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了钢钎蓦然回首,顿时目瞪口呆:径若一米的石室里,琳琅满目,了无缝隙,竟然全是瓷器!
“会不会是真的?”季玉直勾勾盯着石室,如梦似幻。陈子昂亦显得神情恍惚,柔声道:“你是问眼前所见,还是问这些瓷器?”季玉侧目一笑:“都有!”
陈子昂如梦方醒,立即俯身小心翼翼取出一件细细察看。这是一只细颈阔肚缩足葫芦瓶,底楷书瘦拔青款“乾隆年制”。但见它通体匀称,釉sè温润,构图jīng巧,纹饰绚丽。
陈子昂虽无收藏只罐片瓦,家中却有不少古玩鉴赏之类的书籍。他无事闲翻三页,也多少囤积了两耳挖鉴赏常识。此际一看这葫芦瓶胎质细腻、巧夺天工,虽不敢断言它绝对是珍品,但也坚信它决计假不到哪里去。
随即,陈子昂又取出一件秘sè双耳梅瓶、一件六角浮雕方瓶和一只粉彩尊瞅了瞅。三件瓷器形制不同、纹饰迥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便是雍容华贵、制作jīng良;而足底,无一例外都打了康熙年、嬴政年、乾隆年的御制款识。陈子昂手捧瓷器不由得眼睛都直了:这玩意若是真品,几乎件件抵得上一座怀古楼!无怪乎查理生更半夜要猫到水池来!无怪乎他要不惜代价盘下怀古楼!
一旁的季玉对古玩一窍不通,更无辨真假,唯感眼前这些瓶子、罐子、盘子什么的摸着舒服,看着养目。但她很快断定这些瓷器都是真货,且价值不菲。当然,她也并非全是主观臆断,她是有理论支撑的。因为她会读脸sè,尤其会读陈子昂的脸sè。此际,她分明看到,陈子昂凝重与震撼密布的脸上,隐隐约约闪过八个大字:“惊世之宝,价值连城”!
“你感觉怎么样?”季玉明知故问。“其它不敢肯定。但至少有一件是真的,而且世所罕见!”陈子昂瞅着季玉直笑。“哪件哪件哪件?”季玉的眼睛在瓷器堆里仓忙四顾。陈子昂不应,顾自捂嘴窃笑不已。
季玉顿悟,心里乐颠颠,却银牙紧咬斜睨陈子昂,故作一脸愠sè:“你当我花瓶哪!”陈子昂赶紧赔不是:“你要真是花瓶,这世上哪有配得上你插的花!”“那我就插牛粪!”“那太可惜了!”“我就喜欢牛粪!”......
斗嘴以陈子昂当回牛粪而作罢,季玉大获全胜,喜不自禁。她无比谦虚问陈子昂现在怎么办。陈子昂担心荆阿姨和李翼回来,更担心查理中途撞回怀古楼,便道:“先搬回书房再说!”
接着,二人分工明确:季玉将石室瓷器小心翼翼一一取出,然后再小心翼翼一一放在池沿;陈子昂则在花园与怀古楼间来回穿梭,去时手捧瓷器沉腰慢步如金銮献寿,回时两臂划桨狼奔豕突如恶鬼追魂。不消多时,便帮石室一干瓷器完成了两次乾坤大挪移。
石室嘴小肚大,酷若窑井,虽不太深,却藏各类瓷器三十五件之多。陈子昂捧回最后一只宣德大罐时,瞅着书房地板上幽光闪闪、洋洋大观,足是惊叹不已。待返回花园,见季玉爬出石室时手里多了个红sè匣子,忙问里面装了什么。季玉道:“没开,不知道。”
陈子昂待季玉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匣子,才发现那红sè原来是一层红蜡。便要剥了封蜡,打开匣子一探究竟。季玉心里记挂临时水池里一干可爱鱼儿,凑过去一看,见有几条已然肚皮翻白,余下者不少也是小脑袋拱在水面不停咂嘴,一时心痛得不行,忙命陈子昂开闸放水。
陈子昂赶紧放下手里的匣子,又迅速接上浇园水管拖到临时小池,随即又跑回开了水闸。顿时,汩汩清流脱管而出。季玉瞅得小池里水欢鱼跳,不由大呼小叫、激动万分,其状似比刚才第一眼看清石室时远胜。接着,二人索xìng先撂下匣子,又将水池边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捧了匣子回到怀古楼。
季玉退了腰靴,拆了发箍,净手洗脸,又擦去袖上两点泥污,很快变得清凉如水。趁陈子昂躲进卧室沐浴更衣的当会儿,她蝶影翻飞,飞快将怀古楼上上下下、旮旮旯旯探一番。其所历之处,香风缭袅,怀古楼一应之物有如枯木逢chūn。
季玉最后飘到三楼阳台。她对天展目,无见银河、无见鹊桥、无见牛郎织女,却无端生出非凡感慨:怀古楼乃牛郎所牧仙牛屙的粑粑长年累月聚沙成塔,陈子昂则是它刚拉的一鲜牛粪!
陈子昂拾掇一新出了卧室,遍寻不见季玉,想她定是上了阳台,便嘟嘟嘟三步两步蹿了上去。季玉正凭栏远眺。陈子昂见她仙袂飘飘、神情若痴,一时心悸不已。季玉闻声扭头,冲陈子昂俏皮一笑:“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陈子昂哪知她想什么,便推己而及人,道:“你在想,那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心底乌七八黑,你真是一堆的牛粪!季玉幽幽地瞋了陈子昂一眼,却也确实想一窥匣里究竟,忙随他下楼。
俩人进了书房。对满地绚丽瓷器视而不见,绕了直奔临窗的书桌。那红蜡木匣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阳光破窗而入,无遮无挡,裹得它有如一块猩红的烙印,看罢令人好不血脉喷张!
陈子昂用竹刀小心剥掉木匣上厚厚的防水封蜡。原来是一只木匣,竟还是檀木所制。“我说怎么捧起来那么沉!”季玉兴奋莫名瞅着陈子昂剥完封蜡,连催他赶紧打开。陈子昂掰掰木匣铜钮,见它仍是轻巧灵便,刚想打开匣子,一想不对:万一里面藏的是炸弹、毒物或伤人机关什么的岂不悔之晚矣!
忙捧了木匣来到庭院,将它固定好,再拿来鱼竿用鱼钩勾了启匣铜扣,接着拉季玉猫到十米开外的古树后,这才扬竿一扯。匣子开了!既无炸响,亦无镖飞,更无毒雾弥漫。季玉调笑道:“你真是庸人自扰!”陈子昂满脸肃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说罢侧脸一笑,柔声道:“关键是,我怕伤着你。”季玉心里蜜浪翻滚,顿感脑袋一阵晕眩。胸口几抚后正yù奖励陈子昂一抹秋波,却见他蹑手蹑脚朝木匣蹩去,忙探头探脑随在他身后有如觅食小鸡。
二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凑到匣子前,什么危险也没有!唯见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块黄绸劲裹的物件,也不知道是什么。陈子昂小心地将它取出,又小心一层一层拨开黄绸缎。待最后一层剥掉时,物件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季玉见它何其眼熟!不由失声惊呼:“哇!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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