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了几步的其余人也放眼向外去,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跪在官轿前,双手高举状纸的村妇。是的,就是村妇。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头上只插了根铜簪子,容貌看不大清楚,但是那腰身却很是粗壮。
穆莳比划了一下,“比我腰都粗。”然后,他就被杨泽给拍了。
林如海这段时间大多都窝在家里,再者,林侯也跟御史台的不怎么熟,他只能从官服上看得出来,这位应该是四品。
“郎大人?”慕霖到是认识这人,开口就叫破了他的身份。
“郎于渊?”穆莳嘿嘿一笑,眼中全是看好戏的光芒。“这下好看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撞到他手里,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穆莳笑是有原因的,皆因郎于渊其人,生平最爱的就是管闲事,当然还是学子,没当官儿的时候,就特别热心的帮人写状纸打官司,后来中了进士,启祥帝也没浪费他这个才能,就把他扔到都察院去了。最开始是任监察御史,他就跟如鱼得水一般,呆得那叫一个滋润,十三道监察御史就他特别的活跃,见天的给启祥帝上折子,走到哪里,都能折腾的风声水起。然后,被他走过的地方,所有的官员无论大小,个个灰头土脸。
这人也不要求升职,他基本上把十三道都呆遍,最后被地方官员忍无可忍的齐齐联名保奏,硬是给送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位置。从此以后。各省官员松了一口气,京中各位却绷紧了皮儿。
郎于渊不愧是朝中第一爱管闲事之人,也不带人回府,只接坐在轿内就问,“有何冤情,如实讲来。”他见面前的村妇,面上有明显的疤痕,显然是被人用利器给破了相。再见她虽肌肤粗黑,面有伤疤,五官细看到是挺秀气。若是没破相以前。应该是个美人儿。
郎于渊管过的闲事不少。面上虽沉静如水,端着架子,心里已经八卦了十来种恩怨情愁了。而且,从妻妾之争。到家庭不和,甚至连自残这种事他都想到了。
“奴名王小小……”那女子才一自报名子。
屋里看热闹的几位,就傻了眼儿,这名儿好熟啊?林如海和杨泽对视一眼,同时去看慕霖。慕霖也处于震惊之中,那村妇是小小?怎么可能,小小就算毁了容也不能是这个粗俗的形像啊?当年的恋情夭折,慕大公子虽说回归正途,但对于王小小他是遗憾的。是怀念的,只是挺聪明的没露出来,甚至还偷偷画了她的像,藏在书房里,偶尔会拿出来看上一看。原以为两人今生不会再见了。谁想,居然异外巧遇,还是这么个情况。
慕霖尚有些不信,也顾得不同窗,细观其身行,听其声音,最后不得不确认,这女人确实是王小小。然后,他就失望了,美人梦也碎了。就像一个美人,突然从天下掉下来,然后脸先着地了,活生生把瓜子脸给摔成了大饼脸。
在他的印象里,王小小就算是没了容貌,也该有着优雅的气质,如空谷幽兰一般,散发着芬芳。可眼睛这个村妇,真是太伤他的眼睛。那里还是空谷幽兰,连比喻成个狗尾巴都很勉强好么。
杨泽捅了捅他,亲,你别怀念了,听那姑娘连翻陈述,很明显就是来告你的好么?听听说的都是什么,被骗情在前,负心在后,又狠心毁了她的容。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王小小泪水盈盈的磕了个头,“请大人替我姐妹作主,一定要让那负心薄性的狠毒人,受到惩罚。”
郎于渊听得这个过瘾,艾玛,就知道他没狠错,果然是爱恨情愁。他轻了轻嗓子,“你所告何人?”不过,姑娘,你表白了一大通,完全没提到重点好么。
王小小身子轻颤,她要是之前那幅身段,到也惹人怜惜,如今这模样,差点让郎于渊直接捂脸,完全不能直视啊,只能又问了一句:“不要怕,告诉本官,你所告何人?”
