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容荣一直窝在宿舍里。
小怡基本干完一天该干的清洁工作,请好了假,前来宿舍找他,见他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着问:“又怕咱俩走出去,有人打开窗子喊加油?没事,我跟几位姐姐打过招呼了,陪你上敬老院干义工,我去擦窗子拖地板。再说,今天不会像昨天那样牵着手,打着转转走出去的。”

容荣点点头:“这些都不怕,就算咱们牵手去登记结婚,谁敢说什么三道什么四?”

小怡拍了他一下:“哇,昨天我都羞死了,你还真那么胆大?干脆,去请个吹打队来,让我坐花轿出大门!”

“哇塞,有这么夸张吗?好,到时候,可以考虑的。”容荣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噢,把简单的名称、名词扩大得复杂一些,你行吗?”

“那就是扩词,对不对?”小怡嘴里马上扩了几个,“祖国:伟大的祖国,祖国母亲,生我养我的祖国…”

“不是这么扩。该是祖什么什么国。”

“行,听好了:祖先居住过的祖国…祖宗八辈子都没出过国,两个了吧?”小怡笑了起来,“我没几张文凭,但这点事,小学生都会干,难不到我!”

容荣宽厚地笑了笑:“照你这么扩,我还皱什么眉呀?明天就能去申请出版扩词大辞典!”

“真的帮你把问题解决了?”小怡伸出手指扬了扬,“这疤痕和雀斑没消退,你不会想弄回去吧?”

“送给你了,不是我送的,是那个外婆…哦,我一直琢磨的就是外婆两个字,怎么扩成有点意思的,你试试?”

小怡想了下,点点头:“外婆:外面来的婆婆,…外婆,外公外婆,…外婆,外星人婆婆,还有…”

听见小怡最后扩的那一词,容荣心里豁然开朗,站起来说:“明白了,就是那意思,咱们走。”

小怡却皱起眉来:“明白什么了呀?现在就去敬老院?”

容荣看了下手指上的疤痕和雀斑,想牵着小怡,临时又缩了回来:“走吧,刚才你说不用牵着手,对吗?”

小怡也望了下手,指头上的疤痕和雀斑也还在,笑着说:“不牵手,咱们也是一对…说的是怪手!”

容荣笑了起来:“差点上你当,一对,搭档,走我们!”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墨镜,戴上遮住黑乌乌的眼圈。

不过,当他们快走出中医研究院时,过道旁的几扇窗还是一齐打开了,那几位姐姐嬷嬷在窗后喊:“怎么,办了证,倒不牵手了?”

“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裸婚,不能连裸糖也不发呀!”

好家伙,口才不错!

容荣干脆拉着小怡的手,朝打开的窗子望了望,只看见慌忙闪开的几个影子,搖头笑了笑,大步走出研究院。不过,今天他右手拉着小怡的左手,肩并肩走得很舒坦,只是遗憾没昨天那么唯美:不会边走边打转转,不像拍文艺片。

他是怀着去见外星婆婆的兴奋心情前往敬老院的。

小怡虽然也很开心,但开心得莫名其妙,容荣没把他的推测告诉她,但自己一直敬仰的容哥这么兴奋,她还有什么非分的要求呢?哪怕真陪他在那儿擦窗子拖地板,白干一星期也愿意,白干一辈子也可以考虑。

还有个小秘密,她不敢开口告诉容荣:研究院有位姐姐悄悄跟她说,她治好了容哥的心病,那心病是很难很难治好的,只有对上眼的那个冤家,才治得好,也就是说,她和他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夫妻!

这话对来自失地农民家的小怡来说,还不是一句顶一万句?

走,去见那个外婆,外星来的媒婆!她一路笑着,不敢把“外婆,外星来的媒婆”这个扩词告诉容荣。

那个姐姐,叫柳亦宜。

以后,跟容荣有什么新进展或小疙瘩,一定先告诉柳亦宜!

敬老院那个中年负责人不在,据说昨天就直接住进了jīng神病医院的病房,不让进还偏要进,受了什么惊吓,他又说不清,只是滿口的“芝麻开门皮蛋开门傻冒开门”!嘿嘿,现如今当下,你靠敬老院发了财,哪家jīng神病医院不收你,那就真是傻冒!不是傻冒,更要为你开门!

今天,敬老院里很平静,为了不惊扰老人们,容荣和小怡直接坐到会客室,让人去把“外婆”请来。她真是有一双慧眼的预言家啊,知道小怡会牵着他的手一起来,昨天发生的一些有趣的怪事,她一定心中有数。

她一定是小怡说的外星婆婆,他认准了。

外婆笑容可掬走进会客室,见了他俩,笑着问:“好般配的一对,找我当你们的媒婆?”

