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珈成是帅哥一枚,不管什么年纪,三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他的长相都符合当下社会的审美主流,就算以挑剔的眼光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帅得清新俊逸。
叶珈成,时简心里念念想想这个男人大半个月了,现在终于再次见面,还是以那么突然又惊喜的方式,加上今天吹了半天气球腮帮子有点疼,她眼泪都要崩出来。

冤家!

叶珈成只穿着一件浅灰的高领开司米走进来,头发像是刚理过,脖颈看着修长又匀称;此外,他手里搭着一件外套,是一件白色外套。时简蹙了下眉头,外面有那么热么?她又看了看搭在叶珈成搭在手臂的外套,隐隐可以看到上面沾了一些红色污渍。

哦。原来是不小心弄脏了外套,临时过来买衣服。

今天易茂男装搞店庆活动,旗舰店人来人往,见多了太多大腹便便又挑剔的男顾客,年轻的女导购员们心里已经是不停吐槽的状态,所以她们看着迎面走进来的男人如此风姿卓然,感受便如一缕清风恰到好处吹了过来。

店里两个年轻导购小姐都想要上前提供服务,彼此又注意到了好姐妹眼里那点意图,犹豫要不要让给对方,时简快速放下手中气球,路过她们说:“这个客人交给我吧。”

半路杀出一个时咬金,俩导购小姐反应了半秒,微笑着挤出一个字:“……好。”

所以,有时候心里有什么想法想要的一定要抢先说出来,不然所有好事就会落到那些会主动开口索求的厚脸皮的人手里,而你只能在心里偷偷扼腕长叹: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口?

只是,她们真想不到,居然是安安静静的时简,先下手为强了……

时简是总公司下派过来,今天总共没接待过几个客人,原本看着还挺……与世无争的一个漂亮实习生,没想到比她们都老练。

算了,脸皮厚的优势,也是与生俱来,羡慕不来。

大门进来,叶珈成踩着光可鉴人的橡木白地板,挑选起了适合自己外套,一时也没有注意朝他走来的导购就是上次那个一面之缘女孩,时简。

他右手划拨着最前排的最新款男士西装外套,取下一件灰蓝棉质,无聊地问了问身后的“导购小姐”:“这款我穿合适么?”

其实这根本就是废话,他穿什么不合适呢。

“我觉得不怎么好,不建议。”时简立在后面回答叶珈成,眉眼弯弯,已经是甜蜜蜜的模样。

“……”叶珈成霍地转过身,看着时简,他感冒未好,控制不好咳嗽了两下,然后有点难以置信地扯了两下嘴角。

他还是认得她的。

时简主动打招呼:“好巧啊。”

“嗯,很巧。”叶珈成回她话。

时简抿着唇,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地晕倒了,没想到这样也能遇上叶珈成。叶珈成不是A城人,他在A城读了七年书,之后就留在这个城市发展,直至成家立业。说起来,她要不要找个时间回青林市一趟,看看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他们都对她很好。

“为什么不好?”叶珈成审视着她,落地镜照出了他颀长的身姿。

为什么!时简拿过他手中的早春款灰蓝西服,让他摸了摸面料的厚实度,又“自来熟”地说了起来:“你摸摸,料子那么薄,外面才几度,你穿这样出去不冷么?”

叶珈成没说话,淡漠地收回手,因为不管他回答冷,或者不冷,答案都很奇怪。

相比还算淡定的叶珈成,直接奔溃的,是另外两位导购小姐。易茂男装旗舰店里有冬款也有刚新上的春款,不过春款不打折,她们都喜欢推荐顾客购买早春的款式,提高业绩。

所以时简,她在搞什么?