王小小把牙一咬,“靖安侯的儿子林海。”说完,放声大哭,“可怜我的姐妹,一命而亡,临死还念着她,却不想我姐妹落得这个下场,皆是他所害。”
林如海就郁闷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跟他过不去啊。他气得转身就往楼下走,杨泽一把没抓住,只能跟着下来,穆莳脸上也早没了嘻闹之色,眉头锁得死紧。有点后悔刚刚大笑了,被郎于渊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隔壁间里,也被这种神转折给惊呆了。启祥帝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口,看着林如海冲下了楼,往轿前一站,先是对轿内人拱手行礼,才侧身问告状的女子,“你说我负心薄性,有何证据?似你等这般出身的女子,林某从来都不曾理会过,何来负情?至于你们被毁容,当年的事可是闹得挺大,时间虽过得有点久,想来知道的人也不少。”
王小小哪里想得到,她今天来告状,会让被告人给抓个正着呢?被逼无奈之下,一狠心就发了誓:“大人,奴要是有半句虚言,立时便……”便怎么样,她有点说不下去。
林如海负手而立,斜了她一眼,意思挺明显,看看吧,发不下去了吧。
王小小一咬牙,“立便要五雷轰顶。”话音未落,天边猛得一声巨响,一个雷劈下来,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王小小头上,让她当场就成了个黑焦人,倒了下去,身上到处冒着白烟,不停的抽搐。
围观者都被惊呆了,郎于渊傻了,告状者发誓的时候,被劈了,冒似还是照着她的话来的,这算是应誓了呗?也就是说。她说的都是假话,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老天爷真这么灵么?他下意识的摸摸头,觉得这誓什么的,千万不能随便发。
跟他相比,林如海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后怕。尼玛,他跟那死女人离得那么近,差一点被劈的就是他啊。
若大个场面,无数围观的人,居然一时间静谧无声。好半天之后。大家回过神。齐刷刷的退后好几尺,然后十分有默契的往家走。老天爷都替林公子证明清白了,还有个毛热闹好看?
郎于渊的随从小心的上前问:“大人,这状子咱们还接么?”
“接什么。回府。”郎于渊黑着脸甩下轿帘,让人起轿回府。其时心里一直在画圈,他以前发过什么违心的誓没?如果有,得快去寺里拜拜?艾玛,不对,五雷正法好像归道士管吧?
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人都被这变故吓得小脸都白了,哆嗦了半天,才想起去看他们爹。启祥帝也才缓过神,接着为了表示自己淡定如初。一点都木有被吓到,大笑出声:“痛快痛快,果然是天道昭昭不可欺啊。”说完,倒背着手,就往外走。
几人连忙跟在身后。只觉得腿都是软的,不知道怎么挪下去的。
人群散去之后,林如海被杨泽抓住,“如海,你……”他也一时无话可说,这也太邪门了。
林如海面色如常,“没想到,事情到如此解决了。”
萧小七琢磨了半天的词儿,也没想好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如海啊,刚刚太危险了。”他与王小小只隔了三五步,只要差那么一两分,劈到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林如海呵呵一笑,调侃道:“说明雷部正神的准头不错。”
慕霖立刻拍了他一巴掌,“不可口没遮拦。”这天头,从皇帝到庶民就没一个不搞封建迷信的,今天再被了所谓应誓给吓到了,只怕以后道观会兴旺许多。
林如海见慕霖连个余光都没给王小小,只能自己过去,“她怎么办?找个医馆?”
穆莳怪叫一声:“哪家医馆会收她。”被雷劈的,天罚,谁会给她治啊。
杨泽皱眉:“如海,你也不要太好心了。”
好吧,他与这些古人思想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好奇怪,大晴天打得是什么雷呢?“总不能便让她就这么躺在街头吧?”
“呵呵,你这小子,心到善。”启祥帝已经听了半天,此时才过来,伸手一拍林如海的肩榜,“小子,福缘不浅啊。”
萧小七瞪大了眼,“父,父亲!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启祥帝瞪了他一眼,不孝子,出来玩都不带你爹!“用跟你说么?”
萧谨摸摸鼻子,赶紧摇头,“儿错了。”
“哼!”启祥帝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看了看已经无声无息的王小小,一抓林如海,“你不必管了,自有人会处理。走吧,好些日子未去书斋,有些手痒了。”
杨泽几人已经傻了,皇帝从哪里蹦出来的,看到了多少?艾玛,随意聚个会都能碰到皇帝,真不科学。不过,今天到底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林如海回家时,贾敏已经听过五个版本的故事了。一见丈夫回来,急忙奔了过来,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你没事吧?”
