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秦牧起床,发现司婆婆不在房中,不过桌子上却已经准备好早饭。
少年洗漱一番,吃了早餐,下楼寻到司婆婆和瞎子,两人已经准备好牛车,将采购的油盐酱醋绫罗绸缎都搬到车上。
只是让秦牧纳闷的是,瞎子正在套牛车,将三头牛套在车前,车后还跟着三头大犍牛。
那六头大犍牛看到秦牧,眼中露出惊恐,瑟瑟发抖。
“婆婆,咱家的六头牛不是卖掉了吗?”秦牧询问道。
司婆婆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昨晚实在难以入眠,于是婆婆就跑出去买了六头牛。”
秦牧将信将疑,只见那六头大犍牛连连摇头,不知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哞哞叫唤。
牛车驶出城,此时还是清晨,路上已经有了几辆车马,进城采购的乡下人趁着大清早回村,期望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回村子。
秦牧驱车来到船坞,江水滔滔,很是湍急,江岸边已经有许多村民在祭江神,唤来负江巨兽。岸边一只只大鼻子负江兽在享受村民们敬上的香,喷出一个个大烟圈,有些负江兽已经载着满载而归的村民开始返航。
瞎子在江边上香,唤来一只负江兽,喂了食物,秦牧将牛车赶到负江兽背上,这头巨兽便开始向上游赶去。
江流浩浩荡荡,从西向东奔流,来时他们是从上流漂流而下,而现在却是从下游逆行,阻力势必很大。
不过负江兽的速度却比来时丝毫不慢,以这个速度,只需要在奶奶庙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可以来到残老村。
不知不觉间走了五十余里水路,司婆婆神情微动,起身提着自己的小篮子,笑道:“我的活儿来了,瞎子,你们先走一步。”
瞎子点头,道:“小心行事。”
司婆婆纵身一跃,突然间跳入青冥之中,消失不见。
秦牧抬头上望,只见司婆婆跳到空中,半晌没有落下来。
瞎子对此倒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双手拄杖迎风而立。
过了不久,秦牧突然看到他们身后的半空中,一朵云彩突然变得血红,接着天降血雨,瓢泼而下,没多久便将涌江染得赤红!
“天上发生了什么事?”
秦牧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血云中一颗头颅掉了下来,砸入江中。
秦牧毛骨悚然,那颗头颅落江的一瞬间,被他看清了面孔,是城主府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脸妇人!
秦牧抬头,那朵云彩中发生了什么事?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骤雨停歇,刚才血雨染红大江似乎只是幻觉,江水奔流,又恢复清澈。
秦牧清洗身上的血迹,等了许久,司婆婆依旧不曾出现,而瞎子依旧老神在在,丝毫也不担心。
就在这时,秦牧突然感觉到涌江下游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惊天动地,可怕无比,甚至连他们脚下的这头负江巨兽也变得焦躁不安,速度陡然加快,向上游飞速游去。
瞎子耳朵突然动了动,喝道:“牧儿,站稳了,不要掉下去了!”
秦牧连忙站稳,双足仿佛在负江巨兽背上生根发芽,他这时听到一种奇异的呼啸声从背后传来,连忙回头看去,不由骇然。
只见他们背后的大江在飞速抬高,再抬高,江水竟然在倒流,从下游向上游倒流!
此刻的下游江面已经比两岸高出了十多丈,雪白的滔天大浪涌动,向他们这边狠狠拍击而来!
那大浪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水花疯狂向两旁涌去,淹没了两岸的密林,那可怕的波涛汹涌澎湃,从呼啸声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几百个惊雷在山谷中炸响一般!
秦牧毛骨悚然,只见那大浪多余的水花散去,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这只手掌几乎江面一样宽,从下游向上游狠狠推去!
瞎子依旧淡定从容,似乎没有留意到背后恐怖的场面。
那只由江水组成的巨大的手掌很快来到他们身后,距离他们还有百十丈,就在此时,突然大手崩溃,大水呼啸奔腾,四散而去,涌来的水浪将他们脚下的这头负江巨兽抬到十多丈高,然后落下。
秦牧惊魂甫定,连忙抓住巨兽背上的牛车,免得滑入水中。
瞎子用竹杖拨了拨负江兽的脑袋,负江兽立刻折向,再次向下游而去:“牧儿,我们回镶龙城。”
江下三十里地,镶龙城主傅云敌从天而降,快步落在江面上,向前飞速走了两步这才停下,面色阴沉,四下看去:“哪位师兄破我法术?”
