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干骑在马上,脑海中全是那一场大火,还有邓玘纵身一跳的背影,神色幽幽的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当初自己不重用你,根本不是为了今日,我还没有这般深厚的心机,不过是因为你们虽跟从卢象升,却驭下不严,市场军纪散乱,我不过是想要磨砺一下你们,却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
他没有将灭仇营的存在公布于天下,就像他的身份一般,依然是一个谜,众人只以为是邓玘等人驭下不严,分赃不均起了冲突,却是因为朱干手中握着这样一把利刃,直取贼首,而下边的士兵没了人带领,也跟本不想反叛而已。
这是一招险计,不过灭仇营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以三十几人,死亡一人的代价将那众土兵全灭,心中和其侥幸的同时,却又无比的高兴,因为他看到了曾经龙魂的影子,正在一点点的壮大。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众灭仇营队员,沉稳一笑道:“我拖欠你们的军功,你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黄浪此时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了这一只小队的队长,在马上抱拳说道:“主公教导吾等为黑暗中的刺客,吾等不敢轻易忘记,主公愿给吾等荣耀,即使再迟,吾等也心甘情愿。”
朱干心中隐隐作痛,脸上却郑重的说道:“只是苦了你们了,建了功、立了荣耀,却不能被外人所知,还得藏着掖着,我会补偿你们的,到时那下成都,进行大封赏之日,我定将灭仇营军旗亲自授予你们手中,虽不能被万军瞩目,但我也要让你们受万军欢呼。”
“吾等,谢过主公。”众灭仇营战士在马上躬身说道,显得颇为沉稳。
说完了正事,朱干心情大好,欠着身子拍了拍黄浪的肩头,哈哈笑道:“你们刚回来,就让你们出任务,现在还没有一点疲态,不错,很不错啊!”
“谢主公赞誉。”黄浪腼腆一笑,如此近距离的同朱干接触,他心中激动极了,想想朱干每次讲课时那慷慨激昂,神采飞扬的模样,还有军中对他的传言,孤身一人入涿州流传的种种事迹,再加上朱干的暗中支持,手下的众阶士长渲染神话,就如神人一般。
如今这个如师长、如神一般的人物,居然和蔼的同他说话,黄浪这个杀人不眨眼,被灭仇营战士视为魔头一般的人物,说话差点哆嗦,强自镇定的说道:“回禀主公,末将只要上了战场,就算再疲惫,也会两眼放光,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一点也不知辛苦。”
朱干心中叹道:“多好的娃啊!被自己洗脑洗得如此疯狂。”不过他需要这样疯狂的战士,爽朗抚掌,剑眉飞扬:“好了,我也不讨人嫌了,趁着这段赶路的时间,你们好好的歇息歇息,到了成都府,我可是需要你们这柄利剑的。”
望着颇为威严的朱干,众将士轰然应喏,将自己绑在马上,居然不一会儿鼾声四起。
看着疲惫至极的灭仇营,朱干脸上不忍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变得坚定,江山从来都不是花团锦簇,需要用血肉去堆砌才会显得更美,更令人珍惜,没有牺牲,哪来的回报,这一世自己泯灭良心,为汉家儿郎争得一个机会,以后的事情,留待众人评说吧!
