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中的燃烧着的木条发出欢快的响声,奢华豪贵的房间中温暖如chūn,与屋外下着绵绵絮絮雪花的冰冷人间形成极大的反差。
方士儒慵懒地倚在宽大的沙发上,左手摇晃着猩红如血的红酒,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一个高雅有品味的绅士,遇事沉着,幽默风趣,跟众多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都有十分美好的回忆。
他不喜欢高科技,因为他不了解,因为他没有接受过高等的教育,不过他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硕士、博士连跟他平视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喜欢光明,他一直觉得黑暗才是自己最忠实的伙伴,因为黑暗永远不会暴露他的身影,黑暗会帮助他潜入人的心灵,支配他人,为所yù为,为迷惘的世人指点方向这种行为难道不绅士吗?
他更不喜欢音乐,因为他又是一个骄傲的人,优美的曲调动人的歌词有可能触碰到他内心的那根弦,这是他所不允许的,作为补偿,他更喜欢那些歌者在他身下唱歌。
房间很安静,把最后一口红酒干掉的方士儒不由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挪动了下因为长居高位缺乏运动而有点发胖的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空气中有淡淡的焦香味,那是上好的木材燃烧的味道,作为一个有品味的绅士,吃的用的,就是闻的,都必须是高级的,普通人无法想像的。
闭着眼睛的方士儒仿佛看到年轻时自己带领着的兄弟,凭着一腔热血和梦想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奋斗,步步为营,深思熟虑,每rì每夜都要为自己地盘的收益考虑,对于上头阿谀奉承,对于下面雷厉风行。
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高超而不为人知的伎俩,跟自己不对付的敌人,死了;阻碍自己上升的无能的前辈,死了;跟自己有利益冲突的好兄弟,也死了。
方士儒耳边似乎还隐约听得见那些人临死前的惨叫和竭斯底里的诅咒,有时候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样熬过来的。
放心吧,我的垫脚石们,你们没有享受到的好rì子我会加倍帮你们承受了,方士儒虔诚地心想道。
“嘀嘀......”电话声响起。
方士儒不由皱了下眉头,现在这个时候,手下的人是绝对不敢打扰自己的。
拿起了听筒,放到耳边,方士儒说道:“什么事?”
电话的那边似乎有点混乱,喘气声中夹杂着惨叫声,有杂乱无章的枪声,还有方士儒很熟悉的利刃高速割开喉咙后血喷的“咝咝”声。
“发生什么事?”方士儒依然平静地问道,他一直要求自己有泰山崩于前不变sè的气概,更何况手下区区的几条xìng命他并不看在眼里,他反而更担心其他的事情。
似乎被老板的稳重所感染,电话中的那人终于回答道:“老......老板,我......我们被袭击了,有一个黑衣人,在我们交货的时候突然杀出来,我们的人快支持不住了!啊......饶......饶命啊!”
“啪!”通话中断。
方士儒轻轻放下了话筒,依旧平静的外表下难掩惊人的怒气,自他攀到如今的地位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
方士儒认出了电话中的那把声音,是他的一个小跟班,因为为人够机灵,做事也够狠,被方士儒慢慢所重视,他也放心把公司中一些不见得光的生意交给他打理,对方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想不到这一次彻底栽了。
方士儒从新拿起话筒,拨打了一个号码。
“嘟......嘟......”
“嘟......嘟......”
没有人接听,方士儒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
“嘟......嘟......”
“嘟......嘟......”
依然没有人接听,方士儒又拨打了五个电话,每挂一次,他的脸sè就多一份铁青sè,已经发胖的身躯哆嗦得愈加厉害,肥肉荡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接电话,该死的,给我接电话!”
