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在一个月之后的傍晚,终于被撕掉了封条重新营业了。
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可不巧我遇到了点麻烦,把我逼得焦头烂额心悸惶惶。

我曾经陪过的一个台湾籍贯的客人又来了,他点名找我,可我记得我曾在和他闹掰时就向前台打过招呼,一旦他又来了,立刻通知我,我躲起来,而我也向妈咪说过,我不愿再陪他,再多的钱也不愿,可是妈咪虽然有心帮我,却实在爱财,当那个客人出到十万的时候,她就已经熬不住了,将我的嘱托抛到了脑后,我在化妆间和蓝薇正化妆顺便提起了芳芳的事,妈咪从外面闯进来,笑眯眯的对我说,“胡总到了,点的你。”

我无比惊慌的站起来,因为动作太过着急,我还打翻了桌子上的部分化妆品,弄了一地五颜六色的。

“妈咪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再陪他,你为什么不替我挡了,说我不在,这很难吗。”

妈咪非常不解的看着我,“宛宛,你脑子坏掉了?有钱为什么不赚,他出了十万啊,十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三线城市你买个独单都够了!原先你不是总陪他吗,人家岁数不大,又有钱,还蛮绅士的,你有什么不满意?做小姐,还挑三拣四的,你非要把自己这点知名度都耗光了才满意是不是?我花大钱培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听,为了我的钱途,但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钱这个字。

我冷冷一笑,“妈咪,十万块场子提成三万,您提一万,我给您就是了,场子的盈利无关您,您的我不亏待还不成吗,我不会去陪他。”

周围的小姐见我和妈咪对峙上,纷纷起身聚拢在一起瞧热闹,蓝薇在妈咪要发怒的前一刻站出来替我解围,“妈咪,您不知道宛宛和胡总之间的事,她不愿意陪,您强行给弄去也没意义,她脾气冲心里不舒服,得罪了胡总惹了麻烦,场子老板怪罪下来,咱都担待不了,还不如直接推了,不会捅篓子。”

妈咪敢得罪我一个,却不敢将场子里最能赚钱的两个头牌都得罪了,她只好咽下这口气,非常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我去给你推了,就这一次,薛宛,以后不管是谁,你愿不愿意,都得去给我陪!场子不养闲人!”

妈咪说完甩手就走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陈水灵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没事,胡总也不至于非要怎么样,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何尝他是不甘心,他还恨我。

我和胡伟达之间的事,根本说不清楚,那个男人是个魔鬼,非常可怕的魔鬼。

我第一单生意就是他,但我从未出过台,我只是喝酒唱歌玩儿玩儿骰子,偶尔也跳个舞,他曾跟场子商量要花三十万买我的初/夜,三十万,对于二十一世纪初,也算是天价了,除了娱乐界的女明星和模特圈的嫩模,谁能以这个价位陪/睡男人?场子几乎在一夜之间炸了锅,妈咪和经理高兴的差点把我捧上天,直言我遇到了贵人,以后要发迹了,都恨不得指着我赚个盆满钵流。

但我不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红了,就这么无缘无故只因为一个客人的厚爱而红了,我现在有三十万的身价,可一旦我真的被/睡了,我也就这一次三十万,之后连三万甚至三千的价码都够呛,因为这个圈子就是如此,你越是炒的轰轰烈烈,你按部就班的走,之后往下滑得越是厉害,别人可能没你的价码高,但是人家会算计会拿捏,也就反超了你,我不在乎钱多钱少,但我在乎曾经被所有人捧在最上面,我可以自由选择我要跟谁不要跟谁,碍于我的地位没人敢强制我,但当我下来了,所有嫉妒我仇恨我的都会过来反踩我一脚,到时候真的会生不如死。

这个圈子的人不被社会和世俗缩接受,如果身处其中都过不下去,那这个世界何处还能容纳我。

所以我果断拒绝了,而因为拒绝了这一次,胡伟达就杠上了我,他恨我驳了他的面子,让他闹的轰轰烈烈的散尽千金博美人一笑成了人尽皆知的笑柄,还为此老婆和他闹了离婚,他虽然不在乎女人,但却在乎极了名誉,而我就是罪魁祸首。

他每过一段时间就来骚/扰我,暗中调查我是否出/台了,陪过什么客人,他曾警告我,如果被他知道我跟了别的客人,就找人做了我。

他有钱有势又是台湾人,自有他们那边的法律,而内地根本无权对他进行惩处,可我一个风尘中的小姐,我能指望台湾的征服怎样为我鸣冤而去对付一个身份地位都很高的商人呢,我如果真的被做了,也只能当一条人世间的冤魂。

