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蔚然来説保龄球是九个瓶子和一个球的运动,当他好不容易在林允儿的指挥下把手指塞进保龄球上的洞里,却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做为初学者,他真的很难承受充满期待的眼神,林允儿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用尽力气给他示范着抛球动作。其实她打的也就一般,但在林蔚然眼中,那就是标准。
深深呼吸,他只觉得身体有些僵硬,被赶鸭子上架到这种程度当然没有理由説不行,更何况他是个男人,临阵退缩也不是他的风格。没时间再给他活动身体,急匆匆的稳定情绪,林蔚然便按照林允儿的指示去做每一步,从持球到出手的每一步都是林允儿教的,如果打的不好,应该不全是他的责任。
活了二十五年,他只是偶尔听説过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缺憾美。或许是因为完美无瑕太容易让人ding礼膜拜,面对有缺陷的事物人们往往会觉得很是亲切,换而言之就是有人味儿。
不常运动的男人一旦鹦鹉学舌其结果往往是悲剧性的,林蔚然从持球到出手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滑稽的僵硬感,结果也不出意料,果然是太有‘人味儿’了。
“沟渠球?”
没有欢呼和掌声,只有陈惠仁带着疑惑的声音。没错,林蔚然打出了一个正宗的沟渠球,保龄球出手之后笔直的画出一条斜线,直接钻进了球道旁的沟渠里。几人的惊讶也是事出有因,毕竟来这里可是他林蔚然提议的。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林允儿的方向,现她果然还是那样喜怒形于色,瞧那嘴唇翘的,差不多都能挂水壶了。
回过身,林蔚然尴尬地道:“我説过我不会的。”
“我第一次打保龄球的时候可是击中了三个,这么正宗的沟渠球,我还从没打出来过。”
是人都能听出这话中的讽刺,要説陈惠仁这女孩看起来还不错,相处下来也没觉得她有什么讨厌的地方,就是这张嘴巴,到什么时候都不饶人。
闻言,林允儿立刻就换了一副表情,她走到林蔚然身边出声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只是练习而已。”
陈惠仁举起手中的保龄球,脸上已经挂起胜利者的微笑,问道:“怎么样?现在还比么?不行的话现在説就好。”
陈惠仁那张洋溢着笑意的面孔总能给人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林允儿看样子是很不服气,但她只犹豫了不到五秒钟,便心有不甘的道:“算了,我们不比了。”
林允儿放弃的宣言让陈惠仁很是高兴,甚至不需要什么刺激性的语言,只靠着那张笑脸就能让人如遭重击。
这个莽莽撞撞的xiǎo丫头什么时候知道权衡利弊了?林蔚然看了眼林允儿,只觉得她好像在躲避自己的目光一样。的确,带着他林蔚然这么大的一个拖油瓶,还真不一定能赢过对方。
“为什么不比?大家既然是来玩的,当然就玩的开心一些。”林蔚然微笑道,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认真的味道。
陈惠仁自然惊讶,问道:“你真的要比?”
林蔚然反问道:“怎么,不行么?”
“好,正常十三局,每组一次出手,一次补中的机会,十三局之后看积分分胜负。”被挑衅的陈惠仁气鼓鼓的説道。
第一次接触保龄球的林蔚然哪会知道这些规矩,即使没有听懂,他也笑着应道:“好,就按你説的来。”
实在看不过去的林允儿拉了拉林蔚然的手臂,xiǎo声劝道:“算了,没必要跟他们一样。”
“大家都是玩么,当然开心就好。比赛什么的,就算是余兴节目了。”
林蔚然毫不在乎的模样似乎让林允儿有些为难,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如果真的比起来余兴节目恐怕就是你了。你出手的姿势……很难看。”
林蔚然眨了眨眼,“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和他们比的?”
“你以为?就算明知道是输也不能缺了挑战的勇气,要不然出道之后我每天看着那些成名前辈,还做什么歌手?”
女人的矜持就是保护男人的自尊,这是林蔚然从母亲口中听过的一句话,现在看来,这林允儿的矜持,还是挺可爱的。
“你也知道我是刚接触这个。”林蔚然一边説着一边解开西服的纽扣,当他再看向那原本毫无兴趣的保龄球,整个人的氛围都生了变化,“再説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林蔚然的变化让林允儿有些惊讶,这变化具体是什么她也説不上来,她只是本能觉得,这男人原本很是温和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刺眼起来。
如果説林允儿是为了林蔚然而选择退让,那林蔚然也是为了林允儿而选择认真起来,这种互相为了的事看起来最是暧昧,不过两个当事人却是一diǎn都没察觉。
脱掉西服,摘掉领带,只穿着白衬衫的林蔚然并没有如同某些动画作品中那样封印全开,他不是天才,准确的説不是运动天才,规范动作带来的好处他完全没感觉到,只会让他束手束脚。
所谓保龄球,不过就是用球打倒瓶子的游戏,只要结果让人满意,没必要那么在意过程。
蹲在球道前的那个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里这么玩保龄球的男人他还是第一个,双手扒着球体,仔细瞄准,然后用手臂上的力道把球推送出去,全然不顾这是出丑行为的林蔚然第一次击倒了远在球道那边的保龄球瓶。
‘咣当’一声响,三个球瓶接连倒地。
陈惠仁惊讶的眨了眨眼,看着已经转身回来的林蔚然,非常不理解的问道:“你,你就打算这样玩?”
