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飞今天穿着尤其正式,一件深蓝色的衬衣,扎着一条蓝黑斜条纹领带,外套一件棕色西装,脚蹬锃亮的牛筋底皮靴,配他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格外庄重。
稍稍修了一下的短发,刮得发青的下巴,让他在庄重中又多了几分精干与活力。

“小云,我这一身怎么样?”他看看周小云托着的小圆镜,正了正领带,左右扭扭,问道。

“帅呆了!”

周小云用他才学会的一句用来夸奖人的话,回应道。

“你小子,跟着包亚宁学坏了!”关飞笑骂道。

“关我什么事了!”同样在一旁试着新衣服的包亚宁叫起撞天屈来,“周小云这人一向焉坏,他在您面前装老实,在我们面前可威风了……。再说,旅长人本就长得帅,一米八五的个子,绝了!”

方小山嗤嗤地笑了起来。

“包亚宁,你欠揍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松松骨头!”周小云冲包亚宁一瞪眼道。

“别别,我不说了好不好。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哪敢乱说。要不等旅长回去了,这里就是你的天下,到时你还不把我皮给扒了!”包亚宁眨巴眨巴眼,委屈地小声嘀咕。

关飞笑笑,像什么都没听到。

包亚宁这人心机太重,经常有意无意在他面前,给周小云下绊子。而周小云性子直,好多时候没有深思就被他引得发了火,这时包亚宁又开始装委屈,努力表现出周小云的鲁莽霸道。

可惜,他越是耍小心思,他在关飞心中的评价就越低,香港分公司负责人的地位,就更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前天,他已经通过之前帮他们办理身份证的律师事务所,顺利提交了太宇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申请,虽然执照还未办下来,但已可开始试营业。

公司的注册资本八十万港币,出资人关飞,总经理周小云!

“关飞,准备一下,刚才电话,他们已经坐车过来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薛仰原推开门进来,提醒道。

“好的,再过几分钟,我就下去。”关飞抬腕看看表,点头示意道。

见他一身正装,薛仰原也不由得喝了声彩:“关飞身材很好啊,穿着一身看起来既英俊又稳重,非常不错!”他再看看包亚宁等人,嗤之以鼻道,“你们几个,穿上西服也像是山沟里出来的,还不如找身夹克套上。”

西服本就是西方人传统衣着,对于身量高、肩膀宽的人,穿起来很具美感,但这时代国人普遍营养不良,个子都不太高。龅牙宁他们又是南方人,不到一米七,黑瘦的身形穿上西装,就像挂了一个面口袋,显得榔槺肥大。

而且他们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总觉得怎么站都觉得别扭,手脚似乎都找不到地方放。

关飞瞧瞧他们的样子,觉得以后应该找人给他们量身定做一套才行。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下去等吧。”几人说笑了一阵,向楼下走去。

这里不再是薛仰原的那个仓库了。

舒城他们押车走了以后,关飞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层楼作为未来太宇科技的营业地点。

他们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一辆黑色的三菱轿车驶到大楼前面,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表情比较松弛。在他身后,是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两男一女,大概是随从之类的,也是一身毛制服,领口扣得很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请问,您就是关飞同志吧?我是外联部一局对外联络处工作,姓杜,杜海波!”那名中年人在得到薛仰原确认以后,脸上笑意更浓,主动上前与关飞握了握手,随即松开,向他介绍同来的几位同事。

双方相互介绍完毕,向工厂入口走去。

那名司机,一直坐在车里没有出来,目不斜视,似乎不打算跟着过来。

“关飞同志我是久仰大名了,桥头大捷力挽狂澜于既倒,千里赴港筹款,胆大心细、目光长远我是闻名久矣。到了这里,又听说你只用了一晚就开发出一款大获好评的电子产品,更令我惊讶。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杜海波很健谈,关飞还没开口,他就连带笑容地说了起来。

“杜同志过誉了……”

薛仰原在身后捅了捅他,低声提醒:“杜处长!”

杜海波恍如未见,由关飞带着,兴致勃勃地来到厂门口:“这里就是你们新开的厂?”

“是的。我们试制的游戏机从目前来看销路还不错,为了扩大产能,所以在这里租用了一层大楼作为工厂,生产这种游戏机。生产区就在一楼,二楼我们还租了几间办公室。”关飞向他指着大门上方,硕大的太宇科技标识。

油塘工业区成立不久,这栋对外出租的工业大楼建成不过两年,显得还比较新。

为了方便上下材料、货物,关飞多花了一些租金,租用的是底楼。工厂在大楼右侧另开了一个门,与大楼其他租赁单位区隔开来,拥有一个单独的空间。

“太极图就这样被你盗用了!”杜海波一看到太极图就笑了起来,指着关飞笑着批评道,“你这么做,当心人家找你算账。传统文化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丰富遗产,你能不忘本,这是好的,可也不能不告而取呀!”

“南朝鲜都把太极用到了他们的国旗上,不光太极,还有八卦,也没人找他们打官司。我这不过是用做公司标识而已,目的也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关飞淡淡道。

杜海波笑着摇摇头,揭过话题:“这里的租金贵不贵?”

