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在发抖:“林达之!”
泛红的视线里,看到林达之笑得格外得意:“不好意思啊!我真是没有看到你。”
我咬牙切齿:“你……”
她依旧是笑嘻嘻,在我看来,那一双大眼睛却格外狰狞,眼妆过浓,像个鬼:“哎呀,那边是英译国际的周总。不好意思,我要去说点事,先走一步了。”
我一手攥住她的胳膊:“林达之,走之前最好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我是公交车!什么叫做,我是万人枕!”
“你干什么你!”林达之恶狠狠地甩开我的胳膊,气势比我还凶,一把就推过来,声音轻柔柔,旁人听不见,但我却听了个十足十,“林菀之,你本来就是公交车!万人枕!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本事声音大一点!你看我敢不敢打你?!”
“你打我?”林达之笑得邪性,“你可以试一试啊!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要真是敢打我,我告诉你。你以后就别说在主持界混了,我估计啊,你就是在媒体界,都混不下去了!”
这一席话却点醒了我。
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达之做什么。
毕竟我还要靠工作养活自己。
“你好好想想吧。”达之头一歪,嘴一翘,“我那边真的有事,拜拜咯。”
轻轻挥了挥手,提着裙子就走了。
我就那么看着她离开。
心里实在窝火。
编导这时候也过来了,一边给我递纸巾,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不过去上个洗手间怎么就这样了?”
我胡乱抓了几张面巾纸,在脸上一顿擦,“没事。”
“看你脸色也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当然要。
反正该敬酒的人也敬到了,该打招呼的人也打到了。
此时不走,还等着下一轮么?
我也就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确实不太舒服。那我就先走了。”
当然不能从正门出。
我怕再遇上什么牛鬼蛇神,继续拉着我喝酒,我可就走不掉了。
穿过室内假山喷泉,再穿过雕花游廊,一路往下走,总算找到了偏门。
电梯正在下沉,估计还要等一会。
我干脆走到楼梯间,从坤包里拿出烟盒。
心烦抽一根,也能消解了烦恼。
刚将火点着,就听见了达之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越挫越勇呢!没想到这么轻易,你就落跑啦?”
抬起头,她提着裙子,从富丽堂皇的里间款款走过来。
我笑了笑:“是不如你本事大。惹不起你,我还是躲得起的。”
“啧啧啧!你瞧瞧你说话的这个可怜样儿!”达之嗤嗤笑起来,眉目在半明半暗的楼梯间格外渗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她一把打落我手中的烟。
我抬起头瞪她,“你要干什么?”
“我可是听宥然哥哥说,你怀上了他的孩子!”达之低下头来,打量着我的肚子,“真是厉害,一次就中!就是不知道以你人尽可夫的作风,这孩子是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知道,她说这话明摆着就是刺激我的。
但我还是全身发抖。
大概是怀了孩子的关系,心情就容易激动。
我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来,“林达之,我已经要和张宥然离婚了。也算称你的意了。咱们两个人的恩怨,能不能就此一笔勾销了?”
我不想再陷入争斗了。
我真的累了。
没完没了的事故,没完没了的纠缠,我真的撑不住了。
“当然没这么简单。”达之围着我转了转,“就算我放过你,宥然哥哥也不会放过你的。特别是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虽然有他的血脉!但以后都将跟他无关!”
“你现在这么说,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恐怕就会变了!所以,宥然哥哥特意交代我,让我把你这个孩子打掉!”
我当然不会相信,“你撒谎!他明明说过要我生下来!”
“你还真是傻!他让你怀上孩子,再让你打掉,不就坐实了渣男的称号了吗?何况,最近你和你的律师,不是正处心积虑要败坏他的名声?我们当然不能让你们得逞!所以咯,我来了!”
“你要做什么?”我立刻警觉起来,捂住了肚子。
这里来人甚少,更没有监控,如果她要对我做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我转身就要走。
她一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步伐未停,本能地嚎叫起来:“救命——”
林达之另一只手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巴,揽住了我的腰身,就将我整个人圈住了。
我努力挣扎,无济于事。
手拼命够着走道的门把,但怎么也够不到!