是呵。搞什么?叶珈成斜了时简一眼,还是走到了对面的冬款区。

时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她和叶珈成结婚之后,叶珈成所有的衣服都是她置办的。像所有女人一样喜欢打点自己丈夫,叶珈成大到正式场合穿的西服,小到袜子内裤都是她在选购。叶珈成也笑着说过,有老婆的生活就是不一样。然后她就问叶珈成,以前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对啊,瞎买。”叶珈成这样回答她。

男人购物,果然都是瞎买。时简拿出一件羊毛长款翻领风衣,今年某大片热映,男主帅气的经典荧幕影响产生了一定的边际效应,比如这种类似长款风衣卖得特别好。

时简觉得叶珈成穿上这件风衣肯定很好看,好看到招摇。她不想叶珈成那么招摇,又想看他穿这件大衣的样子,最后,她还是找起了叶珈成穿的号。

现在的叶珈成身材和以后的他基本一致,稍稍偏瘦一些。

“就这件吧,你穿一定好看。”她说,样子期待。

叶珈成接受了她的推荐,她上前帮他穿衣,激动发烫的两只手有点不知道怎么放。她多么想摸摸他,尽情地抱抱他。叶珈成一声咳嗽,仿佛看出了她的兴奋点。

时简又帮叶珈成整了整领子,易茂男士的大衣裁剪得很合身,叶珈成这样的衣架子穿着仿佛量身定制的。她看得满意至极,喟叹出声:“真帅……”

叶珈成:“……”

这样的感慨,过于自然流露,实在令人没有安全感。叶珈成拨开了时简的手,“我自己来。”

“嗯。”

叶珈成立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效果不错,另外确实很……暖和。

“这款多少?”他问。

“5888。”回答的是另一个店员,观察了半天终于插进话来了。

那么贵!时简蹙了蹙眉头,有点为难地瞅着叶珈成。

这是什么表情!叶珈成面无波澜地移开目光,对另一位导购小姐说,“这件我要了,直接穿走,埋单吧。”

那么快决定了?时简偷偷拉了下叶珈成的衣服,轻轻说:“你等下。”

等什么?叶珈成来不及反应,时简已经走向店长,指着他说:“店长,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能不能给个内部价啊?”

不远处的叶珈成:“……”

店长有些为难,想搪塞一下。

时简笑盈盈,继续真诚地恳求,动之以情地说:“芬姐,你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嘛。他才刚工作,以后还要存钱买房讨老婆,现在这个社会男人压力很大的,能省则省,你说是不是?”

叶珈成:“……”他以后娶老婆关她什么事。

“好,没问题。”这样的理由,店长同意了。

易茂男士大衣内部价能拿到5.5折,易茂这样的市场牌子,即使店庆也只有最多8折,一下子省了不少呢。时简回过头,朝叶珈成眨眨眼,过日子还是需要老婆吧。

呵呵。叶珈成不疾不徐地走过来,店长开始写单了,另外两位导购小姐也释然了,原来这位帅气先生是时简朋友,难怪时简刚刚那么积极。

“先生你好。”店长芬姐抬起走,笑眯眯说,“没想到你是时简朋友,我们就按照内部价给你折算了,一共是3238.4块,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叶珈成回答,淡淡睨了时简一眼,拿出口袋皮夹里的信用卡,递了过去,并说,“不用给我内部价,谢谢。”

店长芬姐:“……”

时简一时也:“……”她真想一巴掌拍死叶珈成!

芬姐反应了几秒,才接过叶珈成递来的卡,重新出单。

时简郁闷了,默默无言地拿出袋子装好叶珈成原先那件白色外套,然后递给了他。叶珈成直接扬了扬高昂的下巴,然后离开,走出了店门。

难过。

“你们是闹矛盾了么?”一个导购小姐好奇问她。

时简也不知道怎么说,点了点头。然后她想起什么,说了句“我出去下”,又马追着叶珈成的身影走出去。外面的叶珈成已经走了一段路,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出:“叶珈成!”

叶珈成转了过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时简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叶珈成直接走人,幸好叶珈成还不算太讨厌,只是懒懒地望着她,像是等她走过去。

她稍稍释怀,笑了笑,朝他跑了过去。

“嗨。”时简打招呼,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现在的叶珈成说话,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她却要装成一个陌生人。

“还有什么事吗?”叶珈成问她。

“我……”时简顿了顿,“我刚刚看见你白色外套的污渍,是红墨水汁。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下,你可以用酒精洗涤它。方法是你先用温水打湿,然后用百分之十左右的酒精搓擦。”

叶珈成的工作偶然需要手工制图,他的衬衫就常染上墨水汁。这个办法还是家里的阿姨教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时简感觉自己都要哭了,鼻子酸酸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叶珈成又问她,“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呢,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时简抬起头,还是把最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那个……你和宋……就是上次那个女朋友……分手了吗?”

