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江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好好做张晚情和苏允文的婚礼,一定让这场婚礼弥补他们这么多年的空白,一定好好安慰张晚情伤痕累累的心。
送别张晚情,于江江内心感慨万千。
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于江江眼角湿湿的。不禁在心里祝福,希望命运能多眷顾这个可怜的女人,让她下半生平顺安稳,与相爱的人相携一生。
这边的于江江还沉浸在那略显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那边的段沉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想什么呢?”段沉突然在于江江耳边问。温热的呼吸拂扫在于江江的耳郭,酥酥麻麻,于江江全身迅速起了鸡皮疙瘩,像身上着了火一样跳了一下躲到了另一边。
她有些羞赧地捂着耳朵,撇着嘴嘟囔:“怎么突然靠这个近说话,想吓死我吗?”
段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我喊你了,你没听到。”
于江江皱了皱眉:“是吗?”她表示疑惑。
段沉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细心地伸手,扯了扯于江江的衣领子,给她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温和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段沉走在前面,人高腿长迈出的步子大,于江江有些追不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晌,于江江突然停住了脚步,想起了什么,立马提了出来。
“我警告你,你以后不准再当我挡箭牌了!”
段沉停下脚步,缓缓回身。此刻他正走到一个精致的路灯下面,这个角度让他整个人逆光,背后过于刺眼的光让他的脸整个隐在了相对的灰蒙蒙晕影里。于江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是思索了一会,不紧不慢地问:“我怎么把你当挡箭牌了?”
于江江仰着脖子,有些激动地说:“你每次在乔恩恩面前,都会对我态度暧昧,你这不是故意让她误会我们有什么吗?”
段沉点了点头,很是理所当然地问:“我们难道没有什么吗?”
于江江气得翻了个白眼:“我们能有什么?如果仇人算一种永垂不朽的关系,那就确实有。”
段沉轻笑出声,像一只已然餍足的猎豹,优雅地趴伏在大草原上,逗弄着鼓掌之中的猎物,不是不吃它,只是在吃之前给自己增加更多乐趣而已。
“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关系?”他轻描淡写地问于江江:“难道我不能追你吗?”
于江江没想到他会这么满不在乎说出这样的话,一口无语的老血直冲喉头,正准备吐给他看,想想又有些困惑,抿了抿唇,认真地打量了段沉两眼,问他:“你为什么想追我?”
其实于江江并没有把段沉当做可以发展的对象。她对他的事知之甚少,他也很少主动与她提及,那种始终遮掩什么的感觉让于江江觉得缺少真诚。
即使和陆予不能修成正果,她还是渴望得到一份真诚的爱情,找一个稳重而内敛的爱人。而不是段沉这种没个正行,不知道哪句真话哪句假话的痞子。
可此刻,她却问出了得到答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问题。
大约还是受到张晚情的影响,沉浸已久的文艺少女心发作。
近二十年前,还在读初中的张晚情对一直坐她前座的苏允文久坐生情,心生爱慕。
苏允文是那种内敛沉默到极致的男生,英俊聪明,耐心善良,专注于学习。除了篮球,几乎双耳不闻窗外事。那时候张晚情总是做些小事情,试图引起苏允文的注意。可似乎做什么都没结果。苏允文就是一个很木讷的男生。怎么暗示都没有用。
班上喜欢苏允文的女生那么多,苏允文都不为所动,张晚情的闺蜜曹惜若知道张晚情的心思,一直鼓励她:要不就直接表白吧,简单粗暴,最起码能快刀斩乱麻。
张晚情思前想后,写了一封情书。谁知那封情书还没送出去就被别人捡到。被人贴在教室黑板报的公告栏。那一个下午张晚情一直被同学调侃,大家还编顺口溜笑话她,她一直憋着眼泪,直到被老师叫去谈话。
在那个早恋猛于虎的年代。她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怎么可能被允许呢?
