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火光一闪间,镇西王手中的残剑不偏不倚的斜插在了刘希的双足之间,入那厚砖数寸。

虎目中威严气势不减,镇西王沉声道了句,“即便如此,你想要走,也没那么简单。”

说罢,一身玄黑劲服的镇西王怒目圆瞪,整个人的气势恍若千尺瀑布自天而降结实的砸落在湖边顽石那般朝着刘希而去。

忽然间,刘希的脸色猛然一变。

镇西王的修为竟然已至洞天巅峰。

这位替李唐镇守乌江多年的王爷修为已恐怖至此,如此,刘希要离去,也确实如他先前所说,并非那么容易。

既然如此,倒也用不着与镇西王真的动起武来,且走一步是一步,或许在山穷水路间暗藏着柳暗花明的转机。

所以刘希与仍是独自释放着威势的镇西王笑着耸了耸肩,继而径直的走到了一旁的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希是聪明人,王爷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两败俱伤的事情,况且我与王爷之间也并不存在不共戴天的大仇,非要挣个你死我活。”

听出了刘希语中妥协的意思,镇西王又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还不如实将你的阴谋道来,若是有半点欺瞒,本王定是不放过你!”

道完这句,镇西王的气息又是狂风卷浪的朝着刘希而去,令刘希手中刚端起的三彩祥云盏瞬间裂成了数瓣。

碎了一地的瓷片。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只杯盏啊!”

刘希哀叹了声,可哪里有半点的惋惜,又是拿起另一只杯盏,自顾自的取了身旁火炉上的沸腾着的茶壶。

一盏清茶,浓香四溢。

而自始至终,镇西王都面目含威的盯着刘希。

“王爷,无论你信与不信,刘希先前与你说得话绝无半点虚言,我对大唐朝廷丝毫的非分之想都不曾有,更不会帮着刘斯来攻伐大唐!”

最后一句,刘希的言语中多了憎恶,眉头也下意识的厌恶的蹙在一起。

显然,镇西王也是瞧了出来,只是有些不明白一直在他人面前波澜不惊的刘希为何有这样的怨恨。

也正是这样的异常,令镇西王心中也多了几分猜忌,或许这是刘希故意所为,遂又是沉声道,“你来大唐到底是要做什么!”

打破沙锅,誓要追问到底。

将手中拨弄着的杯盏放到一边,刘希起身,盯着镇西王的双目,面色变得很是认真,“为了报仇。”

在镇西王未开口时,刘希又是继续道,“刘希自幼为叔父所养,直到两年前叔父遇害,我才知晓叔父乃是汉朝前三皇子,不败战神刘寒,或许王爷与他还曾有过些交情。”

终于,镇西王的眼神中多了惊讶,盯着刘希好生一番的打量,他虽然猜出刘希乃是刘汉皇室,但着实没想到他与刘寒有关。

当年,若不是唐汉两朝交恶已久,或许他与刘寒真的可以成为莫逆之交,皇姐也不会闷闷不乐多年。

追忆之后,镇西王又是惊诧万分,刘斯还未登基时,汉朝的皇子不过三人,而能以刘寒为叔父。

莫非刘希乃是前汉太子刘瞿之子!

镇西王的神色刘希自是瞧在了眼里,只是突然间他很是思念已故的叔父刘寒,心中多了股莫名的凄凉,“皇图霸业也罢,荣华富贵也罢,这些都与我有何干系,我本就是个闲散人,但是叔父的大仇不能不报,而我单凭一人之力也难以手刃仇敌,所以这才入仕大唐。”

似乎有些道理。

即便你修为再高,也难以力敌一国之君,更何况刘汉立朝千年,摘星阁中供着数不清的高手,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击杀汉帝犹比登天还难。

借助大唐的国力,确实能有机会报仇雪恨。

镇西王心中虽是这番的想着,但却也不敢立马就打消了对刘希所有的猜忌,毕竟刘希身上流淌着刘氏的血脉。

刘氏,是汉朝的正统。

刘希作为汉朝的正统,若是击败了刘斯,将来定是要登上皇位,但凡称帝之人,谁有不想开疆辟土?

