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太初宫。
九州池鸟鱼翔泳,花卉罗植,清渠萦回,恍若仙境般。

池上瑶光殿外,气氛异常安静。

一群人秩序井然地排队,等待召见。

殿阶上方,站着一个蟒袍太监,有一张圆润胖脸和两条浓密的白眉。

“宣,庚七。”老太监肺活量十足,唱起名来神完气足。

最左侧队列,一个独眼中年拿回自己的绿色令牌,趋行入殿。

徐北望有些无语,这样排下来,啥时候才轮到自己?

不过很快,那中年男子面带笑意走出来。

徐北望有理由怀疑,这厮只是进去拍了个马屁。

“宣,严”

“等等。”沙哑的嗓音截住了老太监的唱名。

远处黑影几个眨眼间便到了殿阶,其人头搭戽斗状的兜帽,遮住了眼鼻。

最令人惊骇的是,兜帽男竟然没有嘴巴!

“娘娘候你多时了。”老太监微微一笑。

而后双手接过兜帽男的令牌。

通体泛紫光!

哗!

一直安静的人群骚乱起来。

竟然是最尊贵的紫牌!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面露敬畏。

紫牌总共没几块,不曾想今日碰到了。

少数人低着头,掩饰眼底的恐惧之色,显然猜测到兜帽男的身份。

徐北望注视着无嘴怪走进大殿,心中涌现强烈的羡慕。

紫牌就是好啊,不为别的,只为不排队。

冗长的等待。

陡然。

轰!

一声巨响,兜帽男从殿内飞了出来,重重砸在殿阶。

望着这一幕,全场噤若寒蝉。

老太监将紫牌扔回去,兜帽男接过,额头贴地“砰砰”好几下,这才步履蹒跚地离去。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推测应该是办事不力惹怒了娘娘。

老太监继续唱名:“宣,严”

“等等。”一袭白袍的俊美男子近前,故作急迫:

“我有要紧事面见娘娘,请鱼公公通融一下。”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欲塞给老太监。

老太监寒着脸,直直盯着徐北望。

僵持了几秒,徐北望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尴尬,坦然地走回队伍。

“嘁!”

隔壁队伍,一个半脸痘半脸麻子的青年,带着讥嘲的倨傲:

“小小年纪,一心钻营,可笑可笑!”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疾驰而来,风声怒啸。

丑陋青年瞬感头皮发麻,猝不及防之下,被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抡翻在地。

“噗!”

他剧烈咳嗽,唾沫里带着斑斑血色。

刹那间,丑陋青年神情怨毒,浑身真气暴涨,额头隐现一只皴裂的眼瞳。

徐北望冷漠地俯瞰着对方:

“怎么,跟我动手,你想死么?”

周遭人群视若无睹。

你一个最低等的红牌,去嘴贱一个黄牌,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八品境被九品当狗打,也是有够丢人的。

丑陋青年第三只眼逐渐消散,撑起身面色阴沉。

“宣,严闻。”老太监丝毫不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唱名。

徐北望负手而立,神情淡淡。

这就是反派的行事方格,被挑衅了必须立刻报复,忍辱负重那是主角专属。

“啧啧。”娇哼声传来,一个身着开胸绮罗衫子的美妇踱步走近,笑吟吟道:

“小望好大的火气,蓉姨给你好好泄泄火。”

徐北望礼貌拱手:“见过蓉姨。”

母亲在梅花司的同僚,职位一样是副千户。

美妇端详着这张俊美脸庞,小声说:

“小望,你我两家乃管鲍之交,蓉姨那不着调的幼弟过几天也去六扇门当差,你们得互相帮衬。”

徐北望颔首,“一定一定。”

正事说完,美妇媚眼如丝,扭着蜜桃身段而去。

时间缓缓流逝,徐北望看了一眼殿角,铜漏里的水依然无情地滴落着。

此时金乌已沉,月华高升。

两排宫灯把殿外照耀得如同白昼,清晰地照出了老太监银白的眉锋。

他终于看向了徐北望,“宣,姚曼。”

殿内燃着降神芸香。

一袭紫色宫裙堪堪裹起玲珑有致的身段,玉足踏在茵毯上,十个脚趾如同珍珠般晶莹圆润,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把玩一番。

徐北望一进殿门,目光很难不被这双腿给吸引。

方寸肤圆光致致,大反派完美诠释这种神品玉足。

“我瞎了!”

