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东这句话,让我所有的屈辱感都升腾了起来,活活将我吞没,我气得扬起手臂,他忽然握住我手腕,脸色沉得像是龙卷风来临前夕的黑暗。
“这一巴掌下来,你知道后果吗。”

我冷笑着,“大不了你杀了我,你不是黑帮的大佬吗,你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将我的手臂狠狠一推,我的右边身子磕在墙上,疼得我眼前一黑,他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宛宛,告诉我,你怎样才能乖一点。”

“别再找我,别再做这些让我恶心的事。”

他嗤嗤的笑出来,“怎么办,你说的我都做不到。”

我别过头,“我真后悔那个雨夜救了你,就该让你死在那些人手里。”

他的一只手狠狠扣在我胸上,用力的捏着掐着,他的脸色也非常凌厉,“三次机会,我说过,我只给你三次机会,你全都用完了,这张嘴如果再说出让我觉得厌恶的话,我不会再纵容你。”

我们正在僵持着,一阵脚步声忽然渐渐逼近,仿佛走的特别焦急,大约过了一小会儿,忽然一个男音从墙角之外的空处响起,“薛秘书?”

我听出了这人是谁,急忙大喊着“我在这里!”

脚步声换了方向再次飞奔过来,我看到何言后,非常欣喜,他本还有些平淡的脸上忽然一紧,朝着蒋华东恭敬的喊了一声“蒋总。”

我一把推开横在我身前的他,朝着何言跑过去,一个不稳还险些栽倒,我才发现我腿都是软的,确切的说,全身都是,蒋华东就是黑面阎王,他每一次出现,我都要脱掉一层皮。

何言下意识的看了看我通红的脸,又看向蒋华东,“蒋总,这是?”

蒋华东掸了掸西装上的褶皱,非常从容道,“她不是很听话。”

何言愣了愣后语气也颇有几分冷沉,“请蒋总务必理清一个认知,薛秘书现在是程总身边的人,于私,我也从未听说她目前除了单身外还有第二重感情特征,包括在公司登记的档案表上,她也标明了单身一项,蒋总不管于公于私,都没有资格对薛秘书怎样,这一点,请您不要忽略。”

蒋华东双手插在口袋里,饶有兴味的听他说完,“你是什么人。”

“我是程总的助理。”

“哦。”他低低的笑着,忽然越笑越冷,越笑越冰,到最后变成了让人胆颤的冷笑,“这样跟我说话,你拿自己当什么东西了吗?”

何言猛地一顿,脸色青白交接,蒋华东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每一下都非常用力,我看到何言咬着牙在挺着身板,可到最后那一下,他还是瘫了下去,我刚要伸手去扶,蒋华东却先我扶住了他,他对何言说,“久闻程总身边的何助理,身手了得,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十个也让我打得半口气都不留。不要因为有点本事,就狗眼不识泰山,你这种水平,是我十年前拿来练手用的而已。我可以把你按在地,也可以让你站直,你自己的命都在我手里,你拿什么替别人出头?”

他说完呵呵笑着,眼睛看着我,口上却对何言说,“转告程总,薛宛在他这里,我不说什么,但最好不要给我打别的脑筋,我非常厌恶我碰过的女人,再有别的男人碰,这是我警告。”

蒋华东说完后,笑了一声,便和我们擦身而过,离开了。

何言脸色惨白,扶着自己的肩膀,我惊慌的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可额前全都是汗,“蒋华东的身手的确厉害了,我听说过,他在黑/道上混了不少年,从没被人打过,都是打人,只有一次,就在前不久,他独身去赴一个应酬,那人本来是熟识,没想到却联合他在黑/道上的仇人对付他,先是灌了他不少酒,他喝得不是太清醒了,出了酒店就被一伙伸手特别精悍拿着武器的人堵住,对方足有十几个,全都是道上有名声的身手非常厉害的人,在那种体力不支的情况下,蒋华东还是把他们甩开了。”

我心里一跳,程毓璟一定不知道,其实后来帮他逃脱的人是我,如果那晚我没有恰好出现,或者出现的晚了,并没有在那个黑暗狭窄的胡同遇到他,蒋华东会怎样,我无法想像,也许仍旧能用另一种方式逃开,也许他会身受重伤,甚至和他们同归于尽,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对自己势必也不会温柔,宁可大家一起死,也不会落在他们手上受屈辱。

何言忽然狠狠的用另一只手朝那只受伤的手臂狠狠一托,咔嚓一声,听到我身子都麻了,他吐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好了,果然够狠。幸亏我还有点功夫,不然这一下,非得去医院不可。”

他又缓了一会儿,直到那只手臂能运动自如了,他才带着我离开。

我回到帐篷内,程毓璟刚好拿着皮包朝门外走来,我们在门口相逢,他一眼便落在了我红肿到的脸颊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头别过去,想要躲开他的目光,他忽然伸出手捏住我下巴,动作非常轻柔,可仍旧让我躲避不了,他仔细看了后,忽然说,“女人打的。”

我一愣,“为什么?”

