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义庄,利小刀看到乔远一直眉头紧皱,以为他可能是担心明天安葬汪老头的事情,便笑着说:“乔公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明天我找几个兄弟,再找来一辆牛车拉着他去就是了。”
这小子倒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只是有一点二百五的样子。乔远嘿嘿笑了一下,又拿他开玩笑:“你不是最痛恨小偷儿了吗?还发誓要抓尽天下所有小偷。这汪老头可是江洋大盗,比起那些小偷小贼来就利害多了,你咋还要帮忙哩?”
“嗨,人都死了,再说他都已经关了三十多年了,罪孽也应该赎清了,如果没赎清的话,那下了地狱再慢慢赎去呗。再说,我帮忙并不是因为汪老头,而是因为你。我看你一个文弱书生,却重情重义,信守承诺,果然是大丈夫所为。”利小刀一脸坦然的说道。利小刀从混社会,当然是义字当头了。
乔远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叹惜道:“可怜汪剑通,曾经是名燥一时的江洋大盗,死后却连一口棺材也睡不上,真是可悲呀。”
“他?还想睡棺材?让他黄土盖脸就已经不错了,总比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叼走的好。”利小刀脸不屑的说道。
乔远嘿嘿笑了一下,在他的心里,并不曾原谅汪老头江洋大盗的行径,尽管坐了三十多年牢,也改不了他是江洋大盗的身份,似乎黄土盖脸是他最大的恩赐一般。
“既然你这么热情,我也就不客气了,明天早上招呼上你的兄弟们,带上工具在义庄等我吧。”
“乔公子,你真打算送他去白云山蝴蝶谷呀?”
“是的!”
“这也太远了吧?要三四十里路呢?这老头还真会挑地儿,生前在大牢里过了三十年,死后却想睡在那么美的地方。听说那蝴蝶谷里很漂亮哩,每天chūn暖花开的时候,有成千上万的蝴蝶飞来飞去,可美了。”
“既然都已经答应人家办身后事了,那就送他去蝴蝶谷吧,生前没享受,死后长眠地下再慢慢享受吧。”乔远感叹的说道,心里却暗暗想,谁知道死后是什么样的,能享受到什么呢?我还不是穿越到这里来了。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就这样闲聊着往回走,大都是利小刀一个人在说,好像他什么都懂,什么都好奇似的,见到什么都要说上几句,路过的行人,街边的店铺……等等,原来这利小刀竟然是这么爱八卦的小子,搁到现代,绝对是一个非常出sè的八卦记者。
“哟,那不是上佐司马李大人吗?”走着走着,利小刀忽然说道。
乔远抬头一看,果然是李勤,一身淡青sè松花绸缎锦袍,便装打扮,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小厮,正四平八摆的朝自己这边走来。对于沧州的官员,乔远几乎不相熟悉,这位上佐司马李勤大人,更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因为昨天他在大牢里突然前来巡视,使得乔远免遭矮狱卒闫英的刁难,不免心里多少有点好感。
乔远初次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能够与沧州官员套上一点交情,积累一点人脉关系,多多少少还是有帮助的。于是,心里寻思着怎么上去跟他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呢。
“这不是乔相公吗?怎么,汪剑通的尸首送到义庄了?”正在乔远寻思的时候,李勤已经走到他跟前了,不待乔远开口,他已经主动搭讪了。
这正好,刚刚乔远还在想,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前去搭话,又没有个由头,还真不好开口呢,没成想他到先说话了。
乔远拱手施礼,一脸微笑的说道:“李司马您好。晚生刚刚从义庄出来,待明rì再送他去白云山蝴蝶谷安葬吧。”
李勤点点头,似乎有点赞赏的说道:“这汪剑通生前作恶多端,犯下很多滔天大案,被关押大牢三十多年,没成想临了却遇到了乔相公这样知礼守信之人,能够帮他处理身后事,免遭抛尸荒野之辱。乔相公倒也让人钦佩,自己已经身陷牢狱,却还承诺他人,实属难得。”
乔远摇摇头,谦虚的说道:“李大人过奖了,晚生当时也只是随口应承,只想让他安静点而已。”
“虽然是随口应承,但却还践行诺言,这才是更加难得。”
乔远无语了,似乎自己跟这位李大人并不熟悉吧,为何一再的夸奖自己呢,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呀,人都死了,还留下血书遗言,指名道姓要我处理他的身后事,如果我就此毁约的话,以后还敢在沧州城里走吗?光是“不守信诺”这四个字已经把我判了死刑,我还怎么混呢?况且我还是一个读书人,一个秀才,如果可能的话,明年我还要参加省试考举人呢?可是也别这么夸我吧,虽然我是被逼无奈,但事实上我还是信守了承诺,确实是君子所为。
正所谓做好事不留名嘛。你这样夸我,我会骄傲滴。
“李大人如此夸赞,令晚上汗颜,晚生虽然不才,却也是秀才出身,读圣贤书,既然应承别人了,理应信守,实在不值得大人如此称赞。”乔远谦恭的说道。在这些官油子面前,谦虚、低调还是非常必要的,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以后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机遇,人生往往就是这样。
“如此甚好,读书人理应如此。”李勤笑着说,“其他事宜可曾都办好?棺木、冥纸等等,不论汪剑通生前如何,既然人已经死了,不说请和尚道士做法事超度,却也应该有个棺木,受点香火才是。”
乔远脸上露出尴尬之sè,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吗?老子现在的rì子都是朝不保夕,哪来那么多钱为他搞这么多东西呢?真是爱莫能助呀!!!