话音落下,时简又懊恼了,多么冒失,她好像太心急了。果然,叶珈成神色淡淡,已经做出了闭口不谈的姿态;冬日的阳光打在他脸颊,亮晃晃一片。

叶珈成不是不想说,他真的有些无奈了,对上眼前女孩桃花瓣的眉眼,那么清润灵秀,怎么就生了一副执拗性格。太莫名其妙了,更莫名其妙,他的心居然微微颤动了下。

时简还在等,仰着头,心跳飞快。叶珈成以前可是告诉她,他和宋晓京根本没有谈多久的。他有骗过她吗?她忐忑着,直至叶珈成开口:“分了。”

时简眼睛明显地亮了下。“真的?”时简咧着嘴巴,确认地追问,“你们真的分手了?”

叶珈成忽然有些心塞……

嘻嘻,他真的没有骗她。时简抬着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毕竟她老公刚失恋,她再开心也不能表现太过了,可是嘴角总是控制不好地往上翘。阳光是如此灿烂,世界那么美好,叶珈成刚刚说的“分了”两字,简直是她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也是最好的消息。

时简好想拥抱住叶珈成欣喜欢呼,又怕吓到未来老公。她下意识伸出的一只手,改成了轻轻落在叶珈成的肩膀,然后又缩回去;接着她又碰了碰。小心翼翼的,幸福的,满足的。

这样碰碰,应该可以吧。她想。

不可以,叶珈成就这样冷艳地看着眼前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在弹苍蝇么?

“还有其他事情吗?”他接着问她。

嗯,还有。时简有些紧张,心里暗骂自己挫爆了,跟自己老公要个电话号码也紧张……事实真这样,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眼巴巴地望着叶珈成:“你的……手机号码可以给我一个吗?”

时简没有追过男人,第一次总是很生手。

的确不会追男人的女孩啊。叶珈成没说话,漫不经心的样儿。

时简又拜托地看着他:“不可以吗?”

叶珈成终于轻轻叹出一口气,答非所问,像是提醒地说道:“我以前在你们店里留过一次手机号。”

对哦,顾客资料!时简激动又不好意思,“……我忘了。”

“既然没有其他事了。”叶珈成配合着时简的身高,目光稍稍低垂,再次“冰冰”有礼地开口,“我可以走了吗?我赶时间。”

时简只好说再见了:“再见。”

老公……

叶珈成:“再见。”

时简回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翻阅顾客资料,查找叶珈成的号码。

今年夏天,叶珈成的确在易茂男装旗舰店购买衬衫时,留下一份顾客资料。男人潇洒连笔的签名下方附属了一串手机号码。时简快速将叶珈成号码存进手机里,然后撇了撇嘴:明明可以直接给她,偏要她翻那么多顾客资料。

店里芬姐问时简:“刚刚那个帅哥,是你喜欢的人吧?”

时简也不掩饰,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继续向芬姐讨人情:“芬姐,以后他过来,可不可以都给他内购价?”

芬姐笑,促狭地说:“我是想给啊,就怕人家不要呀。”

时简只有长叹:“……哎!”就在刚刚她给叶珈成发了一条身份识别短信……不过叶珈成没有回她。

今年是易茂服饰成立第61周年,店庆活动长达一个星期。时简作为实习生下派支援店庆,意味着她要在旗舰店呆一个星期。

幸好店里气氛不错,还可以聊点八卦。

易茂是做西服起家,易老先生曾经是A城响当当的“金剪刀”,易茂就是他和第一任妻子创立的品牌。今年易茂服饰六十一岁,易老先生也已经八十二岁了。

易老先生第一任妻子是一位千金,林家银行的大小姐。大小姐不爱指腹为婚的有钱未婚夫,偏偏喜欢上了俊俏年轻的裁缝先生,偷偷拿出闺房私房钱让怀才不遇的裁缝先生经营人生事业。一代痴女,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大女儿,也是易大小姐,就得了肺病撒手人寰,到下面找被她那位活活气死的钱庄老爹,道歉去了。