所以镇西王不敢保证刘希现在所为是不是为将来谋划的一部分,即便现在不取大唐之势,但步步经营之下,极有可能坏了大唐的根基。

镇西王很希望是他自己多虑了,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宁愿是做错了,也不能不去做。

正如当年的枭雄曹阿瞒曾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

陡然间,镇西王身上本是消散的杀气再度汹涌澎湃的涌了出来,双目冰冷如利刃,死死的盯住刘希。

自然,刘希也是察觉到了镇西王气势的变化,虽有些惊讶,但随即也释然了,因为他明白,作为一个帝国的统治宗室,是不能容下他这有着死敌皇室血脉的人。

缓缓的再度做回木椅上,刘希微微叹了口气,“王爷既不信我,那刘希多说亦是无益,只是今日你要取我性命,且不说鱼死网破后生死难料,北疆的匈奴便是王爷你抵挡不了的。”

刘汉大军来袭,倘若匈奴攻下北地打马南下,李唐必亡。

闻此言,镇西王面色勃然大怒,“逆贼,你竟然胆敢勾结蛮夷坏我大唐!”

刘希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是求个活命罢了,刘希的命在王爷眼中犹如蝼蚁,若是自个不算计着点,也不知哪天就无缘无故的丢了性命。”

说道这里,刘希瞥了眼镇西王,嗤之一笑,“至于王爷口中说得勾结匈奴,刘希怎么记得曾经看到过一封信,那信是写给匈奴人的,还掺合的道家,似乎都与王爷有着几分干系……”

虽然李风歌认了罪,但刘希始终不相信,慧眼如炬的镇西王会一丁点不知情。

只不过唐皇不追究,便无人再提这件事罢了。

“放肆!”

镇西王脸色阴沉的吓人,一掌拍在身边书案的桌角上,像是被刀切开了般,那只桌角也随之跌落在地。

朱红的檀木书案上团簇大花也因此少了一片花瓣儿。

“本王乃是大唐的王爷,怎么会做出那等背弃江山社稷的事情!”

胸口起伏,镇西王大口喘着粗气。

“不错,本王是与道家的人有过联系,不过那也是为了借他们之手,来固我大唐的根基……”

冷笑一声,刘希又是继续道,“固大唐的根基为何又要道家的人在内三番两次的刺杀大唐未来的君储?”

当年,兰瑾公主李梦筱与皇子李泽在信阳城中被道家行刺,更是在信阳城外的大泽上险些丢了性命。

刘希在截获那封给匈奴的密信后,就一直在怀疑镇西王不可能不不知其中玄机。

脸色阴晴不定,镇西王瞪红的双目中怒火再生,“那是道家的人阴奉阳违,本王只是并未真的想伤害他们,只是想让皇兄早定皇储,以免江山不稳,如果要那皇位,你觉得本王还需要使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么!”

如此说来,似乎有些道理。

只是这与他刘希毫无干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留在这书房里也显得多余,至于镇西王会有怎么样的选择,刘希唯有都只能见招拆招。

想到这里,刘希当即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镇西王嗡声道了一句,“说实话,本王本想杀了你。”

“王爷看得是大局,所以你不会的。”

道完这句,刘希已经明白了镇西王的意思,没有选择两败俱伤的做法,或许,镇西王与道家之间的事情,确实是他误会了。

摇了摇胡思乱想的脑袋,书房外,一阵凉风刺骨而来,刘希抬首看了眼黯淡无光的夜色,却迎来了一片随风飘摇而落在他脸颊上的雪花。

果然,下雪了。

本想着连夜离去的刘希想到此刻马绣怕是有着太多了的话还没说完,今夜镇西王这态度,与刘希为友的马绣想要迎娶淑柔郡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要是镇西王知晓了马绣除了杂家传人的另外一个身份,为了挽救李唐,倒也不可能没有机会。

只盼这对苦命的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才好。

立在廊檐走道间的红木圆柱旁,刘希叹了口气,继而目光深邃的望着渐渐变得挥洒而下的白雪。

书房内的镇西王孤坐了许久,许久这才起了身子,来到了兰瑾公主的房间,好生的安慰了一番这苦命的李梦筱后,又是柔声道,“筱儿,你出来这么久,定是思念澜陵宫城,明日王叔便派人护送你回京。”

听得这话,兰瑾公主眉头一丝凄楚浮现,聪慧的她怎能不明白镇西王是怕即将而来的唐汉之战。

否则,又怎会如此仓促的就派人护送她离去?

莫非一向运筹帷幄的王叔也没有曾经的胸有成竹了么?

颤抖之下,兰瑾公主红肿的双目中泪水盈眶而出,“王叔,大唐会有事么?”

“傻孩子,有王叔在,大唐怎么会有事。”

面色刚毅,镇西王结实的身形犹如一尊铁塔,这些年,便是这身骨为大唐挡住了无数的风雨。

不觉不觉间,李梦筱心中的那份慌乱和不安渐渐变作了道不出的依赖与安定。

“不过筱儿你要替王叔带一句话给皇兄,以王侯稳住刘希,择机而杀之……”

此言一出,兰瑾公主惊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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