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寒在这个时候到了,他下车来到米佧面前,“看来我今天迟到了。”注意到军装在身的束文波,他问,“小夏,这位是……”
不等米佧回答,束文波抽回被小夏握住不放的手,一脸平静地对米佧说:“嫂子我先去办点事,等会儿你看完导师我们再去驻地,应该赶得上和垒子一起吃午饭。”

一声“嫂子”叫得邵宇寒下意识皱眉,而小夏在愣了几秒后跳过去掐住米佧的脖子,摇晃:“快解释,嫂子是什么东西?”

米佧奋力抵抗:“什么什么东西啊,不是东西。”

小夏的存在不在邢克垒预计状况内,对束文波也就没有交代。现下见柔弱的米佧被欺负了,善于随机应变的束参谋阻止道:“嫂子面浅,姑娘你就别问她了,改天邢克垒请你吃饭。”

“邢什么垒……请我吃饭?”小夏思索了下,收手,“他有这份孝心就对的。”

“孝……心?”束文波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于是,米佧就在束文波的三言两语下“被女朋友”了。等他功成身退,米佧不得不收拾烂摊子。偏偏小夏是个耍二比卖萌擅长,女王比少女扮得像的百变天人,在听信了束文波的一声嫂子后,根本不给米佧申辩的机会,直接把人绑到小花园里一顿狂轰滥炸。

小夏想象力超丰富地编排了米佧因祸得福与恩人一见钟情后迅速升级为情侣关系,此时正值热恋期,至此才把她这个姐妹给忽略了等一系列剧情,把起初顽强抵抗欲解释的米佧批判到哑口无言、到耷拉下眼帘、到索性直接埋头。最后,彻底歇菜的米佧意识到,没随时随地向小夏汇报行踪及思想动态,是件多没心没肺的事儿。

直到米佧被审的虚汗都下来时,小夏才鸣金收兵:“以英雄救美为基础的感情,可以有。这样的男人,靠谱。”

“他靠谱?”米佧一脸崩溃的表情,“那地球上还有不靠谱的人吗?”

小夏的好奇心还没得到满足,拐拐米佧的胳膊,“给我说说细节,解放军同志是怎么牵你小手,搂你小腰,亲你小嘴的。”

细节什么的,有点一言难尽。尽管和邢克垒根本不是恋人关系,小夏所罗列的那些亲密确实存在,无论米佧想与不想,它都在那里,不离不去。米佧泫然欲泣,想到邢克垒大笑时飞扬的眉眼和翘起的嘴角,她在心里把他骂了无数遍。

心里建设了很久,米佧试图解释:“其实是这样的……”

“邢克垒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小夏却打断她,“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部队吧。我还没去过呢,正好见下世面……”

“有完没完了还?”米佧爆发了,她“腾”地站起来,底气十足地吼,“见见见,见鬼啊!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们比赛似的欺负我是不是过分了呀?”

“米佧你长脾气了啊,敢吼我!说不是邢克垒的给你撑腰,谁信?!”小夏不仅不信,更夸张的是与邢克垒素未谋面的她,居然振振有词地数落起米佧的不是。当米佧听见小夏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现在既然你不能报以涌泉,就该以身相许”时,米佧表演胸口碎大石:“这水深火热的生活啊!”

等米佧和小夏从小花园出来时,束文波已经在等了。在打电话的他见到米佧,对话筒那边的人说:“你家那口子出来了,我去替你卖命了。”

那端的邢克垒笑得愉快:“改天请你喝酒。”

“免了,回头你少黑我电脑两次我就谢天谢地了。”结束了通话,就见米佧拿小眼神一遍遍地扫向自己,束文波提议,“垒子在新兵营不方便出来,不如我请两位吃个饭吧。”不给米佧拒绝的机会,他微微一笑:“顺便解释下‘嫂子’的问题。”

好吧,米佧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遵照邢克垒的指示,束文波把两人带到了“邢府”,进门时他很慷慨地告诉小夏:“垒子说了,欢迎小夏姑娘随时来‘邢府’,免单。”

看着小夏笑弯的眼睛,米佧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收买人心什么的,谁有邢克垒高明?

席间,束文波终于开诚布公地解释了米佧确实是“被女朋友”的。恨不得跳黄河的米佧听到一半便梗着小脖子拿筷子敲小夏的碗以示清白,“听见了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小夏鄙视她,“切!”