被老师严肃批评后,张晚情大哭了一场,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收拾东西。没一会儿就看到苏允文打完球过来。
张晚情沉默地看着苏允文利落地收拾书包。末了,他突然捡起了一本掉在地上的册子递给张晚情:“你的本子掉了。”
张晚情看清那个本子的封面,紧张地赶快收了回来。
那个本子上零零碎碎写了一些随笔,和她一些时段的心情。虽然没有名字,但也有经常写到她的单相思。她可不想被苏允文知道她那些花痴事迹。
回到家,写完作业张晚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拿出记录心情的册子,正准备随便写几句。东翻西翻错翻到了最后一页。
许久以前东西了,她写着:“爱上一个人的过程很漫长,漫长到让我以为穷尽终生都遇不到那个人;爱上一个人的过程也很短暂,短暂到当我遇到你,我就以为那是一生。”
张晚情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因为当她视线下移,她自己写的一段话下面,出现了可疑的,不属于她的字迹。
简简单单写个五个字。
“那就过一生。”
因为这句话,成就了两人长达十年的缘分,从青涩的学生时代一直到毕业冲刷进社会洪流。十年时间,那么多的诱惑,那么多次争吵,那么多的阻碍,那么多的曲折都不曾把他们分开。
“那就过一生”是两人爱情的共同祈愿。多么美好。美好到于江江只是听都觉得很羡慕。
于江江眨了眨眼睛,在灰暗的角度里辨认着段沉轮廓分明的五官,他此刻的表情很沉静,似乎正在思考。
于江江平静地看着他,过去良久,只听他用无比认真地表情回答:“我倒真没想过为什么追你。如果非要说个理由,那就为民除害吧。”
“……”
被段沉气得不清的于江江一个人打了出租车回家。回家路上,她毫不留情地从电话本里删掉了段沉的电话,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发誓再也不会理这货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讨厌的人。他难道不知道现在都流行稳重忠犬霸道偶尔小腹黑的暖男吗?像他这样的贱人哪里还有市场?
粗鲁地洗了个几分钟的“军澡”,于江江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电脑前写策划。
听完张晚情的故事,她准备给他们婚礼造个势,写个长微博,在他们公司的微博发一发,现在这种方式的营销很流行,感人的爱情故事随便转转都有几千,更何况是他们那种离奇曲折的故事。
努力把段沉那张侮辱地球的脸从脑海里搧开,于江江听着歌,深呼吸,让自己进入“创作”模式。
写了六七个小时,直到凌晨三点多于江江才写完这个才两千字的故事。
反复读了几遍,校对,修错,于江江确定没问题了,才编辑了一条微博,用公司的官博发了出去。
那天晚上于江江很显然是没有睡好的。第二天上班她坐在电脑前一直打瞌睡。后来实在扛不住了,和经理报备以后,一个人躲到休息室去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于江江是被组长焦急地敲醒的。
“于江江,你快给我醒醒。”
于江江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半梦半醒地问:“经理?怎么了?”
经历愁容满面,一脸着急:“你快去看看你写的那条微博。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天涯开了帖子,正在八我们那对客户呢!”
于江江脸色苍白地守坐在电脑前,仔细查看着那条微博的转发和留言。这个故事比于江江想象的还要火得快,不到24小时转发量已经达到两万,大部分都是博友们感动的留言,少部分攻击他们公司为了营销编故事。
其中有一条留言被赞了几百次,写着:苏允文?不是我同学的老公吗?怎么又要结婚了?
按照组长提供的关键字,于江江很快就搜索到了那个八帖。楼主还在连载,于江江一楼一楼地看着,握着鼠标的手心里全是汗。
楼主口气不善,很显然是作为亲友的那种愤慨。
SYW简称S,是我同学C的老公,他们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C人美学历高家世好,UCLA毕业。与S是初高中的同学,从初中开始喜欢他,后他有女友,C一直未曾表白,一个人去了美国读大学。后S毕业结婚,C特意从美国回来。谁知S老婆出了意外,失踪了。警察判断已经出了意外,因为没找到尸体,S一直不肯接受。在他最伤心最失意的时候,C一直陪着他,为了他放弃已经有所成就的学业,回国工作,陪伴他六七年时间。两人日久生情,S按程序离婚后与我同学C结婚,成就童话婚姻,三年前C生下女儿,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两人一直是我们朋友圈里的模范夫妻。
C如果不是为了成全她的暗恋情结,完全可以找到比S好几十倍的男人,S不感恩就算了,居然做出这等事。旧情“死而复生”,居然要和她结婚。不知道S是不是秒甩了C。我们现在都联系不到C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于江江越看越觉得眼睛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的缘故,头痛欲裂,后背像被人冷不丁放进了一块冰,激得全是冷汗。
这反转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也是她此刻完全无法阻止的。她看完以后,公司公关部很快删除了那条微博,可转发版已经在网络上铺天盖地传播了出去。现在这个言论这么自由的时代,很容易就被口水淹死了。于江江也感觉有些害怕。
公司的官博现在被洗版了。他们公司被人批拿不要脸和挑战三观的故事炒作,没有道德挑战下限云云。
组长被气得头顶直冒青烟。指着于江江的鼻子骂:“于江江你到底怎么回事,吃饱了没事干啊写什么长微博啊?秀文笔啊?”