“怎么,不行么?”
“倒不是不行……”
陈惠仁当即语塞,在她的印象中保龄球是一项带着diǎn优雅的运动,像林蔚然这种只求结果不求过程的家伙她还真没见过。再转头望向林蔚然,只见这男人正和林允儿站在一起,比比划划的样子像是在讨论正规的出手动作。男的不嫌自己丢人,女的也不嫌这男人丢人。
奇怪的组合!
她心中做下定论,然后便拿起了自己的球,向球道走去。
十三局,每对两次机会,对于专业选手来説这简直再xiǎo儿科不过的余兴游戏,甚至连业余玩家中的佼佼者也可以轻松打出好成绩。但按照林允儿和林蔚然的实力来説,想要赢得这场比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艺真和她高中生男友的加入为林蔚然争取了时间,拿着保龄球做空摆练习要耗费比想象中多太多的体力,比赛过半,林蔚然的衬衫背部已经明显湿了一块儿,但每次看他以那种别扭的方式完成出手或补中之后,总会见到他一脸认真的在一边做空摆练习,就好像这已经不是一场娱乐性质的比赛,而是变成了赌上什么的对决似地。
又一轮结束,林允儿和林蔚然的组合成绩垫底,好在成绩相差不多,三对组合紧紧的咬在一起。
“真是比想象中要难,球道距离太长,力气xiǎo了球就推不过去,力气大了方向却不好掌握,看起来我这种玩法真的是不行。”林蔚然一边説着一边拿起自己的保龄球,看样子又要开始耗费体力的空摆练习。可能到比赛结束他都用不上一次正规姿势,但这种孜孜不倦的模样却一直保持了下去。
“休息一下吧,到时候如果手臂酸痛的话,你的准头也差好多。”
无论如何,十三局都是一次冗长的比赛,坐在椅子上的林允儿轻轻按摩着右手手腕,虽然才只进行了七次抛球,但在这场比赛之前他们就已经玩了将近一个xiǎo时。手腕上传来的酸麻感在逐渐影响她的挥,在这种落后的时候,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要紧,体力不敢説,但要是腕力的话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林允儿没再説话,似乎知道多説无用。她和林蔚然接触的虽然不多,却也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男人。比赛进行到现在,情况并不乐观,两人却都憋着一股劲儿,毕竟,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有一方斗志满满,比赛也进行的颇为有趣,三组人完全投入其中,会为了一次优秀的抛球而欢呼雀跃,同样也会为了一次失误而垂头丧气。不过要説到团结,林蔚然和林允儿还真是唯一对对方毫无怨言的一对。第八局,陈惠仁和高材生打出一个满贯,十个保龄球瓶接连倒地,差距又被拉开了。
看着别人拍手相庆比起记分牌上的显示更可以感觉到被拉开的距离,在第八局仅仅击倒八个保龄球瓶的林蔚然和林允儿跟第一组所拉开的差距已经达到七个之多,只要对方挥稳定,败局可以説已经是注定了的。在这种情况下面露颓败实在是稀松平常,但林蔚然却依旧机械的重复着那无聊的抛球动作,看起来还是一副斗志满满的模样。
“算了,不要太辛苦了。”林允儿再次出声劝道,并非是灰心丧气,只是觉得林蔚然这么努力,如果结局还是落败,未免会有些不值。投入的越少,失败之后失望就越xiǎo,这就好像一道等价交换的数学题,也是林允儿在五年练习生生涯中耳闻目睹过的。
“要不説你们还太年轻。”
林允儿‘切’了一声,就好像受不了这话中的瞧不起,“你知道做练习生有多辛苦么?我坚持了整整五年,五年!”
林蔚然停下动作,看着林允儿伸出来加深印象的五根手指,笑着道:“那么辛苦都坚持了,这就要放弃了?”
“那倒不是。”林允儿放下手,“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不用你这么辛苦的。”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
“倒也不是。”听到这问题,林允儿有些脸红,转而却又气势十足地道,“你又没比我大多少,犯不着用一副老人家的口吻来説教吧?”
“不是説教,只不过我们是搭档,比赛还没结束,如果你觉得输定了,那我岂不是什么努力都白费了?”
林允儿眨巴了两下那双漂亮眸子,紧接着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如同老师教她的一般在重大演出前稳定情绪。不远处陈惠仁和她的高材生男友还沉浸在满贯的喜悦中,这一边却做到了完全不被外物所扰,一样的斗志昂扬。
四年的大学生涯让林蔚然在他的老师身上学到了一个宝贵的品质,常人觉得xiǎo事无需认真,适度即可,但那位老教授却在几十年的执教生涯中秉持着一贯的认真态度,这种始终如一的处事原则使得老教授成为了学校的四大名捕之,每年倒在他手上的兄弟姐妹几乎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
这种贯彻着始终如一的态度几近执念,在学哥学姐乃至同班同学们都痛斥着老教授的不讲人情时,林蔚然却把这种始终如一的品质留在了心里。后来他成为了老教授的学生,偶尔在课业之外也会谈天説地,有一回林蔚然向老教授请教如何成功,平日里极其注重细节的老教授只是缓缓吐出八个字。
人有所执,方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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