林如海见老婆脸上全是不安,连忙把人一搂,笑着安抚:“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还跟圣人偶遇,加深了一下印象。”亲,你这是加深全国人民的印象吧。
贾敏虽说早就知道,自己丈夫没事,可没见到人,到底不安。如今见到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冒似连根头发丝都没掉,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艾玛,可吓死我了。”
林如海笑道:“放心,咱们又没做亏心事,雷不会劈的。”他手扶妻子的香肩,低头凑近耳朵,悄声笑道:“老天爷总不会无聊到把咱们弄到古代,就为了用雷劈吧。”
“去。”贾敏推了他一下。
林如海挑了挑眉,“我的仙子女儿可还没生呢。”
“对对对。”贾敏又推了推他,“约模着老爷快回来了,你去大书房吧。今儿这事,老爷一准儿知道了。”
“等等,不急。”林如海觉得自己也算是历劫归来,他老婆怎么可以狠心的赶他走呢。他无赖的把贾敏一抱,“老婆,你说。大晴天的打什么雷呢?还就响了一声?”语音才落,远处天际,又传来隐隐轰鸣,没多一会儿,就又闷又响,让人觉得,那雷仿佛就在你耳边炸开了一般。
林如海大笑,“这场雷过后,不定得有多少人吓破胆呢。”还真打他这话来了,这一日都中有七名官员受惊。人事不省。还有那么三、五个人。直接就吓死了。特别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坏蛋,本来正追打他娘,直接雷一响,就抽搐倒地。没过也盏茶,人就没了,当下乡里村中,真是人人拍手称快。
好吧,这都是后话,响雷之后,大雨倾盆而下,闷热了许久的天气,一下子凉爽起来。林如海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一口含着水意轻凉之气,“终于下雨了,这段日子可热死人了。”
贾敏起身去取了他的衣服,“你正经的换了衣服,去前书房等着老爷才是。别等人叫你。”
林如海刚刚占了不少便宜,心满意足的嘻嘻一笑,悄声道:“晚上咱们再接着压惊哈。”
贾敏嗔了他一眼,林如海方才笑哈哈的走了。
果然,林侯一回家,就奔着儿子去了,前前后后检查了三遍,就差没要他脱了衣服,让他再看一遍了。再仔细问了一遍经过,林侯先是双掌合什念佛,又觉得不对,换了道家揖礼,把满天神仙都感谢了一遍,才热泪盈眶的说:“儿啊,明儿我就去寻你岳父商量,给你屋里放几个人,你别的不需管,先生个儿子是正经的。”艾玛吓死他了,他就这一个儿子,万一被雷劈,孙子可怎么办?
林如海一听就跳起来了,“老爷,您可别害我。”
林侯脸黑了,“怎么说话呢?”
“老爷,我从来都是立身持正,方才得天道庇护……”
林侯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可立身持正,跟你纳通房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呵呵一笑,悄悄的后退三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迎亲之前,我曾立誓自约,今生只得一妻足以矣,若无子,也得年过四十方才纳妾。以期余下精力,为国为民。”
“你……”林侯气得跳起来就要揍他,林如海腿快,迅速溜到门边,嘿嘿傻笑两声:“那个啥,我真的发过誓的。”说完,就溜了,独留林侯一个,在屋里直转圈。有心说儿子荒唐,立誓不准。可再想想,今天听到的各种版本,他真不敢说出口,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期盼儿媳妇能早怀孕生子。
有关今天的流言,足足在都中传了两个月,一时间各大道观香火鼎盛。然后,流言中那个受天道所护的赤诚君子,他要嫁妹妹了。
一时间,朝中不管跟林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纷纷索帖恭贺。
十月初九易嫁娶,林滟终于该出嫁了,贾敏忙碌之余,心中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林夫人也被打扮一新的请了出来,几个媳妇一直伺候在她左右,她到安静,该说说该笑笑,并无半点阴郁之气。
林滟大婚之后的第五日常朝,三皇子阴着脸,想着昨天父皇训他之言,“你心胸如此狭窄,如何能做我大夏下任君主。”
靠,不就是找人告了林如海一状么,而且还没告成,到成全了他的名声。尼到,凭什么就他这么背啊。之前都着林家大门闹事儿的人可是老二那侧妃的兄弟,为毛他爹只骂他一个。不行,他决不能自己吃这个亏。
三皇子阴测测的瞪了一眼正跟贾代善寒喧的二皇子,老二,你给老子等着。
二皇子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侧头看过来,扔给他一个特别志得意满的笑。最近,父皇可对老三不怎么满意,又把他的人搞掉了好几个,真是让他太高兴了。
贾代善发现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叫劲儿,很明智的避了。
没两天,二皇子侧妃的弟弟万仕林就被人给告了,说他利用完人之后,还要杀人灭口。
顺天府其时不大想理这件事,偏哪天赶了巧儿,郎于渊正好溜达到顺天府。顺天府尹只能接了状子,升了堂,打算迅速结案。不然。让郎于渊一折腾,没准他都得挨挂捞。他特意请也郎于渊堂上旁听,然后把人一提。
随着报案人陈述案情,顺天府尹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又是陷害林如海,这个家伙是有多招人恨啊。“你是说,你们下了个套儿,想让他的名声上出点问题,结果没做明白,让别人截了胡。事后。发现林家没上当。又去鼓动那女子家去靖安侯府闹事?”艾玛。这些人能专业点不,设个套儿都能让人截了胡,你说你们还能做什么?