于江江觉得委屈极了,没发生事情的时候经理和组长都说是个好主意,有助于经营公司品牌。怎么事情发生了,就变成她一个人的错了?
不是上头的人批准,她能拿到官博的账号密码吗?
可人在屋檐下就是不得不低头,在公司上班在社会打滚不比在学校,也不比在家。领导和同事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亲人朋友。
不出问题他们可能还会对你微笑。一旦出事,那笑里都是藏着刀的。
低着头,于江江难过地揪着自己的手,紧咬着嘴唇,良久才憋了一句:“我会把事情搞清楚的,组长,这件事我会负责。”
于江江始终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帖子她一路看下来,觉得剧情越写越不可思议。整个发展反转到于江江大脑都有点转不过来了。如果苏允文和帖子里的C那样琴瑟和鸣,那和张晚情又算什么呢?
他们的十年难道不具重量吗?
帖子在论坛里越来越火,网友们开始强大的人肉搜索,很快就找出了主角C的微博。
于江江顺着链接点进去看了下,页面干净整洁,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情和图片,基本都是些正能量新闻的转发,让人觉得博主是个很热爱生活很善意的人。她的个人简介只有一句话:遇见你,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博主是个年轻恬淡的女性,微博里都是孩子的照片,于江江耐心地翻了几页,只找到了一张一家三口出游的照片。
照片里苏允文抱着甜美漂亮的小女孩,对着镜头笑得腼腆,而C则深情而满足地看着苏允文。那画面让于江江看着觉得有点心酸。不知道张晚情到底知不知道这些。
网友的声援惊动了博主,网址曝光不到一个小时,博主就删除了所有的图片和微博,换了名字。那个账号就这么消失了。大概是要保护孩子和苏允文吧。
于江江实在无法分辨这三个人中到底谁是坏人。实在是谁都不像。
于江江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张晚情打个电话。忐忑地拨通,却不想电话压根没人接。
带着满腹的心事和烦恼,于江江慢慢吞吞地下班了。
一个人在西河路瞎转悠,西河路是北都除了长安街以外最繁华的地方。这个城市所有国际性的企业都扎堆建在了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时尚履历漂亮的社会精英。曾几何时,于江江也曾踌躇满志地立下宏愿,有一天一定要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时至今日,她不仅没有打入西河路,还离这里越来越远。来北都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到迷茫,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吧。她太情绪化,太代入个人的感受,她没办法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策划,不够冷血不够置身事外,绝对是做这份工作的致命伤。
轻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想给陆予打电话,想了想又收了回去。陆予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她必须清醒地面对这个事实。
翻遍了通讯录,居然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于江江也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随手点进短信箱,满满的全是垃圾短信,一条一条删除,最后停在一条短信上。来自一个被删除了名字的11位号码。虽然已经没有名字了,但于江江还是知道是谁。
短信显示:
“因为当两个人都感到很冷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抱在一起。”
“你为什么想要追我?”于江江的问题还言犹在耳。
看着那些文字,明明都是最简单的字眼,于江江却觉得好像是什么生僻字一样竟然有点不认识的感觉,鼻头酸酸的,于江江忍不住眼眶红了红,按住那个号码,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段沉,如果,我现在感觉很冷的话,你会来拥抱我一下吗?”
接到于江江电话的时候,段沉正在干活。他最近接了一个客户,一个事业女强人婚姻出了问题,她文质彬彬的老公找了小三。在外人面前强势逼人的女强人无助地求助于段沉,希望能让老公和小三分手,她卑微地想要保存自己的家庭,只要老公回头,怎么都可以。
段沉接单子的时候有自己的原则,原则就是看他当天的心情。他自认是个对感情很麻木的人,可总忍不住想去帮帮别人。
也许是内心还存在着点美好的念想,自己得不到的爱情,别人得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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