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道局势如此糜烂,确实是冯毅的责任,他就是想脱都脱不了,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就是因为他之前一系列的妥协。
冯毅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沙发果断,初到澳洲道时,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决心,为什么当初的激情现在都感觉不到了。
冯毅以前一直也都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直到今天杜睿让他回忆这些年来到澳洲道之后,发生等的一切,冯毅才总算明白。
当初初到这里的时候,冯毅壮怀激烈,一心想要在澳洲道作出政绩来,不辜负杜睿对他的期望,可是残酷的现实,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激情都消磨干净了,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怨天尤人。
特别是每次听那些送移民过来的人说起他的师兄弟,一个个不是在朝中身居要职,就是镇守一方,就连当初他身边的小跟班毛亮,都做到了登州水师提督的位子,他虽然也是牧守一方,位高权重,可是荒凉的澳洲道,如何能与繁华似锦的大唐中原相比。
有一段时间,冯毅甚至以为,是杜睿不在乎他这个弟子,所以才将他丢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将他丢在澳洲道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渐渐的,冯毅都失去了耐心,他开始变得暴躁,变得随波逐流,在澳洲道这个地方,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充军发配了一样,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师兄!”
冯毅梦转过身,见追出来的是许久未见的毛亮,当初同在杜睿门下学习的时候,他们两个再加上欧阳延嗣的感情最为亲厚,许久不见,本应该亲近一番的,但是冯毅却觉得自己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对毛亮有些隐隐的嫉妒。
毛亮的品阶虽然比不上自己,但是能提调登州水师,只要稍稍作出一些功绩来,就能被朝廷看在眼里,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可是他自己呢?
在这么个地方,他就是做的再多,又有谁能看得见,只怕是将来也只能像刘仁轨一样,守在异域,了却一生了。一想到会是这样等的结局,冯毅就觉得心灰意冷。
一想到这些冯毅的态度顿时冷了下来,道:“唤我何事!?”
毛亮一愣,他被冯毅的态度给弄得十分诧异,他原本还想着等杜睿散了军议,便来找冯毅和欧阳延嗣,好好叙叙旧,可是现在看起来,冯毅似乎并不欢迎他。
“师兄!恩师见责,师兄切勿放在心上,说起来恩师也都是不放心师兄罢了!”毛亮试着宽慰了一句。
“说得好听!”欧阳延嗣走了过来,看着毛亮冷笑一声,道,“老师只看到澳洲道如今局势糜烂,却不念及我与冯师兄的辛苦!还当真将澳洲道当成了中原不成,这里要什么没什么,我们对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被那些土人所趁,难道便全是我们师兄弟的罪责?”
毛亮闻言,顿时急道:“师弟!你怎能埋怨恩师!当初若不是恩师收留的话,岂能有我们师兄弟的今天!”
欧阳延嗣冷笑道:“我自然没忘,只是恩师偏心,一碗水不懂得端平,毛师兄你在中原享福,添位登州水师提督,冯师兄与我却要在这蛮荒之地,困守一生。”
毛亮闻言大怒,指着欧阳延嗣,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平生最为敬重的就是杜睿,当初如果不是杜睿将他收入门墙的话,或许他现在不过就是个乡间粗汉,整日里为着一日三餐,辛苦奔波,如何能容忍欧阳延嗣如此诋毁杜睿。
欧阳延嗣却也不愿再理会毛亮,拉着冯毅一起走了。
两人到了欧阳延嗣的府内,因为杜睿来了,冯毅自然要将自己的都督府让出来,搬到了欧阳延嗣的府上。
方一坐下,冯毅就忍不住埋怨道:“师弟!如今这等局势,你又何必去招惹毛亮!他对老师最是忠心不过,当心这些话传到老师的耳中!”
欧阳延嗣满不在乎道:“便是传到了老师耳中又如何?既然老师不看顾我们兄弟,我也便不在乎他了!若是当真要处置我,我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冯毅闻言,连忙呵斥道:“胡说什么,当心被人听了去!”
欧阳延嗣笑道:“冯师兄!你这人太也胆小,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就算是听去了,又如何?明日老师就要带着大军去围剿叛军!正是你我兄弟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到时候,小弟只盼着师兄不要忘记了小弟才好!”
冯毅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纠结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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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内,旁人尽皆散去,杜睿也到了安置好的房间,屋内只剩下了杜睿,薛讷和杜学武三人。
“舅舅!明日当真要进兵不成!舅舅不是属意要安抚吗?如今为何又变了主意!”薛讷显然对杜睿今天的决定大为不解。
杜睿还没说话,杜学武便道:“表哥!安抚为主不差,可是这安抚也要看是怎么安抚!”
薛讷忙道:“怎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妙不成!?”
杜睿笑道:“学武!你为你表哥解说一番吧!”
杜学武接着道:“要想彻底消除澳洲道的叛乱,确实应当以安抚为主,可是当下叛军势大,占据了大半个澳洲道,正是士气高涨,野心勃勃之时,这个时候,要去安抚,乃是示敌以弱,让叛军从心里看清了我军,纵然是一时降服,只怕也难以长久,我大军又不能长期在此驻守,一旦大军回师,必会再次反复!所以爹爹的意思就是在安抚之前,先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唐将士的厉害,将他们打疼了,打怕了,然后再施以恩德,则论是移民叛军还是土人,必然感恩戴德!就好像汉末诸葛武侯征南中一样,恩威并施,以收其心!”