束文波继续:“不过,垒子是真心喜欢米佧,只是用他的话说底没打好,认识的时候就没给米佧留下好印象,以致于米佧总觉得他在开玩笑。说真的,师里喜欢他的女兵数不胜数,没见他对谁动心。李师长更是有意把女儿介绍给他……”

他说得不多,中心思想就是告诉小夏,尽管米佧还不是他嫂子,但邢克垒对她是动了真心的。向来视米佧为重点保护动物的小夏被邢少校赐予的无限量免费大餐打动,立即倒戈。于是,小夏连邢克垒的本尊都没见过,就被成功策反了。

之后,束文波把她们送到市中心就功成身退了。米佧只想尽快摆脱缠人的小夏打电话给邢克垒骂他,可小夏已经把帮邢克垒拿下她当成了任务,而且似乎是想以速战速决的姿态解决,所以米佧被她押去喝咖啡了。

在小夏的追问下,心里藏不住事的米佧把从和邢克垒相识,到庆功宴后他送她回家,以及随后他隔三差五给她打电话发信息的骚扰、新兵营训练期间的照顾、和前几天跳楼事件后他的表白等事情汇报了一遍。

庆功宴那晚的事米佧没和任何人细说过,可小夏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就吞吞吐吐地把邢克垒对她做的事情巨细无遗地交代了。

见米佧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越来越低,小夏不仅没有因为好朋友被冒犯而不平,反而无耻地激动了。她凑到米佧面前,一脸贼兮兮的笑:“邢克垒的办事效率很高啊,才见两面就把你吃了。”

米佧捂住她的嘴,紧张地东张西望:“你不要胡说啊,我们没有啦,我,他……喝醉了,后来没有。”

米佧醉小夏倒信,可邢克垒……真醉能开一个小时的车把她从部队送回市区?也就只有米佧能把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话当真。拍拍她的肩膀,小夏直入主题:“其实你不讨厌他吧?否则也不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继续来往。”见米佧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答不上来,她鼓励道:“就凭他在那种情况下能刹住车,说明品质是好的。如果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我觉得不妨试试。”

米佧憨憨地问:“试什么呀?”

小夏敲她脑门:“交往啊。”

米佧挨了一下,怯怯地问:“你不会是为了去‘邢府’免单就卖了我吧?”

小夏跳起来把她蹂躏一番,末了仗义承诺:“如果他不是认真的,我替你废了他武功!”

米佧满怀心事地回家,在家门口见到久候的邵宇寒。

邵宇寒的车就停在距离米家很近的地方。车流川息的街道旁,身穿毛呢大衣的他倚车而立,微微仰头的样子在黄昏笼罩下,形成一派静谧的影像。然而可惜的是,米佧不懂得欣赏这幅女人见了都会为之倾倒的画面。

下了出租车,她朝街对面的邵宇寒挥手:“师兄!”

邵宇寒循声望过来,在看见她的瞬间立即奔过去。然后下一秒,米佧被他揽住肩膀退回马路边上。与此同时,一辆车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急驰而过。米佧反应过来,惊得腿一软,如果不是邵宇寒扶着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邵宇寒几不可闻地叹气,责备的语气中蕴含关心:“什么时候能学会过马路先看红绿灯?

米佧笨笨地解释:“没想到你在,一着急就忘了。”

看来对于他唐突的到访,她并不抗拒。邵宇寒笑了笑,克制地松手:“想事先给你打电话,又怕你有安排。”一语双关,却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米佧问:“师兄来找我有事吗?”

邵宇寒神色无波澜,不答反问:“这是刚从部队回来?”试探的语气。

米佧心无城府,哪里会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如实回答:“没去部队啊,束参谋开玩笑的。”

邵宇寒点头,不着痕迹地护着她过马路:“导师今天旧话重提,偏偏你和小夏都不在,吓得我没敢久坐。”

提到旧话,不得不说一下小夏。小夏本名阮清夏,阮绍齐的侄女。身为学生,邵宇寒认识小夏是很顺理成章的事。那时,阮绍齐得知邵宇寒与女朋友分手,有心将小夏许配给爱徒。也正是那个时候,小夏把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的米佧推荐给大伯,近而成就了米佧和邵宇寒的师兄妹关系。

邵宇寒之所以能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认出米佧,则是因为在小夏的电脑里见过她们的合影。初遇那天,晨光正好,邵宇寒从阮绍齐家出来,恰逢拾级而上的米佧。

小夏的事米佧自然都知道,她闻言笑起来:“导师不会还想撮合你们吧?”

邵宇寒挑了下眉毛表示默认,随后状似随意地说:“他还问起你,以为你没去看他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你怎么说?没提,呃,‘嫂子’的事吧?”米佧顿了下,“其实那是束参谋开玩笑的。”

心中所想得到证实,邵宇寒如释重负地笑:“我说你被小夏拉去逛街了。”

米佧点头:“对对,我爽约都是她害的。”

邵宇寒轻笑,眼底闪动着类似宠爱的目光。

如果米佧对爱情敏感一些,或者对邵宇寒有半点超出师兄妹关系的感情,就不会错过他目光中蕴含的情义。可她只是憨憨地笑着,心里纳闷师兄过来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吗?