徐北望双目灼热,痛苦不堪。

窥探玉足的瞬间,眼睛像被两枚冰锥刺入,视线完全消失,一片黑暗。

“请娘娘恕罪,饶卑职一双狗眼。”他很没骨气的恳求。

“再多看一眼,本宫送你去净身房。”

一句话,从这位大反派薄而无情的红唇里吐露出来后,却像是给整座大殿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气息。

徐北望缓缓打了个寒颤,双眼痛觉消散,重新恢复光明。

眼前站着一个未施粉黛,肌肤欺霜赛雪,尽显冷艳典雅的高贵女人。

“娘娘躬安。”

面对她时,徐北望不敢有任何不满,眼中显露出敬畏和恭敬。

第五锦霜抱着一头肥胖臃肿的狸猫,轻抚猫头:

“你叫?”

她仔细打量了男子好几眼,在脑海之中搜寻相关记忆。

因为她的追随者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真要叫名字,实在是叫不出来。

“回禀娘娘,卑职名叫徐北望,母亲是梅花司姚曼。”

“几天前,您给卑职恩赐了一桩婚事。”

徐北望语气恭敬。

好似个小学生在面对刻板的班主任。

对于大反派不认识他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小喽啰一个,除了这张脸,浑身大概看不出奇特之处。

第五锦霜恍然,点了点下巴:

“本宫想起来了,徐北望,长得倒是绝俗,可惜根骨太劣。”

听着清冷的语调,徐北望佯装出讪讪表情,一副羞愧的模样。

谁能跟你比?

十五岁就镇压九州天骄,高居青云榜榜首,年纪到了,才停止霸榜,现在二十七岁,更是深不可测。

况且你是大结局才挂掉的反派,我过几天就要见阎罗王,书中进度条都没撑过十分之一。

“感激的话不必多说,本宫没时间听。”

大殿又响起漠然的声音。

这就准备逐人了?只管杀不管埋是吧

徐北望抬头,一脸认真:

“娘娘,卑职想讨要一件宝贝。”

他这时才跟女反派对视,美到极致的凤眸,瞳孔呈极纯粹的碧色,像是镶嵌了一片星河。

“哦?”第五锦霜微讶,似乎没想到有人敢堂而皇之的讨要赏赐。

她神色平静:

“你能给本宫创造什么价值?”

徐北望不假思索,声音铿锵有力:

“卑职誓死效忠贵妃娘娘,忠诚是无价的!”

第五锦霜眼神无波无澜,冷言:

“蝼蚁的忠诚,可有可无。”

啧。

好气啊!

徐北望感受愈来愈冰冷的空气,连忙道:

“卑职打探到一个重要消息。”

“说。”第五锦霜这次倒来了不少兴趣。

徐北望严肃着脸:

“娘娘,崔阁老的长子,疑似与魅魔签订契约。”

话落,徐北望如坠冰窟!

大殿被一股刺骨的寒气笼罩,在高耸酥胸上躺平的肥猫也瑟瑟发抖。

徐北望垂手恭谨,目光盯着锃亮的白玉地板。

乾朝初立,开国皇帝担心宰相权力过大而架空君权,决定以谋反罪名废相。

可在这个妖鬼横行的武道世界,后任皇帝实在没这个精力处理政务。

于是内阁应运而生,虽无宰相之名,实有宰相之权。

内阁普遍是六人参预机务,崔炎便是其中之一,很早就效忠皇贵妃。

大乾对邪魔零容忍,九州本就痛恨极北之地的魔窟,何况大乾皇帝都被侵蚀得半死不活。

如今在大乾,邪魔的话题都是禁忌!

而内阁辅臣的长子饲魔,那该是多么震撼的重磅消息?

至于徐北望怎么知道,他当然开了上帝视角。

书中剧情这里可是高潮点,让读者欲罢不能。

主角无意间撞破此案,然后告知皇后党羽,引起朝野沸腾,主角名震天下,美人宝物尽收囊中,顺势再次打肿反派的脸。

最终,皇贵妃也不敢去堵悠悠众口,崔阁臣关押诏狱,她失去一颗重要棋子,并且大丢颜面!

