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福一看这儿,以为明白了,忙上前问道:“大爷,这宅子大门紧闭,没听见什么人声,您看,这门槛地缝儿处还有些青苔杂草,不像是经常有人走动的。要不,奴才去牙行问问,兴许就是空置想卖的。”
林靖摇了摇头,“哪有这么麻烦,你去敲门问问。”
“这?”林家福觉得,这事情有些不靠谱,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一事有一事的门道,有心要劝着些,只是看见林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又吃不准个路数。再一想,大爷那般小的时候,就那么有主意,也是这般样子,办成了多少事情?这回,保不准又有了什么主意。
也不过敲此门问个话而已,确实没什么。林家福心中想着,手上已经开始扣着门环了。
门环沉重暗哑,声音却能传出去老远。好一会儿,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应话,“来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远远走近的踢踏脚步声,又是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上的小门开了,一个老苍头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们有什么事情啊?”
林靖只是站着不动,林家福看了,忙上前跟那老汉哈喇。林家福试探着表达了想买宅子的想头,却没有说就此处,只是想老人打听,周围可有什么宅子要卖。
老汉摸着下巴想了想,才说未有所闻,帮不上什么忙,让林家福上别处在打听打听,或直接找牙行去问。
林靖笑着听着,像是此事全与她无关。只是这眼神总是在老人身上脸上扫过,耳朵也仔细地捕捉着老汉的话,细细分辨着口音。
林家福听这话,就知道这宅子没戏,人家根本没打算卖,可看着主子丝毫未有离开的想头,只能再追问道:“老人家,我在外头看着,您这儿像是空关着很久了,不知是否有转手的打算。”
老头忙摇着手。笑着说道:“你是想要买这宅子?那可是晚了。”
“啊?晚了?”虽然这宅子还未及细看,也未必就一定合适,可听着晚了。林家福觉着总是有点惋惜。
“可不是晚了,都晚了好些年了。”老头哈哈笑着,原来刚刚是说着俏皮话。
又唠叨了会儿,才整明百白了,这宅子前些年已经易过一次手。只是现在的主子也不曾住这儿,就这么空关着。老头原是先头宅子住家的下仆,现在跟着这宅子一起归了现在的主家,平时只是做些看门打扫之类守着宅子的事情。这宅字里还有几个都同他一样。
林家福待要问问现在的主家,商量着是否能转手之类的,这下老汉就一问三不知了。
林靖倒在边上笑了。对着老汉一拱手,“如此,打扰了。多谢老丈。”
等林靖等都拐出了巷子,再次来到了喧闹的大街上,余人都再未把刚刚那事搁在心上。看中个宅子,没买成而已,多平常的事情。只有林家福心中还存着疑惑。自家主子怎么就刚好拐到了那处,随便走走。就碰上那么一处?
只是,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主子不说,他也不乱打听,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已明白得很了。
林靖在东直门大街闲逛了一会儿,最后停留在了一处酒楼,正是京中出名的引凤楼。
引凤楼,看着生意还是那么好,帝皇更替好像跟它没什么关系,不由让人感慨一下这商家的好手段,因为,当年它身后的靠山,早已风光不再了。
罄儿上前只是报了一下冯千总的大号,马上有机灵的伙计上千带路,这次,林靖终于踏足了以前未曾上去过的三楼。
因林靖还在孝中,冯紫英等虽然想着好友一聚,却还是要顾忌的,今儿个见面的只有三人,冯紫英连宝玉卫若兰等都没叫上。
林靖到的最早,未许,沈淑也来了。这人,比之当年,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模样,只是那脸上对着林靖的笑,未曾变过。林靖心中抖了一下,就马上被控制住了,如风过水面,虽有痕,却不停留。
这一次,只有茶,未有酒,三人却聊得很尽兴。过后不久,林靖身边多了个吴教头,教导林靖骑射。虽不指望林靖练出什么名堂经来,但总不好挂着侍卫的名头,连马都不会骑,弓也开不得。况君子六艺,本就有骑射一说。
只是,这事情被林靖的新老师朱先生听去了,又吹胡子又瞪眼睛。这位老先生也不讲究什么避讳不吉,前些日子就让他三日一上门,这会儿就硬生生拗成隔日上门听课,还有一大堆的作业。朱先生如是说,既然林靖有精力旁鹜,那课程紧一些也没啥。
