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广花荣带着神臂营健儿奔驰在前往清风寨的道路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这时,花落拍马赶了上来,问道:“公子,若是刚才托塔天王晁盖执意要去清风寨,你会真的杀了林娘子和鼓上蚤时迁他们三个吗?”
小李广花荣淡淡一笑道:“花落兄,以你之见呢?”

花落正sè道:“以小人多年来对公子的了解,小人相信公子是不会随随便便伤及无辜的。莫非,公子此举是对托塔天王晁盖一个考验?”

“知我者,花落兄也!”小李广花荣道:“如果方才晁盖不管林娘子等人的死活,执意要上清风寨,那我不但不会杀林娘子和鼓上蚤时迁,而且还会毫不犹豫地把惜玉嫁给他!”

花落叹道:“若是晁盖真的那样做,他就是不是义薄云天的托塔天王了。”

“在晁盖这种人心里,江湖道义和兄弟情义往往要凌驾于家庭亲情和夫妻爱情之上,甚至有时候,为了江湖道义和兄弟情义,会牺牲自己甚至是家人的xìng命。所以说,晁盖是做兄弟理想选择,你不仅完全不必担心他会出卖你,而且,他会竭尽全力的来帮助你。”小李广花荣的神sè变得坚毅起来:“你说我会惜玉托付给他吗?尽管他们彼此喜欢,可是无论如何,他都给不了惜玉安定的生活。”

花落轻叹一声道:“公子之言发自肺腑,且句句在理,可是小人要说的是,公子不妨想想小姐想要什么?也许她并不需要什么安定的生活,也许和晁天王并马江湖、快意恩仇才是她的梦想!再者说来,在公子的心里,难道不会为了兄弟情义两肋插刀吗?”

小李广花荣微微有些动容,但还是使劲摇了摇头,道:“花落兄,你跟着我已有多年,你应该明白,在我心里,家人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而当家人的安全与兄弟的安全发生冲突时,再好的兄弟也只能排在家人的后面,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是吗?”花落低声说道:“别人倒还罢了,可是如果有个人的xìng命与小姐的xìng命公子只能够二选一的话,公子还会像现在这样果决吗?”

“你说的是哪个?”小李广花荣的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已经隐隐猜到花落说的是谁,但还是出声问道:“花落兄,不知你所说的是哪一位?”

“公子大概是有点儿明知故问吧,其实,公子肯定已经猜到小人说的是哪个了。”花落笑了:“小人不相信,公子会忘了山东及时雨宋江?”

“及时雨宋江?”小李广花荣的眼前不仅浮现出了那一张黑黑但却远远带笑的脸庞,不由心里一热,全身的血都快要沸腾起来。如果说,因为父母的早逝,令他对花惜玉的兄妹之情中夹杂着些许严父与慈母的角sè的话,那么及时雨宋江对他来说,则等同于他对花惜玉。毕竟,父母离世时,他也只不过刚刚十二岁,少年的小李广纵是再英雄了得,也背不起家族的重任,是宋江,帮助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甚至他的娘子崔氏,也是宋江保的媒,宋江对于他们花家来说,称得上是恩比天高。何况,他与宋江之间xìng情相投,默契十足,可以说,只需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做什么。这样的一个及时雨宋江,他能果断的将其排在家人之后吗?

“是啊,如果是宋江哥哥与惜玉两个的xìng命我只能二选一的话,我到底会选哪一个呢?”小李广花荣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都找不到一个让他问心无愧的答案。花容没有料到,若干年之后,会有许多人像他一样面对着一个类似的难题,那就是著名的“如果生死论”——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哪一个?

所以说,小李广花荣并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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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李广花荣思念及时雨宋江之时,及时雨宋江也在思念着小李广花荣。

因为结交的人物众多,来自三教九流,及时雨宋江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这一rì,他将来自各方的消息串联了一下,再想到前些时rì花荣写给他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便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他的好兄弟小李广花荣似乎与近rì闹得沸沸扬扬的生辰纲大案有着某种关联。

“花荣兄弟处事向来jīng明,怎么也会如此糊涂?缺银子用了,知会宋某一声也就是了,为何要去触碰生辰纲?”宋江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在房中为花荣提心吊胆,“若是东窗事发,宋某又该如何?”