第五锦霜表情恢复淡然,对于一个只看结果的上位者而言,不需要询问过程。

她只是将目光停留在徐北望脸上。

徐北望闻弦知意,朗声道:

“消息有误,卑职自裁谢罪!”

“好。”第五锦霜回了简单的一个字。

徐北望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出声缓和了下气氛:

“面对妖娆多姿的魅魔,年轻人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敢饲魔,必须死!”第五锦霜语调森森,直接给崔家长子宣判死刑。

说完玉足向前踩了几步,“你立功了,想要什么?”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陪着你梳妆,这夜的风儿吹

抛开不该有的念头,徐北望面露恭敬:

“一瓶坚韧药剂。”

这药剂异常珍贵,战力增幅数倍,还能持续续航,关键是没有副作用。

或许对五品境以上没什么效果,但于九品的徐北望而言,那就是一展雄风的神药!

就主角知道扮猪吃老虎?

反派也会!

“哗”的一声。

茵毯上现出一个曲嘴小银壶,壶两面各錾刻着一匹栩栩如生的獬豸。

壶虽狭窄,壶嘴却白雾缭绕,瞬间喷涌出无数瓶瓶罐罐,清香怡人。

徐北望目不转睛,一瓶瓶足以让外界轰动的丹药。

这是来自富婆的炫耀么?

他找到坚韧药剂收进袖中,就听耳边传来声音:

“再来一瓶。”

“遵命!”徐北望手指迅速移动,却挑了瓶“破境丹”。

看来自己发挥了价值,隐隐有受重用的趋势啊。

第五锦霜倒是不在乎对方耍滑头,她随口问了下:

“是不是碰上危机了,你能解决吗?”

徐北望一愣,没想到大反派还会关心小喽啰,心里倒是受宠若惊。

他叹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之色:

“娘娘若愿意出手相助,卑职感激涕零。”

“废物!”

一声冷喝,第五锦霜眸色漠然。

徐北望自讨没趣,恭敬开口:

“那卑职就告退了。”

走出大殿,那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方才消散。

殿外众人细细打量白袍男子,神情难掩惊愕之色。

徐北望拿回令牌,低声道:

“鱼公公,可否移步?”

老太监嗯了一声,两人踱步到转角处。

“请笑纳!”

徐北望开门见山,直接掏出几张银票。

“”老太监白眉抖动。

你一个劲给杂家塞银票作甚?动作不能优雅一点么?

徐北望迎着他的目光,坦然相告:

“鱼公公,在下被一个背景深厚的仇家给惦记上了。”

老太监咂摸出味道来了,白胖面容依然没有变化。

但通过这副自矜表情,徐北望也琢磨出三个字——

得加钱。

“鱼公公,大家都效忠贵妃娘娘,你可不能坐视在下奔赴黄泉。”

徐北望微微一笑,很隐蔽的将全部银票递过去。

老太监袍袖翻卷,银票瞬间消失不见。

他立马换了一番形象——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你刚刚在瑶光殿待得时间可比紫牌还长,看来娘娘特别重视你,杂家更不能坐视不管!”

“到时候通知杂家,杂家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鱼公公一脸正义凛然地离去。

徐北望如释重负。

他这趟进宫,其实主要就是瞄准这个太监。

堂堂三品大宗师,竟然会贪图银子这种俗物?

也许听起来极为荒谬离奇。

但鲜有人知,这位鱼公公其实修炼特殊功法。

那就是吞噬金银增长真气!

这叠银票兑换成银子,足够鱼公公饱餐一顿了。

徐北望皱了皱眉:“底牌也有了,可依然觉得不太稳妥。”

何谓天命之子?

那就是路上踩坨狗屎,都能发现狗屎里面包裹着一颗神品丹药。

气运这玩意虽然虚无缥缈,但还真实存在,且你不得不信。

徐北望不安的情绪稍纵即逝,他表情冷峻森然:

“你要杀我,难道我必须引颈待戮?或者笑着说没事我不计较?”

“当你对我动了杀心那一刻,就已经罪不可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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