于是,林靖过得比高中生还累。只是,这个身累心累,却比以前的日子快活多了。
林靖辛劳着,快活着。人,也有如雨后的春笋,开始节节窜高。只是,这身材,也跟那竹子一般,只往高度里窜,不往横度里长,弄得原本有些担心的林靖,心里安慰了不少。裹胸布也很好很强大,虽然累赘难受,但这么些年下来也习惯了。只是可惜了上一世的70c,不过,这一世若真长成那样,呃,别说70c了,哪怕70a,就够喝一壶的。那样的话,她非得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才能解释,那两团是肥肉,虽然那两团本身也只是脂肪。
林靖痛并快乐着,可日子就如那道沪产名菜——响油鳝糊,有油有水,有鲜有腥,有荤有素,却总不忘要撒些胡椒面儿,刺激一下味蕾。
这一日,林靖从朱先生处回来,回到跨院才换了身衣裳,就听见外头人报,说是东府里的小蓉大爷求见。
林靖让人快请,话音才落,这贾蓉也不等碧草给他打帘子,自己掀了门帘进来了。才踏进来,就对着林靖深深一鞠,“见过林表叔。”
林靖对贾蓉的印象谈不上多坏,人总会同情弱势的,虽然这人也是个纨绔,可林靖没听见过他犯什么大错,可这“扒灰的扒灰”,却足以让人同情。只是,对于这人跟贾蔷那么点子腻味,咳,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是那次一同见证了宝玉袭人之事,贾蓉对林靖倒是很亲近,这会儿语气也透着亲热,先是感谢了那日给东府里报信,又是感谢林表叔能去照应着秦钟。
林靖不想平白占人感谢,况且,有时候,有些东西如裹耗子药,哪有那么多好便宜让人占?
林靖只把这些事情往宝玉身上一推完事,况她也说的是实情,这是好人还是坏人,都由宝玉做去。
贾蓉见林靖如此,忽然低头一笑,“还真让蔷儿说准了。”说着又抬头对林靖道:“宝叔是怎么样个人,我明白,表叔您也明白。这情,我自然是要念他的。只是若没有林表叔在,他们未必能想起给宁国府报信。说实话,我是不在乎这些,也落得看好戏。只是表叔的好心。我不能不记着。”
这贾蓉说的相当直白,虽然以死者为大,并没有提起半点儿不是,可种语气,没遮没拦的,把那些不喜表示得清清楚楚。林靖吃惊于这人在自己跟前的坦白,这与那年在宁国府里的演示,真是完全不一样。
林靖的吃惊,贾蓉也看得明白,“我知道表叔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有些事情,哪怕我拼命去遮掩,又岂是能遮掩得住的。无非是换得人当面不说罢了。我又何必在表叔面前费那些心思?”
只是,这人说了这些话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份情,我记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了。幸好,我这人也皮厚灌了,只记着罢了。再有,往后我也不会再请林表叔什么戏啊酒的。咱们不是一路人。我已经是烂了臭了,没得带坏了表叔。若有人借着我的因头,表叔很不必给我面子。我也没什么面子好说的。”
若刚刚只是吃惊,这会儿,林靖应该说是震惊了。这人,说话可真不留一点儿余地,只是透过那些表面上的不客气,见到的,却并非见恶。
说了这些,贾蓉就站了起来,笑着要告辞了,“也就是跟表叔说话痛快些。平时我可不是这样。”踏出两步,忽又想起什么来说道:“听说表叔在买宅子?能搬还是搬了吧。不知表叔听没听过,咱们这贾府除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就没有干净的了。没得带累了你们姓林的。”
林靖这会儿已经被这贾蓉刺激得cpu重启了,忽然很失水准的接了句,“那你呢,你怎么不做些什么?”
贾蓉回过头,忽然一笑:“我就是个没志气的。且乐一日,便一日。”
林靖连喝了两盏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回缓过来,别人的事情,自有别人自己操心,她连自己都操心不过来呢。
才驱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林靖正打算快点儿去背书,等下还要去遛马,啊啊,这日子真是容不得人发呆。
只是,才拿起书,就又有人报:琏二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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