“宋押司在吗?”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敲门声不轻不重,能够让屋内人听见但不会受到任何惊扰,而且富有节奏感,如同是一首优美的乐曲。整个郓城县,敲个门也这么有诗意的,就只能是风流才子张文远了。

这个张文远乃是县衙里的后司贴书,与宋江是同房的押司,生的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身的风流俊俏。宋江不合带他到家中吃了几杯酒,这厮便与阎婆惜好上了。说来也奇怪,宋江被张文远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却是恨不起来他。如果宋江想摆布他,无论是黑道白道,明的暗的,杀掉一个张文远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可是,宋江不但没有报复他,反而与他走得很近,近的几乎快要穿一条裤子了。

水浒上明着讲,宋江于女sè上不十分要紧。也许就是暗示,宋公明看重的是男sè。要不,从张文远到小李广花荣,再到小温候吕方、赛仁贵郭盛、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最后是浪子燕青,凡是长得一表人才的,宋江都要千方百计的套近乎。对双枪将董平,书中用了一句“一见便喜”,便准确地表露出了宋江当时的迫切心情。所以保守的讲,宋江最起码有“同志”的倾向,而最有可能与他成为“同志关系”的,就是张文远了。也许,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说,宋江用阎婆惜为筹码,猎获了张文远。要不,作为一个江湖上知名的好汉,宋江绝不会容忍阎婆惜红杏出墙,还用“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她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作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何等的忍气吞声?看看病关索杨雄是如何对待潘巧云的?玉麒麟卢俊义是如何对待贾氏的?就连一向懦弱的三寸丁武大郎都有捉jiān西门庆的勇气,而宋江却将绿帽子戴的心安理得,谁敢说,这里面没有古怪?

至于说其余的几位帅哥,大概黑三郎只有那个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了,毕竟,实力上的差距太大,风险也太大,如果走漏了风声,及时雨就要名声扫地了。

“三郎,何事寻我?”宋江起身打开了房门,把张文远迎了进来。两人往一起这么一站,顿时黑白分明,正是黑三郎遇上了白三郎。

张文远进得门来,洒脱的一笑:“押司哥哥,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江诧异道:“三郎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有话尽管讲!”

“小弟着实不好开口。”张文远yù言又止。

宋江何等的jīng明,自然一眼看出了张文远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三郎莫不是手头又紧了,缺银子用尽管开口,婆婆妈妈作甚?”

“知三郎者,押司哥哥也!”张文远深施了一礼道:“押司哥哥,三郎有一件事,需要借用纹银五百两。”

“五百两!”宋江也算是大手笔了,可还是吃了一惊:“三郎,你要那么多的银子作甚?”

张文远朗声道:“小弟得到消息,中秋之夜,济州府内有一场豪赌,参与者不是达官贵人就是一方巨富,仅仅是入门费就要一百两银子,所以小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试试手气,没准还能赢他几千两银子回来?”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懂吗?再说,十赌九骗,你何苦去趟这样的浑水?”宋江这个人虽说视金钱如粪土,但向来不赌不piáo,一向节省惯了。

张文远的脸上挂不住了:“济州府小弟是非去不可,大不了挪用一下县衙里的银子,过几天回来还上也就是了。”

宋江大惊失sè:“此时如何做得?赌场上哪有常胜的将军?你如果输光了县衙里的银子,知县相公非把你发配沧州不可!”

张文远的脸上自信满满:“别人不知,押司哥哥应该知道三郎的手段,我这一手掷骰子的手段,恐怕在河北境内并无对手,只是小弟平时不想显露罢了。”

宋江虽说不赌,但也见识过张三郎的手段,的确高明,只好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如是执意要去,为兄就给你筹措银子了。”

“多谢押司哥哥!”张文远大喜过望,跪倒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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