方士儒再也淡定不起来,狰狞的脸孔加上急促的喘气声不由让人响起动物园中被游客用石子砸着玩,而自己偏偏被困在笼子中无法反抗的大猩猩,可怜而又可笑。
事到如今,要是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那他这些年是真的白活了,但是真是明白是怎么的一回事,他才觉得更加的恐惧,到底是哪个大势力盯上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一手培育的班底在铲了个彻底,最后再让自己变成一个只有等死的光棍司令,无疑一张大网早就围绕着自己张开,把所有的生机都隔绝掉,可笑自己居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看来这些年安逸的生活把自己的jǐng惕xìng都抹掉了。
“走,对,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文化程度不高的方士儒时刻谨记着老祖宗的教导,更何况自己在国外银行中有大笔存款,在国内是无法查询和冻结的,只要逃出国外,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过得几年岂不还能东山再起。
绝望二字从来没有在方士儒的字典中出现过,他相信人定胜天,绝望的尽头就是希望,坚持下去总是对的。
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陶醉在美好未来的方士儒找来一个大袋,打开保险箱,装满花花绿绿的钞票,还有一些护照机票之类的文件,像他这种人早就为自己准备好后路,车票、机票更是时刻准备着,反正这些用于救命的钱方士儒是一点都不吝啬的。
把最后一捆现金装好,方士儒正要从大屋初建时秘密修建的密道离开,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走不掉的。”
空旷华丽的房间依然如同一分钟之前的宁静,静得安宁,静得窒息,静得方士儒似乎都听见自己胸腔当中跳跃的心脏,“噗通,噗通......”,拼尽全力地、激昂地跳动,因为在下一分钟,也许它再也跳不动了。
方士儒把右手慢慢地伸进衣腹,颤抖的手指感受到冰冷的坚硬,那是一把左轮手枪,六发的,这把手枪已经陪伴他多年了,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出绝境。
但是这次方士儒没有这个信心,熟悉的伙伴没有带给他一丝的勇气,现在的他连转身面对神秘人的勇气都没有。
“噼啪,噼啪。”是木条燃烧的声音,是来自地狱对他的热烈的呼叫声,是昔rì倒在他面前的敌人的嘲讽声。
“请问阁下,鄙人曾有得罪的地方?”方士儒问道,语气比对他的亲娘还亲。
“没有。”身后的人回答道。
这次方士儒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很年轻,是一个男孩子,但是他没有因此轻视对方,要知道突破屋外重重的关卡再悄无声sè地潜进自己的房间可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办到的。对方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可能是另有所求,暂时冷静下来的方士儒心想道。
“敢问有什么需要方某帮忙,只要是本人力所能及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推脱。”方士儒如是问道。
“有。”
有就好,最怕你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人产生贪yù的一瞬间,必然会放松jǐng惕。
“你想要什么,金钱?钱这东西啊,还真的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只要有它,什么都可以得到。”方士儒边说还边掂了下手上鼓鼓的大袋。
“这些都是钱,外币,汇率最高的那种,我放这里,另外还有一些秘密藏了起来,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先生您能放我一条生路。”
说完方士儒真的把钱掉到身外几米远处,就像掉一袋垃圾,似乎之前这袋内承载的希望是那么的不及一提。
“另外我还有一些境外的存款,只要有帐号和密码,谁都可以去取,国内绝对是查不到的,但是帐号和密码都有点长,我可以写下来,只求兄弟你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可以。”身后男子思考了一下,说道。
生怕对方拒绝的方士儒心中顿时活络起来,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瞪得极大,稍稍平复自己汹涌的心cháo,接着平静说道:“可以到我的办公桌旁吗?上面有纸和笔。”
“可以。”
依然是简短的两个字,但是对于方士儒来说,却仿佛听到了仙乐。到目前为止,除了一开始对方突兀的出现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己的掌握中,看似自己是受到威胁,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行动全都在自己的引导当中,毕竟是年轻啊,阅历不足,盲目自信,多么可爱的一个年轻人。
慢慢靠近书桌,轻轻坐上椅子,左手拿起价值不菲的钢笔。
“沙......沙......”
方士儒写得很认真,比上幼儿园第一次写数字时还要认真,他要写出最jīng美的数字,好让严格的老师好好的夸奖自己,夸奖自己的多才多艺,因为方士儒是一个右撇子。
最后一笔落下,方士儒拿起手中的纸条递给对方,这是方士儒第一次与这位年轻的杀手先生正式的对视,对方没有任何的掩饰,普通的发型,普通的五官,普通的穿着,平平无奇的一个年轻人,要不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见面,方士儒很难看得起这个小伙子,更不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但是,再见了。
“卡”
“咻”
“唔”
“啪”
方士儒的额头上穿了一个菱形洞,从前面进去,再从后脑穿出,正中眉心。
一块黑sè的铁块从方士儒无力的右手滑落,地板上厚厚的毛毯没有让它再次弹起,是那把手枪,黑得深邃,黑得发亮,黑得已经打开的保险并不保险。
鲜血从洞穿的孔中流出,流过鼻梁,滴过双唇,被划分两半的左右脸有迥异不同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喜感,看得人有种莫名的情绪。
时间回到零点五秒前。
写好字条的方士儒同样用左手把之递给年轻人,阅历丰富,骄傲自信的他断定对方此刻肯定已经被自己手上的字条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那么自己留的那一手也是时候上演。
因为办公桌较宽,所以坐着无法递字条,因为要递字条,所以自己需要站起来,因为需要自己站起来,所以你要躺下去。
右手握紧的左轮手枪的枪口随着方士儒站起来浮出桌面的那刻响起,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和完美,正如方士儒前半生的经历那样,惊险但是平安。
除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除了年轻人隐藏在衣袖中的飞刀暗器,方士儒的枪因为失去准星而没有打到对方,如果他扣扳机的时刻再早那么一点,那么一切将会按照方士儒之前的计划进行。
但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时间也不会从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一代枭雄方士儒倒下。
年轻人,手起刀落。
“噼啪,噼啪。”唯有这声音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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