“不是师兄,是师姐。”
司婆婆提着小篮子,踮着小脚从江面上走来,满脸皱纹挤在一起,笑眯眯道:“城主,江上作恶,不怕伤了那些大墟的村民?倘若你这一击打实了,这条江百余里的村民都要死在你的手中,作孽不浅。”
“你就是那个弃民身边的老太婆?”
傅云敌冷冷道:“便是你传授他战技流派的绝学,让他杀了我儿?杀子之仇,不能不报,你挡我路,你死!”
司婆婆叹了口气,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线团,幽幽道:“城主,这个便是你期待很久的大育天魔经,可惜,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它了。你还会活着,不过是被我封印在你的人皮中,我会披着你的皮,掌管镶龙城,去见延康国师……”
傅云敌瞳孔骤缩,司婆婆手中的那个线团滴溜溜旋转,丝线飞速延伸,霎时间在江面上来回穿梭交织,织就一张罗网,而傅云敌就在这张罗网之中。
“昨晚,令郎死的时候给了我暗算你的机会,你当时便遭受重创,倘若你能安分下来疗伤或许今日你还有逃脱的可能。”
司婆婆笑眯眯道:“可惜你太贪,去追击我,想要夺取大育天魔经,所以注定了你今日的结局。”
“凭你也想杀我?做梦!你才修行多少年?”
傅云敌身躯一摇,狂暴的元气迸发,浓郁无比的元气在他身后形成了八臂八首的天神,他几乎做到了炼假成真,用元气炼就的八臂八首天神险些形成实质!
他背后的天神手中持着八口法器,法器也被炼得几乎变成了实质!
堂堂的镶龙城主,自然有着非凡的手段!
“八相天神功,的确是了不起的功法,但只是了不起而已,远不能达到神的境界!”
司婆婆咯咯一笑,突然皮囊蜕去,从婆婆的皮囊中走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正是那位城主府中风华绝代的教主夫人!
她向前疾驰,与此同时大育天魔经所化的丝线飞速穿梭,傅云敌爆喝,迎面便见那位美貌教主夫人的手掌拍来,不由冷笑道:“司幼幽,你左右不过一百多岁,法力能有我深厚?”
轰隆——
两人碰掌,“司婆婆”被震得弹上高空。
“想走?”
傅云敌纵身一跃,也跳上半空,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我怎么变得这么轻……”
他低头看去,只见江面上站着一个没有人皮的血人。
他看了看自己,不由尖叫一声,自己变成了一张人皮,而下面那个血人,正是被扒了皮的自己!
“司婆婆”在与他对掌的一瞬间,大育天魔经所化的丝线钻入他的体内,霎时间封印了他的三魂七魄,将他剥皮。
“司婆婆”被震得弹上高空,其实是主动腾空而起,手中的丝线用力一拉,便将他的人皮从他身上干脆利索的拉扯下来!
“傅云敌,不过尔尔。”
“司婆婆”抬手抓住这张人皮,唰的一声披在自己身上,容貌举止,与傅云敌一模一样。
而下方,傅云敌没有了皮囊的尸体沉入水中,被江水冲走。
她的身形坠落下来,待落到江面时恰恰秦牧和瞎子的负江兽也来到这里。
“镶龙城主?”秦牧头皮发麻,腰间的少保剑发出叮铃一声脆响,随时准备出击。
“牧儿,是婆婆。”
傅云敌口中传来司婆婆的声音,接着又变成了傅云敌的声音,几乎一样没有区别,道:“延康国的大军,应该也快到了吧?村长他们何时会来?”
瞎子侧头道:“他们多半已经进城了。延康国师此来,气势汹汹。婆婆,这次你扮作傅云敌的模样,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否则以延康国师的本事可能一招便可以取你性命。傅云敌的八相天神功,你是否能够模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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