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有人要见我,在我表示同意以后,狱jǐng仍然是礼貌而冰冷地把我掺了出去。我以为是小雅和斯斯,可是见了面以后,才知道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比斯斯瘦,个子却高,难得的鹅蛋儿脸,不美丽,只有长发围拢的时候显得眼睛格外有神,属于气质型的知识女xìng。
当手拷咣地一声砸在桌子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震了一下,有些尴尬。

气氛相当的沉闷。狱jǐng好奇地等待了一会儿就退出了房间。

“哦,是这样,我是XXXrì报的记者,被特许到这里来采访你,不知道您会拒绝吗?哦,您有这个权利,我也尊重您的这个权利。”她在说完这话的最后一字时,垂下了长长的眼帘。

青sè的眼影显得那柔和的双眼皮很有质感。一点荧光闪烁,在她的耳垂上,那该是一件什么质地的耳饰?

“哦,严先生,你很喜欢欣赏耳饰吗?”她露出调皮的小虎牙,非常敏锐地说。

“是啊,不错,是的,那是很美丽的开始,美丽也需要jīng心照料,jīng心组织,jīng心策划,不是吗?”我恍然觉得她是一个大学里讲座结束后缠着我签名的忠实粉丝,产生了一些优越感,当年,我回母校的讲演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学妹学弟们的崇拜海洋几乎要将我吞没。数十亿万天文数字的资产和数年暴发的奇迹经历让校园里的浮噪升腾得几乎爆炸。

“是啊!是的!生活确实有它很美很美的一面,从某种程度上讲,它应该是可以自我完善,自我设计的,无论成败,它都是我们努力奋斗的结晶,美是永恒的,无论是在惬意的乡间别墅还是肮脏的建筑工地,美无处不在。”女记者诗人一样娓娓动听地引导着话题。

我笑笑,很高傲,因为我窥探并且立即的识破了她的企图,优越感甚至带来了一些幽默感:“喂,美酒一样的小姐,请您确定一下我们话题的基调和温度吧,我已经做了充分准备。”

“谢谢你!严先生,你的聪明能干令人鼓舞!那么,您是否能帮助我,告诉我,一个人在他最最困难的时候,应该怎样来面对新的生活,怎样期待未来的世界,怎样评价他的如烟往事?这对于一个成功之路上的过来人,绝对该是一个简单明了的问题吧。”女记者侃侃而谈,双手自然而然地可爱地捧在一起,好象里面真的存在着一根话筒。

我盯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影里是一个中年男人肃穆的思索着。

“做记者真好!因为,你可以保持着永远可爱的童心和好奇,浪漫和锋利的思想象花朵一样在你的身边飞翔。”我感慨地说道。

“是吗?如果是的话,那也是因为我们有幸能被很多胸怀宽广的人接纳,他们的热情给了我们极大的鼓励,所以,我们要探寻许多的东西,哪怕是它真的非常困难。”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记者的虔诚。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的职业习惯罢了。逢场作戏,左右逢源,见缝隙就叮,见名人就咬或者摇,难怪人们嫌弃他是苍蝇,叫他狗仔队。可是,在这个时候,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在我最最寂寞的rì子,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是我的zì yóu女神,我的观世音菩萨。漂浮的jīng神境界好象突然抓住了什么,有了皈依。

“那好吧,我就讲讲吧,反正,再以后就是想对人倾诉也没有机会了。两句话,一,很后悔,后悔莫及,二,我会重新选择,只要有一丁点儿的机会。”我认真思考着,字斟句酌。

“哦,能具体一点儿吗?严先生?”记者在胸前的风雪衣口袋里捏了一下,估计是打开了录音磁带。

“是的,我很后悔,当时是怎么了?我为什么那么冲动?他只不过是算计了我使我损失了一些钞票而已,什么是钞票?不就是稍微jīng美一点儿的印刷纸张吗?”黑暗的房间里寂寞如海,把我的心灵折磨得痛苦不堪。

我是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却是这么简单和低级!

“那是多少?真的是一个亿吗?哦,后悔的原因主要在哪里?是对金钱的彻底淡薄和解脱?还是对人生的本质感悟到了慈悲境界?”