“还可以。香港这几年经济发展很快,连续多年都保持了百分之十的增长率,房租涨得也很快。我为了方便进出运货,同时也可以利用外面的空地,所以多给了些钱租下了底楼。每平方米一年的租金是二百八十六港币,整层楼十二万八,水电开支另算。”

“可不便宜!有没有信心坚持下来?”

……

两人就这样说着各种各样的废话、套话,踏进了公司生产区大门。公司成立以后,关飞就通过在周边电子厂墙上贴告示的方式,招收了几十名工人,现在正在接受培训。

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闹哄哄的场面。

杜海波对眼前的闹腾并无表示,倒是显现出对生产区环境、布局的很是惊讶,站在厂门口,从左看到右,观察得很是仔细。

在他印象中,厂房总是与脏乱差联系在一块儿的。

但关飞的这个厂,却和他的想象大不一样。整个厂区地面居然都漆上了一层天蓝色油漆,与洁白的墙壁、米色的工作台组合在一起,显现出一种宁静、愉悦的工作氛围。

生产区根据工序的不同,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区域,而隔断则是用一盆盆半人高的万年青组成,即达到了划分工作区的效果,又不让每个工作区显得狭小憋屈,显示出设计者别具匠心。

善战者非赫赫之功,从这点点细节就可看出,这关飞确是心有丘壑!

杜海波不懂电子行业生产,但他会观察。

他发现这个功能区划分,并不是随意设置的,而还有着相当的联系性。

比如右手一块区域内,只有一张工作台。五名身着鹅黄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往铜箔板上贴膜。他们别的都不干,就只管贴膜,贴好了就摞在一起。

定睛细看,这胶膜表面印着复杂的电路图。

一名身穿紫色工作服、大概是组长的干部,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挨个指点他们贴膜的要诀,并仔细检查每一个铜箔板,贴膜是否正确。发现了有瑕疵的贴膜,他就当即让工人返工。

看得出来,工人都是新的,才接触这个工作不久,熟练度不够,半天才能贴好一张,时不时还要出点错,被打回重新贴膜。

“这是第一道工序,贴膜。用印刷了电路图的胶膜,覆盖在铜箔板上,为制作印刷电路板做前期准备。”关飞想他介绍道,随后指着紧邻的下一个工作区,“每隔半小时,这道工序的工长,就将贴好膜的铜箔板送到这里,进行刻划。”

杜海波看到,两个工作区之间,用万年青盆栽隔掉了大半,但留了一个小通道,便于运送东西。

那里放着的平板四轮小推车,应该就是转运半成品用的。

在刻划工序,将近二十名工人坐在一张长条桌前,半勾着身子,用手中的美工刀,顺着印刷电路图边缘,割划胶膜,将不需要的部分揭下来扔掉。

之后,他们对照着面前的台灯,查看是否有黏胶残留,进行局部细节打磨。

这道工序同样有一个工长,他指导检查完工人的工作,看看手表,将刻好的铜箔板收入手推车上一个塑料筐,推开侧门,一阵刺耳的声音从侧门传了进来。

“腐蚀工序因为具有一定刺激性,所以配置药水、腐蚀都是在外面进行。同样的,木工活也会造成锯末飞扬,声音也太吵,影响工人工作,所以也是在侧面圈了一块地,作为专门的工场。”关飞介绍道。

正规化生产,关飞添置了一套电动木工机具,又找了几个专业木工。与当初让战士们赶鸭子上架来说,加工速度、精度都得到极大提高,完全是等量级的区别。

第二道工序的工长推着一车待腐蚀铜箔板出去,又带着一车腐蚀加工完成的电路板回来,送到了第三个工序区。

这道工序有七人,他们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型的立式电钻,进行钻孔处理。

工长面前摆着一台小型磨机,对钻完孔的印制板进行后期打磨。

接收到上一道工序送来的印制板,工长也起身,将他们打完孔的印制板,收集完毕,送到下一道工序区。

这个工序区比前几道,人多多了,差不多有四十来人,分坐在三张长长的条桌前。

这里是元器件焊接区。

杜海波注意到,这个焊接也是有序的,每个工人都是固定地焊几个元器件,完成之后,传给下一个工人,进行流水式作业。由于每个工人需要焊装的元器件有限,虽然他们同样显得不是很熟练,但上手很快,初期的手忙脚乱之后,很快就进入机械性的工作之中。

“他们在上岗前,都会进行人体静电消除,以免损坏元器件。工作中,工长也会定时让他们消除一下人体静电。”关飞解释道。

杜海波点点头:“这里整个实行的是流水线作业吧?”

他看得很明白,从印刷电路板制作,到元器件安装,到后面的按键安装、揺柄安装,工序分得很细。不同的工序同步进行,再汇集到最终组装,变成一台台游戏机,整个过程如流水连绵不断,有序而快捷,效率极高。

“是!我们也还在摸索期,还会根据效果,对工序的安排、每道工序的工人数进行调整,争取达到最佳效率。”关飞坦率地回答道。

“了不起啊,相当了不起!用流水线作业不难,但能不能做好,却非常考校功底,你是一个肚里有锦绣文章的人。从桥头大捷开始,先后做了多少事?这一件一件,不也像流水一般,一环扣着一环?”杜海波感叹着,看着关飞,语含深意地说道,“那么下来,我们是不是到楼上的办公室,好好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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