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完了,完了!
今天恐怕逃不掉了!
果然,达之将我往后一拉,猛然松开我,我还未找到重心,更不可能站稳,她狠狠一推,“去死吧——”
“不要!”
我眼看着十多级的台阶,掉下去,定然是一尸两命!
妄图抓着右侧的扶手,达之对着我的膝盖后方又是一脚!
我腿一软,整个人像一个皮球般,摔了下去。
最后的意识里,感觉着下身一片温热。
应该是血。
我仿佛听见了血液在地板上汩汩流动的声音。
勉力抬起眼,看见林达之在上方,趾高气昂地笑着:“好了,宥然哥给我分配的任务完成了!我也可以交差了。”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小腹如锥穿行般得疼。
却比不上心如刀割。
张宥然啊张宥然,你可真是……狠!
让我怀上了你的孩子,却让你的情人亲手打掉你的孩子!
这样狠绝的招数,若不是恨之入骨,怎么会想出来?又怎么会用出来?
我的嘴角咧着,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才会发出嗤嗤的笑。
我的样子一定十分可怕。
但达之丝毫没有退缩的神色,而是走下来,从我的身上摸出了手机,轻巧一掷。
手机从三十几层落下,定然碎成了无数片。
她拍了拍手,“你就这么乖乖呆着吧。活得下来,看造化。活不下来,那也是命了。”
转身离去,走之前还不忘把门锁上。
光线也透不进来。
我在这黑暗中,沉沉昏去。
……
我以为我终于死了。
老天却不随我愿。
昏昏沉沉中,感觉有钳子、刀子、镊子等金属器具在体内刮擦的声音,耳边是利器碰撞的声音。
慢慢地抬起眼睑,被耀眼的无影灯晃得整个脑袋都疼。
两边是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来回走动,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想抬手,却抬不起来,只能动了动小拇指。
医生说:“在给你做钳刮手术,你不要动。”
我只好再次闭上了眼睛。
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感觉有一个人始终握着我的手。
他的指节修长,手掌宽阔,只是手心手指都很冰凉。
我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紧紧箍着我的手,缩了缩,但那双手依旧严丝合缝,我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似乎有光影流动,我还是不想睁眼。
远远有医生在说话:“手术还算成功。前面说的三分之一子宫穿孔的可能性基本消除,只是还要继续观察。不排除会有羊水阻塞血管的可能性。这时候是患者最脆弱的时候,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旁边始终要有人陪着。”
“会的。”疲惫的声音响起,“无论有没有事,我都会陪着的。”
我转过头去。
张宥然又起身,帮我掖了掖被子。
他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医生说你现在很虚弱,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说:“不用。”
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的手背贴着他的手心,他的手掌灼热,显得我的手更加冰凉。
他似乎是想扶我起来,但我转过身瞧了瞧他,没有说一句话。
他的双眼里尽是血丝,眼眶下尽是淤青,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完全没有血色,疲惫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但我哪有功夫去心疼他啊。
我才是那个受害者,不是吗?
他一手搂着我的肩膀,半抱着,终于将我扶起来。让我紧贴着他的胸膛,声音很虚浮,“菀之啊,这一个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但你若没了……”
他语带哽咽,低下了头,呼了好几次,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让我怎么办?”
我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放在雪白的被子上的自己的手,弯起唇来,笑了笑。
装什么情深似海?
一切不都是他安排的吗?
从郑成京的老婆打我,到用那样屈辱的方式和他发生关系,再到怀上他的孩子,再到林达之来打我的孩子。
一切不都称了他的意了么?
现在这样,又是为哪般?
一直披着一副伪善的外衣生活,他真的不嫌累吗?
但我累了。
我不想见到他的样子,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见,不想再接触。
所以我指了指门:“张宥然,你走吧。”
他大概早就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当没听见。
我又指了指门,“你,走。”
他说:“我不走。”
“张宥然!你满意了吧?你应该满意了!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以后都不会有拖累了。而且孩子没了,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你还要怎样?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终于爆发出来,歇斯底里地蹿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使劲推他。
他被我推得连连后退,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菀之,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请你,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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