易家大小姐,也就是易霈的母亲,运气更坏,不仅遇上了最糟糕的年份,还遇上了最糟糕的爱情。壮烈的女人最终选择生下了易霈,至此终年一直没有结婚。

有人说,林家女人不是短命就是薄命,令人扼腕。

易老先生第二任妻子,郭太太,却是一位福旺十足的女人。小家出身,明明是尴尬的续弦身份,连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成了易家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午休时间,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大家凑在一起聊起易家的那些事,穿着体面熨帖的套装七嘴八舌着,基本以“我家二叔跟我说过”“我也听人提起过易老先生以前……”等等作为开头话。传闻最有意思的地方,又体现在一个“传”字。

时简听得津津有味。她还知道多年以后还有编剧偷用了易家背景写了一部大火的电视剧,剧名就叫《男色家族》,名字有噱头之嫌,不过易家男人的确都是好皮相,尤其是以后备受瞩目的易霈。芬姐又说起一件事,口吻骄傲。每年易老先生的生日宴都会宴请一些优秀员工过去参加,这里的旗舰店是易老先生最看重的一家店,说不准今年会有两个名额。

两个名额,意味着除了店长以外还有一个名额。店里的小美小王小珂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芬姐已经参加过两次易老先生的生日宴了,言谈之间有些得意。然后,聊天话题慢慢转到了易霈这里。三十岁还未婚的易霈肯定比九十二岁的易老先生更符合年轻女孩们的聊天话题。她们问芬姐:

易霈长什么样?

易霈和易老先生关系如何?

易霈有女朋友了么,有未婚妻了?

以上这些问题,芬姐能回答的基本也只有第一个,所以用词特别丰富:“易霈的确是一位美男子,当时我远远看到几眼,真的很帅,可以说是貌若……潘安。”

“哇——”

可惜貌若潘安是一个褒义词,却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大家都知道潘安长得很帅,到底帅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小王姑娘立马找出了参照物,说话之前还有意地看了看时简,再问芬姐:“芬姐,你说是之前那位叶先生帅,还是易霈帅?”

芬姐想了想,真在心里比较起来。

这还用想么?时简半靠着柜台,拨着柜台的笔,真心实意地说:“当然叶先生更帅。”

小美小王不相信,哼哼唧唧地推推她,取笑说:“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中了毒了。”作为易茂的一枚小小导购员,她们都希望是易霈更帅。

时简但笑不语,她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心里就没有男人能帅过叶珈成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看向时简,时简已经见过易霈了?

大概讨论了太多易家的事,第二天芬姐带来一个足以震动旗舰店的临时消息:今天大家加班到晚上10点,易老先生可能要过来巡店。

小美小王小珂纷纷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时简在打气球,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停在“加班到晚上10点”,然后也好奇起来:易老先生身子骨不错啊,大把年纪还亲自巡店。

芬姐说:“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机会难得。”

的确机会难得。

下午三点旗舰店又收到上面通知:易老先生大概晚上8点过来,同行的还有其他易家人。大家提前结束正常营业,做好准备活动。

事情发展,感觉已经不是巡店那么简单。

时简有一种即将接驾的感觉,小美小王小柯她们也那么认为,然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做事了。擦地,真正做到了洁净如镜;重新陈列柜台的衬衫、西装;最后是分类,然后调整到最好恰当的摆放位置。

时简也有好好表现,不过她一心二用,中间不忘拿出手机,看看叶珈成有没有回复她。

“嗨喽,珈成,我是时简。”

这条短信叶珈成一直没有回复她,导致“嗨喽”两个字都显得特别尴尬。时简想了想记忆中的甜蜜:以前她在卫生间拉屎,叶珈成都会立在外面陪她说话。

店里的小美有追男经验,安慰了低落的她:“你这样发肯定不行的,你让他怎么回你呢,发一些他可以回答的问题啊。”

比如?

小美瞎扯了:“你吃饭了没啊,你在干嘛啊之类的,随便想想,很多啊。”

太无聊了吧。时简有点嫌弃,她和珈成刚谈恋爱那会都没那么无聊。不过她还是听从了小美的建议,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起来:“你在干嘛呀?”