朱干却不知道,他的心境也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在前世嗤之以鼻的事情,这一世他却做得无比的娴熟,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孙承宗到了四川,虽然四川遍地都是红衣军,可是红衣军人数实在太少,根基根本就不稳,刚得了消息,说是重庆府关押的川军反叛,红衣军令余松和高强领兵回去镇压叛乱,正咀嚼着这消息的真假,随后又传来重庆府乱兵作祟,邓玘跳墙葬身火海的消息,孙老太师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迷雾。
他比别人看得透彻,看出了这是红衣军收兵的前兆,四川之地,土司横行,而他们手中的土兵也是一大助力,红衣军在万盛场屠了下山的苗兵,这就是与土司作对了,这些才是四川真正的地头蛇,定了一个驱狼逐虎的计策,那就要看如何打动这群土司,去与红衣军作对了。
要知道现在红衣军风头正劲,打大户拉肥猪,分地给平民,显然有长期盘踞四川的动作,不过这些都是在外围的动作,四川多山,这可不是在成都平原,这时候打大户分土地还看不出什么威胁,但若是让红衣军站稳了脚跟,恐怕下一步就是收拾听调不听宣的土司了。
孙老太师分析了种种,却有些拿不透主意不知该如何说服这些土司,要说这些土司蠢吧!红衣军都摆明了车马,只要将四川平定了,下一步就是对付众土司,将四川之地据为己有,可是他们却为何迟迟不动。
要说土司聪明,打的主意就是等待红衣军与朝廷碰个两败俱伤,到时出来捡便宜,可是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太过古怪了,反正孙老太师有些看不透这些异族人。
不过饭是要吃的,仗还是要打的,清洁溜溜的一人出惊,只带了皇命,可没有一两银子,要打仗,那首先就得有兵,本地的驻军还有户所兵大多已经降了红衣军,那就只剩下了当地的民壮可招募了。
想要招募民壮,就得有银子,还得有当地士绅的支撑,如今红衣军里闹了这么一出,巴蜀之地的士绅富户对朝廷的将领那是极其不信任的,想要让他们支持,那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更麻烦的是,不止巴蜀之地有红衣军作乱,脸贵州也有白莲教妖人起义作祟,重重困难,愁白了孙承宗的头,每日挠头,更让他的白头大股大股的落下,当务之急,还是如何让本地士绅对朝廷没那么重的戒心,要让他们知道,出了邓玘其人,不过是少数罢了。
孙承宗看了一眼锦衣的马祥麟,心中忽生一计,巴蜀之地有秦良玉、马千乘这等为国为民的土司,那就绝不缺少心胸豁达之人,若要让他们出面,或许此计可行,当即招来马祥麟问道:“巴蜀之地,何人威望最高。”
马祥麟,骠骑将军,都指挥使,石柱宣慰使,字瑞征,女将军秦良玉和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之子,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勇力绝伦,英武潇洒,能文善书,穿银铠,骑白马,常单骑冲阵,取敌将首级。军中呼为“赵子龙”、“小马超”。眼睛受伤后,又多了一个外号“独目马”或“独眼马”。
此时马祥麟单眼,穿银铠,威风凛凛,在孙承宗面前却极其乖巧,跪地说道:“回太师,唯有蜀中唐门……”
听闻此话,孙承宗微微错愕,蜀中唐门,轻声低语几声,复又问道:“你先起身,细细道来。”
马祥麟知晓孙承宗的异样为何,站起身恭敬的说道:“蜀中唐门,虽低调行事,可是其擅使毒用暗器之名却天下皆知,殊不知要撑起偌大的一门,需要何种用度,而要研制毒药,所需靡费,那更是耗资颇巨……蜀中唐门用度,其最初只是为了救人,不过是另寻蹊跷,唐门也并没有为富不仁,或者作恶多端,相反乡里和睦,多有接济百姓之举,更有数之不尽的蜀中富户子弟受过唐家的指点,就连蜀王的掌上明珠平楠公主也是唐门弟子,所以唐家……”
说完马祥麟小心翼翼的看着孙承宗,若是一般酸朽腐儒,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恐怕会被大斥荒唐,旁门左道,定然不喜,不过孙承宗却是莞尔一笑:“穷者独善其身,富着接济天下,平稳而自知,若是这天下多几个唐门这样的江湖门派,定然会天下承平吧!”
“你立刻拿上我的帖子,前去蜀中唐门,找到他们的主事人,就说我有国事相商,完望他们能鼎力支持。”孙承宗写了一个帖子,用火漆封好,递给了马祥麟。
听着孙承宗的评价,马祥麟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有句话没说,他虽然是家传的武艺,可也受过唐门的指点,更与唐门子弟交好。接过孙承宗的帖子,他能猜测到几分究竟所为何事,心中沉甸甸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自幼被母亲教导,为国为民,即使舍了自己这百八十斤肉又如何,当即骑上马,领着亲兵而去。
此时的巴蜀之地,纷纷扰扰,比那贵州不知精彩了多少倍,而此次白莲教众妖人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只是盘踞在贵阳城,并不去骚扰众土司,更是捡软柿子捏,不断的攻伐,夺取一些没有朝廷重兵把守之地。
白莲教稳扎稳打,盘踞在朝廷不甚重视的地方,朝廷又要对付红衣军,也没有余力收拾白莲教,也是命地方军队剿匪,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要害之处,白莲教得了休养生息的空隙,也在逐渐壮大。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穷山恶水,满是瘴气之地里,一只小强一般的队伍缓缓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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