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的地方就在知府衙门前堂,四周的官兵层层守卫着,面无表情,眼中杀气盎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在这几天里,已经连续的议了几次了。
秦良城也被五花大绑的押回了重庆城,此时已经抽了三百皮鞭,吊在知府衙门口示众,那皮开肉绽的样子,众将兵心中清楚,朱干这是动了真火,来真格的了,平时进进出出,都得小声的喘气。
带兵前去泸州的余松,也被朱干连夜招了回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此事的后果并不大,可是其影响却是深远的,一旦红衣军对百姓开了杀戒,这口子最终将越扩越大,最终沦匪帮势力,不论多么强大,擅杀百姓,终究会被这乱世倾覆。
李世民的那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今日将百姓当成一根草,来日百姓把你从头推倒,朱干不在乎名声,可是他却极其的在乎此事的影响,这股歪风邪气一定要将它杀下去。
余松在夔州回来不了,可是却让人飞鸽传书,送来了一封信函:“秦良城此人起于阡陌,崛起于乡野之间,野性难驯,但念其为父的一片孝心,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他绝不再犯。”
念完余松的信,朱干狠狠的将薄薄的一页纸拍在了桌案上,冷声说道:“好一个余松,这家伙现在不拍马屁阿谀奉承了,倒捡起了兄弟义气,他和秦良城有什么关系,屁的个关系,是想要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还是想要让我看看他的兄弟义气,让我给他打赏吗?”
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各自心里清楚就行了,可是朱干将这话一挑开,下方的众将脸色难看极了,他们也不好再劝。
看着沉默的众将士,朱干冷声说道:“都说啊!哑巴了吗?已经三天了,你们都说了什么,我宁愿歇兵免战,都要将你们招回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个千夫长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公,莫不是因为其中有什么隐情,秦良城想要领兵自立门户。”
“哼!一群蠢材,我给你们说过什么。”朱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逼视着说话之人,神色严厉至极,那将士惶恐不已,连忙单膝跪地说道:“末将知罪,末将不知。”
朱干失望的靠回椅子上,脸色颓然,重重一叹,柔声说道:“你很不错,至少你有勇气说出来,我教育过你们,我也给你们说过,我们打仗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私下里你可以说是为了自己,毕竟谁都有私心,谁不想要升官发财,名留青史,这很正常。”
“可是至少你得要清楚,百姓虽然弱小,可以任人凄厉,但他们毕竟是大多数,你们将他逼急了,总有一天他们会起来反抗,不管他们的对手是谁,有多么强大,你夺走了他们的一切,他们还能有什么可以失去,死亡吗?可笑……”
“所以我们就得明大义,何为大义,就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也就是百姓的利益,名头绝对要崇高,至少要打着高尚的幌子,你才能做着婊子的事,这样对谁都好……”
朱干将话挑了一个明白,血淋淋、**裸的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剥去了高尚的外衣,底下如此肮脏。
这话就如一只巨手,推倒了众人心中的信念,朱干给他们树立起来的信念,一时间让众人难以接受,迷茫不已。
长久以来,他们不怕死,身先士卒,心里也想过升官发财的念头,但这很快就被心里那神圣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当一个人心里充满了升官发财,自私自利的想法之后,还能如此勇猛毫不惜身的冲杀在最前吗?
望着众人的迷茫,朱干嘴角微微的翘起,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眼神中精光一闪而过,只有经得起折腾,才不怕折腾,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对这民族大义动摇,信念不稳,正所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自己就是要折腾,让他们怀疑之后,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啪!手狠狠的拍在案几上,如当头棒喝,厉声说道:“瞧瞧你们这熊样,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后膛枪时代无革命,知道这句话有多可笑吗?”
说完朱干扫视着众人,只见众人目光恳切的盯着自己,一副茫然虚心受教的样子。
“后膛枪,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火器,代表了这时代发达高效的生产力,更代表了一种强权。为什么会有这种话,因为掌握这强权的人害怕,害怕‘弱小’的百姓,所以就要让百姓产生畏惧,畏惧他们手里的强权……”
朱干的语气振聋发聩,细细咀嚼体会,能从其中读懂一些精髓,剖析了缘由,再次由外及里的说道:“何为大义,不过舍生取义、留名青史,为后人铭记尔,你从何而来,源自父母,你父母从何而来,源自民族,你人活一世,报父母恩,报民族恩,或你可以自私自利的苟活,最多不过几十年,到老同样一场空,富贵、荣华能带走吗?有了这个报效民族的机会,为何不好好珍惜,不求你舍生取义,只求你为这民族,也为自己尽一份心……”
朱干似有将话题越扯越远的嫌疑,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审案,还是在借机替手下将领收心,幽幽一叹说道:“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让你们厚待百姓,可是秦良城却为一己私心,灭苗屠城,此恶行滔天,且他身为军法官,知法犯法,最加一等,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一直沉默的余松忽然接话说道:“主公英明,秦良城此人,心机叵测,虽为万夫士却逾权行万夫长之权,身兼军法官,更是不思用命,到处陷害忠良,一日间抓捕犯纪百夫长十六人,千夫长两人,杖责士卒更是数之不尽,红衣军军法严明,怎会有如此多的罪行,其人分明就是借机揽权,更包庇心腹,借机排挤同僚。”
“而观其人,不过为了其父秦氏,秦氏将全部粮食也交给了朝廷,不过就是饿了几顿,更承受不了流言蜚语,死一乡农,便要整个城镇的人陪葬,其心何其歹毒狭隘,此等人万万不可轻易用之,当立即处死。”
众人都知余松心黑手狠,可是亲耳听到他的话,众将领脸色难看,对他极为畏惧,而虎字头的众将士也是诧异不解的望着他,虽说余松心黑手狠让人畏惧,可他们清楚,无论他心多黑,对自己人绝不会卑鄙,行两面三刀之事。
“你们都出去吧!余松和卢象升留下。”朱干揉了揉额头,一挥手让众人离去。
空荡荡的大堂里,只留下二人还有王承恩,朱干疲惫的靠在了座椅上,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余松,这一次苦了你了。”
“末将不苦,末将说过,这天下需要一个团结而强有力的声音,任何杂音都该被去除,为此末将敢不惜身。”余松单膝跪地,语气沉稳而有力的宣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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