我不甘心,我也不愿意。

所以我处处避讳,从来不敢出/台,他这样也好,我有了借口,客人知道内幕的,基本都不会逼我,他们也怕惹祸上身,有的客人喝多了会非常惋惜而同情的对我说,“宛宛,这年头,有钱的变/态特别多,你别害怕,过不了多久,他遇到了更喜欢更新鲜的,也就把你忘了,就算记着也懒得怎么样了,不过一个风尘女子罢了,男人不往心里去。”

可他这一折磨,就折磨了我整整四年。

四年啊,我过得如履薄冰,那种暗处随时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你窥探你的秘密和私生活的滋味儿,真的太可怕了,我说他不是变/态,而是魔鬼,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我坐在化妆间想起往事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对了,最严重的一次,我下班回家,他不知道从哪辆车上蹿了下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拖到一个小窄胡同里,撕扯着我的衣服,我拼尽全力和他抗争,还是在挣扎中吃了不少亏,要不是两名执行任务的刑警恰好经过救了我,我根本不敢想,那一晚我除了失/身,还会不会失命在这个魔鬼手里。

我十九岁生日的当天晚上,小区门口被贴了好多字条,围观的人特别多,都在指指点点,我走过去发现上面还有我的照片,写着我破坏别人家庭,是要遭到天诛地灭的狐狸精投胎,还说我将许多家庭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说我要遭报应,会死于非命的。

我连夜带着行李离开了那个住处,换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我现在的住址,非常偏远,没人会想到一个在夜场那么红赚了不少钱的头牌竟然会住在贫民窟,所以我清静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又卷土重来了。

这么高调的到了场子来找我,我能想到,我这一次在劫难逃,他不整死我根本不会罢休。

蓝薇死死搂住我,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底下围了不少保镖,还有两辆黑车,似乎今晚他们非要将我带走不可,所谓的十万出/台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绑了我。

陈水灵忽然说,“脱衣服,宛宛,他们肯定知道你今天穿的什么来,大概你来的路上就被盯上了,咱俩换衣服,我装你,在这儿等着,他们进来了又能怎样,我也不是你,还能杀了我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一会儿跟着蓝薇,再找个服务生,装成一起出去的样子,直接上出租,别回家了,跟着蓝薇找个宾馆暂住,你家里的东西我让人给你收拾了送过去,你赶紧去别的城市,多一阵儿,过去了也就好了,我再通知你回来,你长的漂亮哪儿不能混下去啊,非得在上海不成?”

说实话,她们两个在这个时候没有离我而去明哲保身还在想法设法的救我,我特别欣慰和感动,可我不能连累她们,因为有句话陈水灵说错了,王法是存在的,可存在于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之中,而不是他们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身上,他们可以拿钱拿人脉疏通,保出来自己,他们这样的人,不会做没有退路的事。

我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然后推开蓝薇,“别管我,我去,早晚要解决,天大地大,的确,哪里不能躲,可我瞧出来了,四年他都不肯罢休,我躲到哪里他也会把我找出来,掘地三尺都在所不惜,他太记仇了,我没想到自己会招惹上这样的人,我认了,死活我也认了,大不了被折腾几天,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躲。”

“没事!宛宛,你别自暴自弃呀,我们陪着你,咱一起住,我和蓝薇明儿就搬到你那里去,咱三个都在,我看他能怎么着,难不成一起绑了去?我们也有后台,不比他小,他一个商人能牛/逼到哪儿去,我和蓝薇的后台可是官儿!在上海的地盘上,不忌惮着这儿的官儿吗?”

蓝薇望着我,沉默了良久,最终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假如他们强行带走你,我和陈水灵就报警,你撑住,我们立刻报警让警察去救你,现在哪儿都有摄像头,不难发现你们的去处。”

我点点头,非常感激的和她还有陈水灵拥抱了一下,所有小姐都仿佛要提前送我归西一样,无比郑重的靠着门口注视着我,我忽然觉得特别想笑,我不求人,守着最后的底线没有堕落,我从未破坏过谁的家庭,即使蒋华东这样逼我,我都顾念着他有家室不曾做出半分越轨,到最后,为什么还都逼我骂我,就因为我是个没有尊严的小姐吗。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和好人之分,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下贱,高贵的人不过托生了一个好家庭,一个好爹妈,我无父无母,天煞孤星,流浪时间,迫于生计靠自己卖笑赚钱,就妒人下贱肮脏了吗。有钱人又高尚到哪里去!我不偷不抢,不争不夺,我只是拿我该得的,我也守住了我的底线,我不曾为了什么不择手段去伤害谁,我反而一味的被伤害,难道世俗就这么容不下无可奈何走错路的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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