呀字,她是琢磨好久才加上去的。

果然,这条短信叶珈成回复过来,不过内容有点简单。

“在吃饭。”叶珈成回她。

太棒了,时简惊喜。

“对,就这样聊,慢慢聊了。”小美得意笑了,“放心吧,只要回复你了就有戏,加油!”

真的么?!时简笑嘻嘻,看着叶珈成回她的“吃饭”两字,开心呐。

然后,她接着发。

晚上八点,易老先生没有过来。冬日的夜来得特别早,旗舰店早早就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没有人敢懈怠,小美她们已经个个挺着腰板等在门口,打了一半的哈欠都逼了回去。

时简自然也站着。她以前哪做过这样的事,不过她等着“接驾”同时,大脑回味着她和叶珈成几条来回短信,心里戏份甜蜜,也没觉得时间难熬了。

大家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九点十分,终于来了。三辆锃亮的黑色轿车一块进来,相继停在了宽阔的店门外面。时简站得轻松又笔直,然后稍稍侧目,观看。

第一辆车下来,是易老先生和他第二任妻子郭太太,郭太太扶着易老先生。

第二辆车子,三个男人,应该就是易老先生和郭太太生的三儿子,易霈的三个舅舅。

第三辆车子,车牌尾号06,不用想也知道是易霈。

如此龙威虎震,搞得那么浩浩荡荡,怪吓人的。

易茂西服起家,易家男人自然个个西装笔挺,易老先生也是一身银灰色西装穿在微微佝偻的身子,看起来精神又精明。时简再次想到了那部射影易家的狗血大戏,感慨“男色家族”这个名字,还真取得贴切又艳味十足。

易家人还没过来时,店长芬姐早早带着三位店员站在门口等着迎接。易茂男装在服务这块一直做得很好,秉承着易茂“忠厚诚恳”的四个字宗旨。时简站在芬姐那边的最里面位置,以前都是别人给她服务,第一次这样准备服务别人,马马虎虎过关了。

易家人进来了,郭太太扶着易老先生走在最前面,芬姐微笑地弯下腰:“易董,晚上好。”

店员都开始弯腰。

时简也微微弯了弯腰,眼角轻轻往上斜着,用余光瞅看易家人进来的场景。她注意到小美小王小柯她们都是整齐的45°弯腰,她最多只有15°,有些不整齐。

时简有些强迫症,打算偷偷往下一点,不小心抬起的目光撞上了刚进来的易霈。

易霈也看到了她,移开视线,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旗舰店里面配置了手工裁衣区和休息室,易老先生直接去了休息室。裁衣区和休息室隔着一块偌大的屏风,上面墨水江南地写着四个字“上善若水”。

这里只接待顶级VIP顾客,提供最好的手工定制。

芬姐开始煮水泡茶,一室清香。易老先生坐在中间的皮质沙发,接过芬姐递上的杯子,他轻轻吹了吹气,然后一口未尝地放回前面的梨花木茶几。

茶水微震,碧波涟漪。

时简抬抬眼皮,想到了叶家那位老爷,每次叶珈成带她回家过年,她最怕的就是叶爷爷了。她和叶珈成多年没要孩子,叶珈成是独子,婆婆公公不说什么,不代表叶珈成的爷爷对她没有意见。

休息室气氛有些紧张了,看来今晚真不是巡店那么简单了。时简看向相对熟悉的易霈,只见易霈双手插袋地靠在墙面,仿佛他只是陪同过来。

易老先生说话了:“今天除了阿霈母亲,还有在英国读书的小雅没有来,你们都来了吧。”

“是的,父亲,我们都在呢。”接话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鬓已有白发,他笑容满面地说起话,“不知道父亲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您身子不好,其实直接叫我们回家就好,何必大老远跑来这里。”

“呵呵。”易老先生笑了,“霖东,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易霖东:“咱们家的旗舰店。”

“原来你还知道!”易老先生说,“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忘了我们易茂是做什么家业的,易茂这块牌子是怎么发展和壮大。”

易家人噤声了。

易老先生继续:“我老了,但是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现在玩股票的玩股票,搞房产的搞房产,个个投机倒把,心术不正,易茂的牌子迟早要砸你们手里!”