他说,“男人力气远比这个大。”

可事实上,不只是男人打的,还是一个力气非常大的男人,但我确实除了火辣辣的疼,当时眼前冒金星,并没有觉得牙齿和内壁怎样酸涩肿麻,如果蒋华东真想要打我,这一巴掌下来,我一定都爬不起来。他也仅仅是愤怒了,想要警戒我而已,并没有想真的下狠手。

“谁打的,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程毓璟直直的望着我,非要问出个答案,我啜喏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耐,先我一步掀起帘子走出去,何言正在发动汽车,我们坐进去后,程毓璟第一句话便是“谁打的她,你知道吗。”

何言没想到我没有说,他从后视镜看着我,我朝他挤眼睛,程毓璟忽然扭头看向我,“眼睛不舒服吗。”

我:“……”

我垂下头,分明听到何言似乎忍不住笑出来,我觉得有些尴尬,程毓璟说,“不舒服回市区看医生,舒服的话,就不要眨。”

何言清了清嗓子说,“我在那边的死角发现了薛秘书,当时蒋总也在,两个人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

程毓璟嗯了一声,“也就是说,脸是蒋华东打的,对吗。”

我不语,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看来他是真急了,他虽然在黑/道上独霸一方,人人都敬他怕他,可他还从未打过女人,这种事,他这样的男人其实是不屑于做的,除非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说完朝着何言的背影喊了一声“药。”

何言一手把持着方向盘,将车速减匀,另一只手从一个自动打开的盒子内拿出一个白色上面标注了红十字的塑料袋,他转手递过来,程毓璟接过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白色的药水还有一根棉签,仔细沾湿后,在我被打的地方轻轻抹匀,我被他弄得非常湿痒,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轻轻拂过我的脸,气氛已经足够尴尬了,没想到何言又锦上添花,他将前后之间的挡板忽然升起,隔绝了视线,将我和程毓璟阻断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车窗是关着的,他身上的味道都在空气中蔓延。

我觉得一言不发更有些窘迫,我想了一会儿,看着他说,“程总也抽烟吗。”

他垂眸看了看我,仍旧专注于给我抹药,“偶尔,心情不佳或者公司遇到了点麻烦时,会抽一根,瘾头并不大。”

他说完忽然用捏着棉签的手指轻轻触了触我的脸颊,“鼻子这样灵。”

我忽然很想咬自己的舌头,我觉得他对我似乎比之前随意了些,有时候动作和语言特别出其不意的暧/昧起来,我根本反应不了,就已经把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他将药瓶拧上,敲了敲挡板,何言升起后,他递过去,“蒋总说什么了没有。”

何言看着我,我咳嗽了一下,主动对程毓璟说,“他只是委托程总以后多多照顾我。比如工资什么的,多发点也无所谓。”

何言扑哧笑出来,又怕程毓璟训斥他,迅速的收敛,一本正经的开着车,倒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程毓璟手支着额头,似笑非笑说,“委托的主次分明,很有层次感。”

好吧,这一次换我忍不住笑了。

我们回到别墅时,保姆破天荒的竟然在门口站着,似乎非常焦急的模样,我和程毓璟从车上下来,她语气急促说,“先生,二少爷来了。”

我微微一愣,“二少爷?程总的弟弟吗?”

程毓璟脸色不善,语气也冷了一些,“程珀深。我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我们之间关系并不好,他也不是我弟弟。”

他说完后,便不再出声,直接推门而入,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何言,他已经开车驶离,保姆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跟着走了进去。

似乎豪门望族,内部亲缘都是非常混乱的,钱多了,男人就喜欢生事,很难满足于一夫一妻制,他们认为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自己的结发妻子已经不能站在同一个可以匹配的高度,他们也会不甘心,去寻找他们认为可以比肩的女子,比如年轻美貌的,能够唤醒他们曾经年轻张狂的岁月。有几个私生子私生女,并不奇怪。

按说这样的场合,是他们家事,即便是公事,我也不便在场,但程毓璟没有吩咐我离开,显然,他并不在在意。

我走进客厅,程毓璟已经脱下了西服,正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个比他更年轻些的男人,大约在二十多岁,超不过二十五,穿着豹纹的上衣,和白色裤子,带着一条比较低调的银色链子,不浮夸,可也极度惹眼,长相不错,眉目之间,和程毓璟还是比较相像的。

那年轻男子非常时尚,但是不稳重,有些轻佻之感,他斜靠着电视旁边的玻璃墙壁,一脸放荡不羁,“哥,至于嘛,那么一点钱,还告到父亲那里,把我数落得面目全非,我一点错,就否决我全部,你也太霸权主义了。知道现在你当家,程氏那么大的公司,钱多得数不清,我都不和你争,要点钱花而已,我好歹是你弟弟,总不能到外面去打工,说出去你面子也难看。”

程毓璟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在看,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程珀深没有尴尬,好像这都习惯了,程毓璟一向对他非常疏忽和冷淡,他放肆的笑着,忽然将目光移到站在玄关处的我脸上,他微微怔了怔,然后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语气轻佻的说,“哟,这是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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