小怡一下要笑翻了,这老太太怎么把我想说不敢说的“扩词”说出来了?!但愿你真是外星媒婆!

容荣努力保持严肃、平静,点点头:“外婆,昨天离开敬老院,刚进中医研究院大门,我和小怡就牵上手,右手牵着右手,打着转转,直奔到咖啡馆才坐下来…咖啡杯也让我的手冻炸了,我拿起那砣冰啃,它又化为暖流,灌进我嘴里…”

外婆见小怡也在点头,笑了笑:“挺神的,比他只会嚷嚷皮蛋开门有趣,我回去一定让老头老太太们都乐一乐。”

容荣赶紧开展新一轮攻势,笑着问道:“外婆,昨天你说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和小怡来了,听从你的安排,去哪颗星球?太阳系,银河系,无论要走多少光年,我们说好一定去!”

外婆惊讶得眉毛往上抬:“什么?去哪颗星球?什么意思呀?!”

小怡不太懂光年不光年的意思,但跟他一起去什么地方,她很乐意。

容荣此时显得狡猾狡猾的,微笑着点点头,摘掉墨镜:“外婆,你昨天从我眼睛里见到三个灵魂,今天再看一看,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变成四个?那个,就是小怡的灵魂,小怡,你说对吗?”

这种话,问对你心仪的女孩子,人家当然点头。

小怡果真羞涩地点点头。

谁知,外婆却显得有点生气,笑容瞬间变成怒容,但仍是压低声音说:“你,当我是外边的巫婆啊?!什么叫从你眼睛里看出四个灵魂?”

小怡一下子害怕起来。容荣却不慌不忙地说:“外边来的巫婆,也是一种外婆的扩词,挺逗…”

外婆却马上回敬他:“当过外交官的婆婆,外交官婆婆,也叫外婆!”

容荣一惊:“外婆年轻时当过外交官?”

外婆点点头:“不信可以去调查,只要不是在外星球当外交官,一定能查到!”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余地,怎么去查?!

但容荣也不是一下就肯服输的人,他笑了笑,马上竖起右手食指:“看,就是这手指,前几天根本没有两道月牙形齿痕,来见外婆时,却长出来了!手指发光,您脸上的雀斑也闪闪发光,才把这儿的院长吓疯的!后来,我手指上还多出两粒雀斑…”

小怡在一边点点头,似乎她也在场,还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天哪,手指上那道细细的月牙形齿痕,还有那粒雀斑,怎么无影无踪啦?

外婆已在嗤之以鼻,搖摇头:“小伙子,请我当媒婆可以,但不可以用天方夜谭糊弄女孩子!小怡,你来仔细看看,他手指上有什么月牙形齿痕和雀斑?你想骂老太婆一脸雀斑,青chūn痘,尽管骂!”

小怡怎么敢凑上去看,但她心里断定,容哥没说谎,这一切,都是外婆的把戏!外星球婆婆,外星球媒婆,想把他们手指上的齿痕和雀斑变走,还不是小菜一碟?她是农家姑娘,决不怀疑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容荣犹犹豫豫缩回手,仔细看了看,又戴上墨镜再看了看,果然,手指光滑如初,什么齿痕、雀斑,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苦笑了笑,回头问小怡:“小怡,你手指上,也没有齿痕和雀斑了吧?”

小怡马上点点头。

“这是为什么呢?”容荣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怪怪的问句,那声音,似乎边说话边生嚼竹笋或嫩甘蔗,才可能有的音响效果。

小怡听得一下怔住了。

外婆却笑了起来,站起身:“小伙子,音响效果不错!外婆记住你了,还有小怡,真是好姑娘,回去吧…”

正在这时,容荣的手机响了,他赶紧说了声“失陪”,走出会客室。

手机里传来承景院长兴高彩烈的声音:“容硕士,赶快回研究院,咱们的书要出版啦!这下要发大了,全国知名,全世界知名,全宇宙知名!我还怕什么…鸟冒号?!快回来!…”

“院长,我这儿有麻烦,麻烦还挺大,”他压低声音,“外婆没治好,这儿的院长却成神经院长了…”

“你是在骂我吗?!”手机的音量骤然放大。

“没…没骂你,承景院长…”容荣恨不得摔手机,平时都叫他承院长,怎么今天开口就是“承景院长”,不是明目张胆骂他神经院长吗?

这rì子,怎么过呀?

嘿嘿,有个声音在他心里笑。那个乐啊,没心没肺,就像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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