“……”

原来是过来训话的。

时简瞅瞅易老先生,都大把年纪了,也是一个操心的可怜人。休息室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易霈照样靠着墙面,若无其事,好像那句易老先生那句搞房产的人说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然而,时简觉得易老先生这番话主要还是说给易霈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莫非是主角定律,毕竟最后的大BOSS是易霈。

果然,易老先生站起来要离去了,临走前特意看了看易霈,交代说:“阿霈啊,我们家的旗舰店,你可能也好几年没进来过吧?既然今晚难得来一趟,你就做一件咱们易茂的西服再回去。”顿了顿,“不要老喜欢穿那些国外牌子,我们易茂的西服不比洋牌子差。”

易霈站了站身子,答应下来:“好的,谢谢外公。”

易老先生和其他易家人终于离开了,时简吁了一口气。易霈还留在这里,她看了看他的衣服牌子,还真是某意大利的牌子。

这人貌似不喜欢自己家的西服啊。

芬姐问易霈:“易副总,你的尺寸店里还有备份,这次制定西服,是按照原来尺寸,还是重新测量。”

“重新量吧。”易霈说,“之前的尺寸已经是三年前了。”

好家伙,易老先生还真没有说错。

易霈要量尺寸了,时简也要离开休息室了,没想到易霈叫了她名字:“时简,你来量。”

她来量!?

芬姐很识趣,临时教了她两句,然后递给她量尺和其他工具。时简烫手山芋地接了过来。幸好,她给叶珈成量过尺寸,网上买衣服也是要量一量。她走到易霈对面,拿着皮尺和直尺比划了比划,然后犯难起来,主动坦白:“易总,我不会量。”

其实也不是不会量,只不过量西装尺寸要精准。臀部大腿这些地方,还是比较那啥的。她记得看过一个电视剧里,老裁缝给男主角测量尺寸,还要考虑小男主放在左边,还是右边的问题呢。那么多事,还不如直接说不会。

“不会么?”易霈没有让她继续测量,而是坐了下来,“时简,这个月我们见了几次了?”

这个月他们见了几次?她想了想回答:“三次,一次我找您,一次您找我,以及今天。”

易霈点了点头,说起另一件事:“下个星期,你就过来帮我吧。”

帮?!这次用得真是……高看了她啊。

时简握着皮尺,一下子感觉重任在肩,腰挺得更直了,她点点头说:“好的,易总。”

易霈站了起来,扫扫她手里握着的裁衣工具:“真不会?”

“真的,不会。”时简回答,笑了笑。

“哦,那你让芬姐进来。”易霈说,口吻奚落,“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

时简:“……”什么都会,这个评价她也是醉了。

简直什么都不会啊!

时简翻着考研数学书,吐槽自己。以前学的东西,她真忘得干干净净了。下个星期,她要到易茂置业那边做事,回来翻翻日历,下周二也是她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时间了。

B大的入学研究生考试是“以前的她”报名的,“现在的她”不管如何,也要到考场走个形式吧。所以这几天她从旗舰店回来,立马请了假蹲在宿舍看起了书。

赖俏说她这是临时抱佛脚,不如不抱。如果她都能考上,肯定是佛祖睡着了。

时简趴着书桌,佛祖没有睡着,她快要睡着了。她决定参加考试,主要想验证一件事:同样的自己在相对同一个的时间里,去做同一件事情会有同样的结果么?

她心里的答案是不一样。

然而,到底能不能考上只有真正考过才有答案。当然,她觉得赖俏说的很对,现在的她参加考试,如果真给她考上,佛祖睡着还不够,还要有佛爷给她送答案才有希望。

MSN里的叶珈成上线了,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拍了一张题目照片发给了叶珈成。像素不好,不过能看清。昨天,她死皮赖脸要来了叶珈成现在用的MSN号,用处还是很大嘛。

“这题,我不会。”她输入。

意料之中,叶珈成那边照样无声无息。

时简低下头,继续做题,和自己大脑较着劲儿。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聊天框里弹出了一大串内容,是叶珈成给她发来的解题思路。