李勤是何等jīng明之人,见乔远有所迟疑,脸上露出难为之情,又见他一身青衫洗得发白,便马上明白了他的难处,却也不点破,笑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汪剑通三十年前也确实是大恶之徒,犯下许多滔天大案,却也不配我等读书人为其置办棺材、烧香焚纸。这样吧,老夫家中倒也有几个闲杂仆役,让他们去处理就是了。”说着,又转身对身边的一个随从说道:“小福,你去长生店买副棺材,再去买点香烛冥钱等用品,到义庄装敛了。明天早上你再带上几个人听候乔公子的差遣,把汪老头安葬了就是。”
叫小福的随从得了令,一溜烟跑去置办东西了。
乔远对李勤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他看到自己的处境,巧妙的帮自己解了围,却不点破,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说实在的,自己答应帮他处理身后事,却连一口棺材都置不起,让他黄土盖脸,真是愧对自己的承诺。不过有了李勤的相助,薄棺一口,汪老头地下也可安息了。
“乔相公也别太cāo心了,这些粗活就交给小福去办就是了。就这样吧,老夫还有点事呢,就先走了。听说乔公子文才出众,特别是一手书法,铁画银勾,哪天空了,老夫与你相互研习一番,交流一下心得。”李勤说着,就走了。
既然李勤出手,又有他的仆役们帮忙,乔远也乐得轻松。
“乔公子你好了不起,连上佐司马李大人都对你夸奖不已。”利小刀望着李勤的背影,笑着说,言语中透出一些羡慕来。
“你平rì里抓小偷,曹大人不也常常夸你嘛,还有街坊邻居们都夸你,这还不够吗?”乔远看出他的羡慕,笑着说。
提起这事儿,利小刀又来劲了,一脸自豪的说:“那是当然的,曹大人还说要嘉奖我呢。不过我抓小偷又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嘉奖,我是真心实义为大家着想,抓尽天下小偷……”
乔远见他又要开始演讲他的宏论了,便赶紧抬步往回走。才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讲了很多次这样的话,说者不烦,听者已经腻了。
第二天早上乔远醒来的比较早,阿秀刚刚做好早饭,虽然还是稀饭窝窝头就青菜,但乔远却吃的很温馨,也很可口。今天他已经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看到一旁的阿秀望着自己吃东西,嘴角上还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乔远心里也默默的打算着。虽然说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也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明年的省试或许对于古代寒窗苦读的书生来说是很重要的,可是他是一个现代人,有着现代思维的高级知识份子(大学生),难道还要这么注重所谓的科举考试吗?读书人吃尽辛苦熬着,所求的也无非就是他朝高中而一享富贵,名利双收。读书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科举上,也如同现代的学生把希望寄托在高考上一样,最终的结果都是想改变自己的处境,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
或许,古代人,特别是古代的书生,在圣贤书的腐蚀下都成了jīng神至上者,可以吃不饱,可以穿不暖,可以过交饥寒交迫的生活,甚至可以让娘子抛头养家,也要读所谓的圣贤书。可是,乔远是现代人,现代人以物质至上,首先满足自己生活所需,然后才能谈所谓的jīng神追求。他不能够忍受过着这种饥寒交迫却还死读着圣贤书而让未婚娘子养家的rì子。
在古代社会里,仕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下,每一个人都承受着这种阶级观念的侵蚀,虽然嗤之以鼻,但心里却都十分清楚:财富在绝大多数时候是关键的。所以,乔远决定先赚钱,满足物质上的需要再谈其他的。
当然,这个想法,暂时还不能够告诉阿秀的,她那根深蒂固的思想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天知道她后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到阿秀,乔远心里有一些安慰,至少自己刚刚来到这里,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上天待己确实不薄,将来一定要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为了一省点米而自己躲起来吃野菜。
“阿秀,今天你就别去砍柴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做做针线活就行了。”乔远喝着稀饭,就了一口白菜,说道。
阿秀一愣,不解的望着乔远,随后马上就明白了,以为他担心自己累着了,心疼自己,心里多少有点感动,便微微笑了一下,说:“乔大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乔远也看出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便握着她的手说道:“阿秀,你是个女孩子,应该呆在家里,做做针线活,有空了看看书也行,别在出去砍柴了。以后像这些粗活,就由我来做吧,我是个男人,应该养家才是。”
阿秀听了这话,把头埋在怀里,以为乔远认为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有违妇德,便悄声说:“乔大哥你放心,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也就是你的人了,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妇德的事情,更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来。以后我出去砍柴的时候将脸蒙起来,也不会与男子随便说话就是了……”
汗……这小妮子想到哪里去了,想象太丰富了,可以去写小说了。乔远郁闷,但也明白她的心意,轻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累着了。家里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赚些银子回来的……”
“你曾经说过,读书人不可沾染铜臭的,所以你的书画非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去卖的,你怎么又……”阿秀想来想去,乔远只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像赚钱这些事情他哪会做呀,除了去卖字画,他还能做什么呢。
“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卖字画的。”乔远微微笑了一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穷秀才,又没名气,就算字画再好,也最多只卖十几文钱,如若是不识货的人拿去附庸风雅,岂不是辱没了自己的才华。再者说,他也没有那个耐xìng去卖字画,他是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里,想要做点事情,还怕做不了吗?
只是他有点可惜,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穿越来古代,就报读理工科,物理、化学等等有建设xìng的课程,这样来到这里也能够一展所长,最不行多读几本书也行。只是他却读了在这里来说最最无用的英语专业,平rì里的生活也都以外语电影为伍,而这些东西到这里来却一点点用处都没有,太悲哀了。
真是悲哀的专业,悲哀的穿越。乔远一脸无奈,看来还得尽快想想办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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