“是一个亿,真的,我不会对金钱免疫的,在金钱的枷锁里永远得不到解脱,这就是贪婪的,jiān诈的人xìng!也是商人的特质。经济基础永远潜伏在你包罗万象的生活内容和纷繁复杂的意识形态之下,世界上没有空中楼阁。古代巴比伦美丽的空中花园在我看来绝对只是一个空洞浮夸的传说,仅此而已。我后悔的是人生哲学和信仰,我先声明,一个商人是很难亲身体会到悲天悯人的佛xìng境界的,博爱的鲜花只能盛开在贫瘠的土地上,偶尔,它也会点缀了富丽堂皇的所在的一些角落。真的,我太是一个商人,一个企业家,一个金融家,而惟独不是一个社会主义者!”

“什么?社会主义者?”女记者的眼睛在骤然扩大以后停滞了几秒钟,然后闪闪发亮,因为她有了超出想象的发现。

“并不完全排除我对你的感谢和配合,同时,我的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是的,社会主义者。我们现代的社会完全抛弃了实际意义上的信仰和理念,**裸的发展就成为苍白的剥了皮的大树,应有的人文jīng神很难滋润到每一个枝条每一个树叶。”

“社会有责任,这一点儿无可置疑。”记者小姐微微皱了皱眉,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支住小巧玲珑的下巴和涂抹了一些暗紫sè油膏的嘴唇,身体倾斜了一些,做出深奥的思考。“严先生,借您的话说,人类不能对社会环境彻底免疫。”

“错了,记者小姐,哦,不,是记者先生!”我掂量着每一个词,“我不怪这个社会,不怪这个泡沫满天信仰枯萎的年代,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们还是安居乐业,蒸蒸rì上的,这是现实是世俗而不能算是恶俗,我强调的是个人责任,辉煌的成功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少年清贫积累起来的善良和正义事业的心理防线,让我陶醉在一种高高在上的虚幻之中,忘记了自己应该具有的责任,丧失了对这个社会的真诚关怀,过于沉缅于自我,斤斤计较,其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确实是危险的,国家和民族必须这样做,但是个人却绝对不能这样做,我们奉为圭臬的应该是忠恕之道。”

“是啊!这些道理很简单,可是,反朴归真的道理并不是多数人所能jǐng惕的。”

“一个人应该小我,大人,为社会为人类谋取福利,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心灵深处的幸福,这才是幸福的真谛,是圆满的境界。”

“是啊,这样想的时候,才是我们这些平凡平庸的小人最伟大的时刻,伟人和小人只有一念之差。”记者先生有些激动。

“所以,我向每一个被我伤害了的人道歉,向他们的家属致意,也向这个社会所有的人们致深深的敬意,不管他们与我是否相识,有无往来,相爱过或者是相恶过。”我流下了眼泪。任它们点点滴滴洒落在冰凉而沉重的铁拷上。

。。。。。。

“如果有来生的话,严先生,您希望过怎样的生活?”记者先生深邃的眼睛里有深深的庄严。

“来生?”我的口里翻卷着咖啡的滋味。

“期望和幻想也是我们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一部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灵魂可以永恒不灭。”

“哦,是的,很对!记者先生,来生?我的来生?如果真有的话,我来生一定还会做个商人!一个同样成功的商人!一个金融家,一个凶猛的金融大鳄.只是,在宏观上,我要坚持一个义字,一个把自己的些微命运牵挂在国家和民族的,大众利益之上的有道义的博爱的商人。尽管,在实现的手段上,我或许永远都摆脱不了jiān商的本xìng.”我的眼前再一次模糊了。

“你讲得非常好,把我深深地打动了,但是,你怎样看待人们关于你通吃黑白两道的伪君子这样尖刻的评价?毕竟,你的传奇般积累财富的过程中,使用了很多欺诈的不光明的手段,是吧?”女记者锋芒毕露地眨着眼睛,逼视着我。

我忍不住极度愤怒之后哈哈大笑:“我喜欢!”

女xìng柔美的脸庞曲线上大写着两个字:愕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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