天哪。

她亲爱的老公,果然厉害。时简忍不住惊喜,惊起了卧床玩手机的赖俏。

她输入:“谢谢谢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随手。”叶珈成回复她。

噢。时简双手托着脸,面颊红润。这个感觉又回到了她和叶珈成刚谈恋爱那会,少女心跳个不停。之前的她和珈成认识到恋爱,没多久就结婚了。之所以赶着结婚是双方长辈都催促了。不过叶珈成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还不肯答应,觉得太快了。那天刚好是西方情人节,叶珈成搞浪漫开车带她到山顶;后半夜车子没油了,三更半夜,她和他相拥着蜷缩在车里,仰着头看向天窗外面的星空。

以后的A市,难得还有那晚那么漂亮的星空,群星满天的。

然后叶珈成说:“时简,信我一次。”

信他什么?她转头看他。

“信我,能给你幸福。”车里空调停止运作了,天窗微微打开通气,冷冽的夜风不停地钻进车里。叶珈成将她抱得更紧,然后说,“我以前觉得男人求婚的话都是虚情假意,用好话将女人骗进对她们失利的婚姻里。时简,我以前也不相信婚姻,排斥婚姻。可是真奇怪,人会变。我真想结婚了,和你一起。”

她笑着打岔,心里甜蜜又得意:“叶大帅哥,你想结婚的人,为什么会是我?我虽然不错,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别优秀吧。”

“对啊,我也奇怪为什么会是你,按理不可能是你才对。估计我们结婚后那些洗衣做饭、拖地打扫的活还要我来做,亏得要命。”

她不同意,觉得叶珈成冤枉了他。

然后,叶珈成低低地笑了起来:“时简,你相信缘分么?我开始相信缘分了,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喜欢的,想要的那个,对的人。”

你是我喜欢的,想要的那个,对的人。这话她可不可以理解成,她厚着脸皮说了出来:“你对我……一见钟情吗?”

“真肉麻。”叶珈成拍她脑袋,“不过,也差不多。”

对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对的人吧。时简打算过阵子就去看医生,然后提前吃药,这样过个几年,她就可以和叶先生生宝宝了。

想到点点。时简难过了一下,一定是点点太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了,所以她才回来了。

时简来到B大图书馆,啃了一天的书。她以前在B大读过书,再次坐在图书馆看书,怀念起了B大的9号食堂。

可惜,B大食堂管理严格,从来不收现金,而她没有饭卡。

高彦斐的电话来得很及时,得知她在B大图书馆,立马说要请她吃饭。她压低声音说:“我还看着书呢。”

高彦斐只说了一句:“叶珈成也在我这里。”

“你们在哪儿?”

叶珈成还在高彦斐那里,两人立一块立在天义实验楼外面,等着她。时简开心地跑了过去,高彦斐恶作剧将她拦截,右手搁在她肩膀,带到了他这边。

她默默甩开高彦斐的手,自觉走到了叶珈成旁边。

高彦斐愤愤:“今天请客的人是我!”

一致决定在学校食堂随便吃,可是B大食堂那么多。叶珈成问:“去哪个食堂。”

时简抢先回答:“九号食堂。”

“嘿——”高彦斐笑了,“没想到你对我们学校挺了解啊,还知道9号食堂。”

哪是当然,她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啊。

三个人,只有高彦斐有饭卡,自然刷他的卡。时简没有任何过意不去,毕竟以后的高彦斐吃了她和叶珈成那么多饭。不过,时间顺序好像有些……不对。

时简主动去取免费的番茄汤。

叶珈成和高彦斐找地方坐下来。这边刚坐下,叶珈成就递给了高彦斐一张钱,“给你,今天这顿饭的钱。不用请客。”

高彦斐乐了,大大方方收下来,说:“你多给了我不少啊。”

“没多多少。”叶珈成微微侧目,远处是端着三碗汤过来的时简,他解释说:“还有一份是时简的。”

他去叶珈成的二老爷。高彦斐抬着眉,“你们……在一起了?”

“没。”

那么逻辑在哪里?还是他已经工作了,比自己更有钱?

叶珈成用筷子夹了起一根鲜嫩青嫩的四季豆,煞有介事地说:“时简追的人是我,不是你。”

所以,她的饭钱,不应该由他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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