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好,旃儿特来向你请罪。”旃糜盈盈施礼。
有了班复他们帮我实时翻译,我能够听懂他们的对话。
“你何罪之有啊?岂止如此,这还是大功一件啊。”勒拉克手忙脚乱的扶起了她:“没有你那位汉人朋友通报的话,这些凶手只怕就要逍遥法外了。”
“不,杀我两位兄长的这些汉人都是我的朋友,是我要求他们如此的。”
一股暖流涌过了我的心头。
“你!”勒拉克虎躯剧晃,一时说不出话来。
“谋杀兄长,其罪当诛,旃糜此来是给国人一个交代。”大义凛然的旃糜浑身上下沐浴着圣洁的光辉,如梦如幻:“生死存亡之机,若能用我这一介弱女的卑微xing命为我们的民族挽回一线生机,旃糜虽死无憾。”
听到这里,我多少明白了旃糜的想法。贾诩当ri是没看错她,任由她天马行空ziyou发展的话,总有一天她会成长到让人高山仰止。
“你这话什么意思?”勒拉克并不是糊涂之人。
“家门不幸。”说到这里旃糜妙目迷离,凄然泪下,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动人姿态:“大哥勾结鲜卑人,图谋不轨。自开战以来,我乌孙大军屡战屡败,固然鲜卑人强盛,消息屡屡泄漏亦是败因。更让我心寒的是,我大哥宁可看着重伤初愈的父亲出城迎战鲜卑主将塞曼也不愿以身替之。叔叔,你可能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两位兄长都是武力极高。尤其是大哥,他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父亲成为了乌孙第一高手。而且,这么多败仗里损失的士兵有多少是大哥的直属部下?”
人群里马上出现了一片“嗡嗡”声。这些话虽然耸人听闻,但处处经得起推敲,现在的旃糜看上去也绝不象是会说谎的人。
“大王子死前是说过他对不起乌孙人。”说话的是狄糜的亲卫之一,随着华雄他们出来,这些乌孙人一起跟了出来。
旃糜越哭越伤心,晶莹剔亮的大珠小珠染湿了面纱。
要说这女人的演技,我服了。
“二哥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开始还不敢相信,可事实确实如此。虽然伤心,有二哥在,我还是能安心,还能觉得赤谷城充满希望。”旃糜开始剧烈的咳嗽,前两声应该是装的,然后我怀疑她趁抹自己嘴时弄了点胡椒粉进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他竟然和贵霜人暗中勾结。具体我不想多说,大家可以问问在场的贵霜王子。更让人发指的是,为了杀死大哥,二哥竟然准备丧心病狂的火烧王宫。”
说完这些之后,旃糜泣不成声,香肩不停抖动,一副凄婉yu绝的样子。
“杀得好!公主何罪之有。”士兵中开始有人呱躁起来。
勒拉克和蔼的拍了拍旃糜:“好旃儿,真是苦了你了。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叔叔又不是老糊涂,怎么可能为此责罚你呢?”
旃糜睁开了她的迷离泪眼:“真的?”
勒拉克说道:“叔叔什么时候会骗人。那两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旃儿这是为社稽江山立下大功啊!”
旃糜凄然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弑兄之事虽然于国家有利,可终究是弃伦常于不顾,就算叔叔不责罚我,我心里也难安啊。我应该设法抓住他们再把他们交给叔叔的。”
我几乎要拍案叫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听起来很白痴的话,要不是我十分清楚她是什么货sè,差点就要把她当成心慈手软的纯真女子了。如此深明大义的弱女子,为国家和家庭如此煞费苦心,偏偏还这般通情达理、严于律己,ri后就算做上三百件坏事,只怕也没人相信这是她干的。
“傻孩子,你两位兄长如此凶恶,且爪牙甚多,你要心存善念只怕会为他们所害。所谓大处不拘小节,大义灭亲是没人会怪你的。”勒拉克果然中招,把这个巧舌如簧、心如蛇蝎的侄女当成了温室里的花朵。
我倒是心中一动,因为细语和解忧两位公主的缘故,乌孙的文化不自觉中融入了一些汉文化的元素。换作别的民族,别说弑兄了,杀老爸甚至杀爷爷夺权都不算什么大恶事,当然爷爷要能躲过儿子的发难活到让孙子来杀。
“叔叔,旃儿想求你一件事。”
“快说吧,哪怕是叔叔这老命,我也给你。”
“旃儿希望叔叔不要责罚那些汉人壮士,要怪就怪我吧。此外,他们希望能够帮我们对付鲜卑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叔叔能够让他们暂时加入军中。”
勒拉克转身端详我,眼中jing光四shè:“为什么?”
我心中一凛,虽然为人忠厚,勒拉克不容小觑,武力只怕要直追其兄了,当下答道:“和连杀了我父亲和外公。”
四下又是一片哗然。
“好!”勒拉克的干练让我钦佩。事实上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将才,鲜卑如此,乌孙亦是如此,优秀的人才才是他们称雄于世的根基。
“鲜卑人的铁骑在我们爱逾生命的国土上肆意践踏,我们所有忠勇的战士们,你们愿意看到这一幕吗?愿意让你们的妻子儿女在噩梦中醒来啼哭吗?愿意那些恶毒的鲜卑人用他们肮脏的马蹄ling辱我们的家园吗?”
“不!”雷鸣般的怒吼让大地为之震撼。
惊人的煽动力啊!从此刻起,只怕连鲜卑人的细作都要考虑下自己的取舍了,整个乌孙将很快变成一台运转良好的战争机器。
四周变得寂可落针。
旃糜竟然缓缓除掉了她的面纱,那不容于天地的美丽惊现世间,无数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有如女神般的她。
“我曾经立下心愿,哪一天我让谁取下我的面纱,我就嫁给谁。”旃糜的话让许多人鼻息加粗:“现在我决定了,我愿意嫁给。。。。。。”
答案即将揭晓的瞬间,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会是我吗?我不认为现场有谁会比我更合适,只是她怎么会如此不智?现在的形势下旃糜有如乌孙的守护女神,嫁给我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讳啊。
旃糜有意识的把声调拉长,在控制节奏上她绝对是高人。
“我的祖国。”旃糜的答案让有些人惘然若失,但更多人则是热血沸腾:“从今天开始,我的生命将与我们可爱的家园同在,我的点点滴滴都将奉献给乌孙,我的必生将与我们的祖国同呼吸、共命运。”
最惆怅的莫过于我了,要说对旃糜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们之间的鸿沟一直存在,但以这样一种方式失去她,我颇为心痛。
我能感觉旃糜脉脉的眼神正停留在我身上,虚荣而迷惘,让我依稀能记起那个与狼共舞的可爱小女孩。她对我应该是有情的,可惜在野心和爱情之间,她选择了前者。以这样一种形式出现后,乌孙永远摆脱不了她的掌控了。此生走好吧,我默默的为她祝福,抛开一切,单单旃糜的这份决断和执着就足以让我对她刻骨铭心。两条平行的大河,我忽然想起了我对波调说的原话。
“好旃儿,这真是苦了你了。”勒拉克喃喃的说道,低垂下了他的脑袋。这个值得尊敬的长者,可能还以为是深深的内疚和强烈的责任感才让旃糜作出如此选择的,为此估计他要自责自己好一阵了。
“尊敬的波调王子,希望你能留步。”
旃糜悦耳的声音让波调成为了众矢之的。原来趁此机会,波调已经悄悄的移开了好一段距离,这家伙把握时机的能力堪称一绝。
我羞惭不已。我相信作出如此选择后,此刻旃糜的心情不会比我好多少,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准确的把握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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