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啸林凭着听觉辩出了来人的方位迅速出手反,他一向以枪法见长,一枪疾刺而来,楚举剑挡住,在迷雾之中连退了数步,握刀的手再度伤口崩裂,鲜血直流。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来,藏头露尾的,搞什么鬼?”

他们这样一天一天地来杀人,右卫营的人都快被逼得发疯了。

楚荞一侧身,三尺青锋削铁如泥断了对方手中长枪,花凤凰将她一把拉开,低声道,“快完了,你先到外面等着。”

她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在这里只会让伤势更重。

楚荞微一思量,只道,“你们小心。”

说罢,便借着迷雾先出了校场到达约定好的地方等待,刚一停下一道白影便如鬼魅般地从夜色中飘到了眼前,一阵异香飘过鼻间。

来人太快,她连出手反抗的机会的都没有,便一头载到了温暖的胸膛。

周围很静,也很暖,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的暖融融。

大约这是奔波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了这么安心舒服的一觉了。

楚荞睁开眼睛已是午后,愣愣地望了半天帐顶的花纹,觉得有些熟悉。

“睡好了?”屋内有人出声道。

楚荞闻声望去,一时间怔愣在了那里。

还是这座宸楼,还是那个人在眼前,恍惚间让她有一种错觉,一种她从未离开过这里的错觉。

这五年之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没有痛心分离,没有明珠的死,没有凤缇萦的惨死,一切的一切都,都只是一场长长的恶梦而已。

“睡傻了?”燕祈然微挑着眉,走近前来伸手摸了摸她已经退了烧的额头,道,“还好,烧退了。”

楚荞有些懵,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荞荞,你好些了吗?”燕禳爬上床也学着他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方才松了口气。

楚荞收敛起迷惘的神色,恢复到淡冷之色,“我怎么在这里?”

“禳儿让我请你过来的。”燕祈然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药递了过来。

“我呸,你那叫请吗?”花凤凰从外面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着嗓门闯进来,“你那纯粹是绑架好不好?”

还好她追得快,不然人被谁掳去了都不知道。

“花凤凰,你骂人好歹认清楚,这是谁的地方,你吃得是谁的饭好不好?”燕禳毫不客气为自家老爹还以颜色。

可是,他有让他爹去请吗,明明是他自己跑去把人掳了回来,还要拿他作晃子。

楚荞默然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燕禳,谢谢了,我们该走了。”

燕禳一听立即垮下脸来,“荞荞……”

燕祈然挡在她下床的地方,伸着手,“药喝了?”

楚荞抬头望了望他,大约她不喝药,这人也不准备让道的意思,于是伸手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干净,把碗往他手里一塞,“现在可以让了吗?”

“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让?”燕祈然随手将药碗往燕禳手里一递,柱子一般立在床边,就是不肯让路。

行,你不让,我让。

楚荞挪了挪地方,准备从床尾处下来,燕柱子又瞬间移动了面前,挡住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楚荞有些火大了。

“躺下,养你的伤。”燕王爷的架式,霸道又坚决。

燕禳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拿着药碗退到安全的地方,等着看是楚荞反抗成功,还是自家老爹压迫成功。

楚荞抬头,冷冷地望了一眼,“莫名其妙。”

燕祈然却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按倒在床,连带着盖好了被子,所有的动作快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楚荞恼怒地掀被子,就要下床走人。

燕祈然一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头,微微半倾着身子,低着声音说道,“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向我投怀送抱,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咱们在这里重温旧梦?”

楚荞气结,咬牙切齿恨恨道,“数日不见,宸亲王倒是愈发无耻。”

“过奖。”燕祈然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掖了掖被子,满意地转身离开床边,“禳儿,走了,吃饭吧!”

燕禳一听连忙跟着他一起出去用膳,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爹爹,你方才跟荞荞说什么了,她一下就不走了?”

“吃你的饭。”燕祈然坐下,淡声说道。

“爹爹,告诉我嘛,我也要知道。”燕禳不罢休地追问道。

他要是知道了,以后也能让荞荞一下就留下来,多好啊!

“你学不来的,快吃饭。”燕祈然道。

“小气!”燕禳不满地哼了哼,坐回椅子吃饭。

他们在外室用膳,仆人也把楚荞的膳食给她送到了房内,她知道自己需要恢复体力便也好好吃了两碗饭,不想再对着某个不讲理的男人,吃饭完就直接蒙上被子睡觉。

花凤凰吃饱喝足了就自己不客气地府内找地方睡觉去了,下午醒来正是燕禳习字的时候,小家伙也赖在这边不肯走。

许是见楚荞还在睡觉,他爹在软榻上看书,他也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在练着字,写一个字抬头望一望床上还睡觉的楚荞。

燕祈然起身踱步过来,瞥了他写成鬼画符一样的字,训道,“专心点。”

燕禳扁了扁嘴,“我不想写了。”

“你都懒了一个多月没写了,还不想写?”燕祈然站在书案边守着,根本不容许他再偷懒。

燕禳把笔一丢,哼道,“不写了,我写来干什么,又不用考状元,皇爷爷说禳儿以后会当皇帝的,学不学这些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燕祈然手中的书已经敲上他的头,“我不要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痴儿子,少废话,快写。”

燕禳摸了摸被敲疼的头,伸手提起笔,继续写字,一边写,又一边哼唧,“小白菜啊,好可怜呀……”

燕祈然刚走开两步,一听黑着脸转头,“你再唱一遍?”

