心的
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给姑娘赚回银子来。”
“姑娘说了,头一回不指着赚银子,保本就成。”
许忠嘿嘿直笑,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从山东到辽东,路远迢迢的,若是不赚银子回来,白走一趟,岂是他许忠所为?姑娘说的或者采买白糖或者采买绸缎,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前几天跟着展明德的大管事去谈生意,正巧有一个贩白糖的,展明德也预备贩些白糖过去,白糖不易过伏天,这个时候山东的白糖已经极便宜了
,若是贩到辽东去,确实能赚钱。他原认识一个常年白糖到辽东的人,跟他在一起喝酒时露了个让白糖过伏天的法子,展明德的大管事也是有成算的,他都敢大批量的采购,必然也有保鲜的办法,许忠心里算了一下,刨除本钱走这么一趟
最少五百两银子的利。
虽说按照姑娘的说法里面只有他五十两,可也比他窝在外院一年赚得多,更不用说大头在后面了。
百合见他乐得红光满面的,也跟着高兴,她跟许忠一起苦熬了这些年,总算要熬出头了。许樱求见许国定,说了许忠的事,许国定果然满口答应了,“我原留着他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他跟了你义父也是他的造化。”许国定本来就已经不喜欢许忠了,谁会喜欢看尽自己丑态的人呢?如今许
樱要让许忠走,正称了许国定的心。
许樱刚走,却见董氏往唐氏的屋里去了,她眉头皱了皱,董氏自从唐氏失势了,一直是敬而远之的,今天怎么又主动去了唐氏的院子?莫非又有起了什么妖蛾子?
她看了一眼低眉顺眼跟着自己的瑞春,心想瑞春可不可用还看这一回,“你等会儿寻机去打听一下,我四婶去祖母屋里干什么。”
“嗯。”瑞春点了点头,做奴婢的都是弯腰吃饭的,如今唐氏失了势,她的正经主子是许樱,她要是不表现出自己对许樱忠心,她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许樱回屋拿了绣了一半的荷包绣了起来,还没绣完一瓣花瓣呢,瑞春就回来了。“回姑娘的话,奴婢去打听了,原来四奶奶娘家侄子就是来过咱们家的鹏飞少爷年龄到了,亲家奶奶正在四处打听各家的闺秀,先问了四奶奶,说四奶奶若是有心思,就不求别家的女儿了,四奶奶去找太太
问太太的意思。”许樱点了点头,唐氏能是什么意思,唐氏一是瞧不起董家,二是看不上董氏,会让自己的孙女嫁到董家才怪,董氏多余去问唐氏,可是不问又不成,唐氏是在养病,又不是被休弃了,是越不过去的正经婆
婆,别的事她可以不问唐氏做主,这事儿她不敢不问。
果然没过多在一会儿,麦穗就说三姑娘的院子里传来哭声,三姑娘哭得厉害。许樱想了想,董鹏飞日后虽无什么大出息,可是人是好人,总比前世许榴找的那个科举不成又不懂经营,到最后许榴拿嫁妆养全家,那个所谓的举人看家里田地多打了几担粮食还要去喝花酒,买丫鬟,许
榴有苦说不出,后来那举人知道许樱与人私奔的事,更是话里话外挤兑许榴,听说当着外人的面都不给许榴留面子,许榴好像是三十出头就憋屈死了。
许樱说不上对许榴是什么感情,她讨厌董氏,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一直想要跟她做姐妹的许榴却没办法狠心,明知道她嫁董鹏飞能平顺一生,却见死不救。
她闭目想了想,“走,咱们拿我新绣的荷包去给三姐姐看看去。”
许榴见许樱来了,飞快抹了抹眼泪,可是那红眼圈怎么掩得住,许樱浑然装做看不出来,拉着许榴说自己新绣的荷包,“三姐姐,你看看这一针我是绣平针呢,还是多加一针……”
许榴哭得眼前一片模糊了,还要强撑着,“都成。”
“我的傻姐姐,都成什么啊!”许樱笑道。
许榴这才知道自己上了许樱的当,“人家伤心呢,你偏来惹我!”
“难不成是刚才四婶来了,骂了三姐姐?可最近三姐姐没做出格的事啊?”
“不是。”许榴摇了摇头,“咱们是姐妹,我也不瞒你,鹏飞表哥要订亲了,舅妈先问了我娘,说若是我娘应下这门亲事了,她就不问旁人了,偏我娘去问了太太,太太说……”
就算许樱之前不知道,看许榴的脸色也知道唐氏没说什么好话了,“那老太太的意思呢?”
“就是老太太让我娘去问太太的,她说这事儿她一个做曾祖母的不好管。”
许樱沉吟了一下,怕是老太太也不怎么同意让许榴嫁到董家吧,这才让董氏去碰唐氏的钉子,“三姐姐,你一定要嫁鹏飞表哥?”
“我自小到大,眼里就没有过别人……”
“鹏飞表哥呢?”
“他……”许榴红了脸,“他也是。”
许樱点了点头,董鹏飞那人许樱知道,他能时常有信来,虽说信里都是客气话,站在大街上都没什么不能念给过路人听的,可是能经常写信,对许榴显是不同对旁人。
“三姐姐,你若是真想嫁鹏飞表哥,不如豁出去去找老太太。”
“什么?”许榴吓了一跳,“这怎么成呢……”“这怎么不能成呢,你若是在老太太都没胆子说想嫁鹏飞表哥的话,你怎么能算是喜欢鹏飞表哥一回呢?若是老太太还是不回心转意,你就求老太太,老太太再不回心转意,你再求,总要连求三回老太太还
是不准,你才能死心,也不枉你喜欢鹏飞表哥一场。”
许榴怔怔地瞅着许樱,是啊,她若是只知道关起门来哭,却不知道争取,怎么能算是喜欢鹏飞表哥一回呢?
“四妹妹,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谢谢你。”许榴握着许樱的手说道。许樱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这事儿八成是能成的,老太太终究是姓董的,董家如今过得确实有些紧巴,许榴的嫁妆至少能让董鹏飞过得不错,再说如今许家势起,许榴嫁了过去,许家拉帮董家只能更尽力
,到时候她就算是闭了眼,两家的亲戚也不会断。她一开始不同意多半是觉得董氏为人不好,怕许榴受董氏的挑唆再搞出什么事来,不如不嫁许榴,左不过……董家的孙女又不止董氏生得两个,老太太没准儿是打别房的主意,京里三叔家的是官家小姐,不
会轻易许婚,许梅可是还没订亲呢。如果许榴去找老太太,表明心迹,一开始老太太可能会不准,再三肯求之下必然会准,有了许榴哭求老太太这回事,大伯母肯定不会答应把许梅嫁给董鹏飞,到时候姐夫小姨子有这前情,外人虽不知自己家人却瞒不过,老太太想要董家和许家联姻,又要保存两家情谊,儿孙名声,这婚事她早晚会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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