薛讷闻言,思索了一阵之后,喜道:“好!好!如此一来,我等率军前来,也不是白忙活了!表弟有这般见识,为兄佩服!”
薛讷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对着杜学武拱了拱手。
杜睿看着两兄弟,笑道:“学武说得不错,在安抚之前,确实要宣示威仪,他们毕竟是做了背叛大唐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可是背叛就是背叛,造反就是造反,必须给他们一定的惩罚!人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薛讷言道:“舅舅!那些土人也就罢了,参与反叛的移民却罪不至死吧!他们造反,还不都是李进那些人给逼得,但凡能有一条生路,谁愿意铤而走险,舅舅既然要安抚叛军,不知该如何应对李进那等为富不仁之辈!”
杜学武道:“表哥!方才我爹爹都已经说了,人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既然叛军要为他们的叛乱付出代价,那些为富不仁的害民贼,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薛讷道:“这便好!今日在议事堂,看着那个李进居然大言不惭,胆敢在舅舅面前大放厥词,外甥当真恨不得能将他立毙当场!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也是个一穷二白之辈,如今一朝暴富,不思为国效力,善待百姓,却只会大肆敛财,贪得厌,残害百姓,真真可恶!”
薛讷虽然说得有些激烈,但是有正义感,总归还是好的,杜睿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好了!在海上颠簸了这么许久,你们兄弟两个也去休息吧!明日讷儿随我出城围剿叛军!”
杜学武一听,连忙道:“爹爹!那我呢?”
杜睿道:“学武!你不通武艺,便是去了也于事补,还是留在这里,不过有另一件事,为父让你去做!”
杜学武忙道:“孩儿请爹爹吩咐!”
杜睿道:“叛军好灭,但是安抚不易,为父便让你想想,该如何安抚他们,让他们对朝廷恢复信心,还有此事过后,土人的事情,又该如何料理!”
杜学武思索了一番,道:“孩儿领命,这便回去想想,尽快将条陈交给爹爹!”
杜睿点点头,示意两兄弟可以走了。
薛讷和杜学武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冯照便走了进来。
杜睿见了,语气淡然道:“事情都办的怎样了?”
冯照拱手道:“小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老爷!那种事当真会发生吗?”
杜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此事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未雨绸缪,做些安排,总归是好的,我也盼着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照道:“老爷放心!所有的事情,小人都交代下去了,若是他们当真敢行大逆之事,小人保准他们会后悔终生!”
杜睿点了点头,思索了一番又道:“明日还是将夫人,四少爷送去毛亮的船队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我在外,他们若是有什么不测的话~~~~~~~~~”
冯照不等杜睿说完,连忙应道:“老爷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
杜睿要防谁,究竟是谁要对杜睿不利!?
说起来,杜睿都觉得悲哀,他要防备的居然是被他从小养大,悉心教导了十余年,倍加器重的弟子冯照。
从知道澳洲道发生叛乱,到朝廷接到冯毅的告急文书,再到如今澳洲道糜烂的局势,杜睿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他不可能不心生怀疑。
冯毅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以冯照之能,处理一个小小的土人叛乱,居然都如此棘手,杜睿是绝对不相信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冯毅在姑息养奸。
而杜睿被李承乾差派到澳洲道来,显然也是对方的谋划之一,因为熟习澳洲道的就只有杜睿了,澳洲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李承乾没了办法,只能让杜睿来处理。
一想到冯毅居然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诱使自己上钩,杜睿的心里就是一阵发苦,当然这些目前来看,还都只是杜睿的猜测,他也希望猜错了,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和自己的学生刀兵相向。
“去安排吧!还有提醒你的人小心些,冯毅可不是个易于之辈。”
冯照忙道:“小人明白!只是将夫人和四少爷送去毛亮那里,老爷!小人不是挑拨你们师生的关系,毛亮当真就可信吗?当初在老爷门下的时候,他和冯毅,欧阳延嗣的关系可是最好的!”
杜睿苦笑一声道:“毛亮还是可信的,冯教师只管放心就是了!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的话,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
看着冯照出去了,杜睿将自己关在房中,思索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每做一件事情之前,他都习惯,将所有的可能提前想好,并考虑好应对的措施,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杜睿能在这个世界混的风生水起的原因了。
杜睿现在还心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冯毅只是因为常年困守澳洲道,斗志消沉才被叛军所趁,一切都没有他猜测的那么可怕。
杜睿想着,走到墙边,将佩剑摘了下来,“沧浪”一声响,宝剑被抽了出来,杜睿轻轻的擦拭着,这把剑还是当初他西征西域三国,出兵之前,太宗皇帝御赐的,这么多年以来,这把剑不知道砍下了多少胡虏的人头,如今让他用这把剑去杀自己的学生,杜睿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冯毅!你可千万不能做错事,不然的话,为师饶得过你,先帝御赐的宝剑也饶你不得!还往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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