他跟哪儿学来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唱得活像他把他怎么虐待了似的。

燕禳不敢再唱出声,只能一边哼着调,一边继续练字,瞅着自家老爹越来越黑沉的脸色,心情大好起来。

楚荞早就醒了,听到燕禳的声音,不由笑得肩膀轻抖,却没敢笑出声来。

燕祈然侧头望了望,没好气地哼道,“行了,别装了。”

楚荞起身下床穿了外袍,饶有兴致地走到燕禳的书案边,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的习着字,眉眼间蔓延起笑意。

燕禳抬头望了望她,写到一个字那几笔怎么都写不顺,不由皱起了小脸,很是苦恼。

楚荞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写,道,“先写这一笔,再写这里,这样不就简单了。”

燕祈然抬眼望了过来,薄唇勾起浅淡的笑意,神色温柔而不自知。

燕禳一看已经跃然纸的字,欢喜地笑道,“荞荞好聪明,禳儿也好聪明。”

“自己写写看?”楚荞笑语道。

燕禳提笔自己按着楚荞教他的笔划,一下就写出来了,顿时间喜不自胜,每写一个字不管是自己会的,还是不会的,都得让她教一遍。

楚荞倒也很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着,过了好一会儿,手上的伤口有些隐隐地痛,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

“荞荞,你手痛了吗?”燕禳一侧头看到,瞪大眼睛问道。

“没事。”楚荞轻轻摇了摇头,笑语道。

燕禳一手挠了挠头,有些自责,“啊,我怎么那么笨,都忘了你手受了伤。”

“我没事,快练你的字。”楚荞伸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道。

“还是让爹爹看看吧!”燕禳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很是担心的样子。

“不用。”楚荞淡笑拒绝,并不怎么想跟那人面对面的相处。

她正说着,燕祈然已经搁下书卷起身走了过来,楚荞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却最终被人强行拖到了软榻边按着坐下。

“该换药了。”燕祈然说着,撩起她的衣袖,将微微沁出血来的白布拆开,一抬头迎上楚荞满是敌视的目光,手上使了几分重力。

“咝~”楚荞疼得倒抽一口气。

“你还知道疼啊?”燕祈然冷声哼道。

楚荞抿着唇,懒得再跟他说话。

“有那么点本事,就不把自己当人了,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呢?”燕祈然一边观察着伤口,一边冷冷地哼道。

楚荞侧头望向一边,反唇相讥,“你废话真多。”

她在心中大声呐喊道:生气吧,愤怒吧,快点把我扔出去吧,让我从你眼前消失吧。

燕祈然长睫微抬瞅了她一眼,手上上药的动作却愈发残暴,疼得楚荞直皱眉,也当作没看见。

燕禳练完了今天的字,扔下笔便跑了过来,“爹爹,我要吃桂花糕。”

“减肥,不许吃。”都长成什么样了,天天就知道吃。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只知道吃的儿子。

“你前天明明答应要给我做桂花糕的。”燕禳气鼓鼓地瞪着他道。

燕祈然瞪着他一会儿,收拾了药箱起身往外走,去的是厨房的方向。

天黑之际,楚荞一行人趁着夜色出府,燕祈然没有阻拦,走得意外得顺利,到右卫营按原计划一个时辰办完了事,准备在上京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地。

从右卫营出来的大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马车内传出孩子稚嫩的声音,哼着楚荞再熟悉不过的小白菜调子,但声音很是欢快。

墨银原本靠着马车打盹儿,一听脚步声,低声道,“过来了。”

马车车帘立即掀了开来,燕禳探出头来,“荞荞,你回来了。”

楚荞瞅见马车内那一角白色的衣袍,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步上前去,“你们还想怎么样?”

“荞荞,我们回去吃夜宵吧!”燕禳跳下马车,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他爹今天很上道,一知道荞荞离府了,就立即带了他一起来接人。

花凤凰走在后面一听有些无语,他们到上京是来报仇杀人的,不是来观光旅游,吃喝玩乐的,这父子两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燕禳一拉楚荞的手,感觉有些粘乎乎的,就着马车外灯笼的亮光,方才看到手上的血迹,立即惊声道,“荞荞,你手怎么又流血了。”

马车内的燕祈然闻声,伸手拂开车帘,扫了一眼她还滴着血的右手,然后望向她清亮的眸子,淡淡地说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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