“嗯。”
“然后林家防得紧,你们最后也没得手。还被人抓了,把指使者给供出去了,对吧。”
“嗯。”
“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没办成事,还要拿钱,就被人追杀了是吧。”
“是。”
“郎大人,你看这……”
郎于渊是有些二杆子性格,可他又不傻,这明明就是皇子们之间的争斗。能不掺合就别掺合。他正后悔呢,今天干嘛没事溜达到这里来,还被府尹给看到了。“呵呵,您是府尹。”
顺天府尹心里直骂,面上还得笑。“得把万仕林传来了问问。”
“大人,我们家公子生病了。”万家来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一上来就磕头行礼,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生病了?郎于渊到是想起来了,“好像被雷吓得?”
卧|槽!顺天府尹立马道:“压后再审。”
郎于渊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啊。他倒背着走,回家了,然后迅速写个奏折,第二天就递上去了。尼玛,若是别人,他还真不好管,万春来家的,必须要搞死。他也算是对启祥帝有点了解的,知道他老人家就早就满意了,只是儿子没领会他老人家的意思,把万春来给弄自己手下去了。为着这点,圣人可一直对二皇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怜那二皇子,光看着万春来给的钱了,就没明白他老爹为毛不待见他。若是这次他能拍了万春来,想必圣人也会很高兴呢。
林侯早就知道了,那安如的事儿是万家弄的,他心里暗恨老婆没长眼睛,随便来个人就把她忽悠了。又十分郁闷,万春来的闺女才给二皇子生儿子,他现在还不能报仇,得过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郎于渊不知道从哪里把这件事给翻出来了,还在大朝之上给奏了一本。当然告的是万春来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什么的。启祥帝面沉似水,扔出两个字:“着府天府详查。”
二皇子死死盯着郎于渊,你个二杆子,谁的人你都敢咬。
“老二。”启祥帝对他这个二儿子是彻底失望了,给万春来当后台当得这个开心,两人合伙挖他墙角,还发挥来越过份。
二皇子心中一凛,恭身道:“父皇,儿臣在。”
“你最近无事,便在府中读书吧。”他淡淡的扔下这一句,就起身退朝了。
二皇子木了,父皇这是要放弃他的节奏么?
三皇子心中大笑,他见启祥走了,自己踱步过去,异常真诚的道:“二哥,弟弟最近淘到了几个孤本,明儿就打发人给二哥送去。”
二皇子恨恨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三皇子看了一眼郎于渊,真心实意的夸,“郎大人,不畏强权,敢言之人所不敢言,极有魏公风范。”
郎于渊呵呵一笑,连忙客气,“不敢,不过尽责而已。”说完,就拱手告辞。
这要是平常,三皇子肯定生气,无奈他今天心情极好,看什么都顺眼,笑呵呵跟郎于渊告辞。带着人就去包了酒楼,叫人请都中名妓,喝得那叫一个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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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山水感冒了,头疼得很,这章感觉写得很乱,大家先看着,若有什么不对的,我以后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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