站在车前,邵宇寒抬手理理她毛茸茸的围巾:“导师说给过你我的联系方式,怎么你从来没找过我?”所以说三年前他出国,不是杳无音信。

米佧不假思索地说:“国际长途很贵的。再说你是去留学,一定很忙,我不想打扰你。”

对于她一派天真的回答,邵宇寒不知道是该责备她没心没肺,还是为她话中隐含的不在意神伤:“那么邮件呢?我走后给你发过的邮件,为什么没有回复?”

“你发邮件给我了?其实我平时不太用邮箱,当时注册是为了帮小夏申请游戏号用的。”

他以为她的回避是拒绝,可重逢之后她的表现又是那么自然,邵宇寒是疑惑的,但却没有机会问,确切地说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这或许就是不明朗背后的无奈吧,邵宇寒闻言苦笑,有种无能为力的意味。

对话至此被打断。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过来停下。身穿正装的米屹东从车上下来,以深沉的目光打量小女儿身旁气宇轩昂的男人。

米佧笑着蹭到老米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爸爸你今天回来的真早,是不是妈妈做了好吃的?”

女儿的亲近让米屹东神色略有缓和:“就知道吃!”

米佧俏皮地做鬼脸。

米屹东拍拍她的小脑袋:“回家。”

米佧拉住他的胳膊表示等一下:“爸爸,这是我们邵院长。”

邵宇寒上前一步:“伯父您好。”

米屹东抬眼打量他,微一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拎起纤瘦的女儿就走了。

晚饭的气氛略显沉重,米佧却一无所觉,用完餐她像往常一样陪艾琳去散步,顺便抱怨了下老米对院长大人的不礼貌。

艾琳轻叹:“你爸爸没恶意的,他只是不喜欢你去陆军医院工作,顺带着不喜欢你们院长。你记得代他向院长道歉。”

“爸爸就是奇怪。”米佧抱怨了一句,然后问,“对了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军人?”尽管向邢克垒转述了老米的原话,米佧也不相信那理由是真的。

艾琳避重就轻地说:“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很少有人讨他喜欢。”

米佧嘟嘴,闲聊时一不小心就把那天被患者家属挟持跳楼的事说了。因为医院封锁了消息,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艾琳听完吓得脸色都不对了,恨不得把女儿浑身检查个遍。

米佧活蹦乱跳地挽着艾琳的胳膊摇晃:“人家怕你担心才没说,妈妈你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爸爸啊,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更反对我去陆军医院了,好不好啊?”

艾琳轻责:“你这孩子,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以后记得自己长个心眼,别那么容易被骗了。你真出什么事,让妈妈怎么办?”

米佧立正敬礼:“遵命!”

艾琳拍拍她的小脸:“你说救你的还是那个军官?”见米佧点头,回想上次她被绑的经历,艾琳若有所思,“上次的事多亏了他,我该当面谢他的。”

手机提示有信息来,米佧边低头翻看边回答:“大恩不言谢。”

艾琳失笑。

短信是邢克垒发来的,他说:“上线,快点。”

换作以往,米佧肯定和他抬几句扛,可想起邵宇寒提及的邮件,她快速回复:“马上。”然后边小跑着往回走边对艾琳说:“妈妈我有事先回房间啦。”

邢克垒正意外小妞答应得如此痛快时,米佧的头像已经在闪了。

双击点开,一行小字映入眼帘,棉花糖小姐说:“新兵营可以随意上网吗?”

另一端“攻无不克”的头像亮起:“我是老大,我说能就能。”

眼前晃过他得意的笑脸,棉花糖小姐发个鄙视的表情过去:“截图为证,改天转发赫参谋长。”

攻无不克假装害怕:“╭(╯^╰)╮要不要这么狠啊?我就随口说说。”

想到白天被他女朋友的事,棉花糖小姐质问:“干吗让束参谋来啊?我被你害惨了。”

“你长那么带劲儿,不看着点行吗?”攻无不克说得理直气壮,“怎么样,那个劳什子院长是不是被打败了?”

棉花糖小姐作生气状:“什么劳什子啊,师兄怎么得罪你了,这么说人家坏话?”

说坏话是客气的,急眼了还揍他呢。攻无不无回复一个傲慢的表情:“看他不顺眼!”

回敬他的是棉花糖小姐砸过来的大锤子:“你不要再各种无中生有了,否则和你没完。”

不理会她的小愤怒,邢克垒发出语音邀请,待她接受后直接命令:“我还有一个月刑满释放,到时候你给我乖乖投怀送抱!再让我知道你跟劳什子院长幽会,看我怎么修理你!反对统统无效,必须百分百贯彻执行。”然后语音就断了,随后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敲过来一行小字:“破麦,怎么坏了(╰_╯)”

米佧各种恼羞成怒。

看着持续不断地愤怒表情涌来,邢克垒就笑:“不要总爆发小宇宙,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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