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吕老爷的怒吼声,那被按到在地李狗儿挣扎得更激烈了,只见他挣扎着地抬起头来,连声喊冤道:“老爷,我冤枉,冤枉呀!三夫人,你快来救救狗儿,狗儿没有真的打公子呀——”
李狗儿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吕老爷依旧不为所动,那张圆乎乎的胖脸变得更为阴沉了。既然已经决定敲山震虎,他哪里还管什么李狗儿的哀求。不管这李狗儿有没有动手打吕蒙,但今日寻着了这个以下犯上的由头,他又岂肯轻易放过,借题发挥那是肯定的了。

吕老爷怒视着李狗儿,怒吼道:“今日本老爷我,就是要好好整治一下你这个不知尊卑的恶奴,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吕府的家规。再这么下去,我吕府体统何在?”

紧接着,吕老爷又指了指厅内的仆人们,厉声喝道:“还有你们,都给本老爷听好了,谁要是敢以下犯上、触犯家规,就是李狗儿今日这般下场!”

怒喝间,吕老爷将身旁的桌案拍得“啪啪——”作响,放声怒吼的他彻底发飙了,那慑人的气势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这么些年来,这吕老爷可都是沉醉于温柔乡中,沉醉于酒肉财色之内,吕府的仆人们很久没有见过他发飙了。耳听着吕老爷连声怒吼,众仆人一个个都吓得不轻。

“行家法!”随着吕老爷一声大喝,早候着大厅之外的几个健壮的护院家丁,便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

方才这些孬货吓得个个都是一身冷汗。以往眼看着李狗儿仗着三夫人撑腰在府中横行霸道,他们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跟在李狗儿身后帮衬着干了不少的坏事。

只是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李狗儿说倒台那就真的要倒台了,往日里晕晕乎乎的吕老爷不知怎地突然清醒了过来。想到自己以前的作为也可能被吕老爷记在了心头,他们一个个是胆战心惊,唯恐那一日不小心步了李狗儿这倒霉蛋的后尘。

这些家丁倒也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儿,他们中间也有两个明白人。今日李狗儿的倒台,在他们看来,和公子吕蒙还有那公子的结拜义弟有着直接的干系。他们已是心下暗惊:日后不管如何,对这二人,那可是要小心地伺候着,千万别得罪了。

心下惶恐不安着,家丁们行动上却是不敢耽搁,冲上前去便将那李狗儿用麻绳五花大绑起来,爽利地系着绳扣,用力地绑紧了麻绳,直将那李狗儿绑得如同大粽子一般,李狗儿已被被勒得动弹不得了。

三夫人蒋氏望着满脸威严的吕老爷,竟是有些震惊地愣怔了。自从她来到吕府,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吕老爷雷霆震怒的神情。

以往的日子里,她尽情施展着勾栏内练就的吹箫弄月的功夫,令吕老爷不知不觉地便醉倒在她刻意营造的温柔乡里。自打与那人定下了那不可告人之阴谋,对吕老爷用上了那阴险的手段之后,这吕府的家主更是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向来未曾拂了她的脸面。

然而,今日这吕老爷怎地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说翻脸就翻脸,竟是毫不顾惜自己这三夫人的脸面和往日的柔情蜜意。莫不成,与那人谋划的机密事儿竟然被他知晓了?不,不可能!

稍稍想了想,自认为行事隐秘的蒋氏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心下觉得安定了稍许。然则,再听听被绑得动弹不得的李狗儿连声凄厉的哀嚎和求告,她的心已是乱了。瞧着眼下这场面,若是她再不出头,为李狗儿争执一番,显然自己这如同兄妹亲情一般的贴心奴仆真的就要受家法了。

为了解救李狗儿,蒋氏此时再也顾不上了三夫人的身份,她身子冲上前去,抱着吕老爷的大腿,哭喊道:“官人呐!你怎么能被这么这穷酸破落户的挑拨呀!狗儿他怎会打蒙儿呀,他是我派去给蒙儿送茶的。定是那破落户生事打了李狗儿。官人呐,要责罚应该责罚那个破落户才是,你怎么忍心打狗儿呐!”

眼瞧着蒋氏露出了泼妇的原形,还试图搅成一潭浑水,嫁祸给人家崔硕这个被李狗儿打得满面鲜血的少年,孙氏和郭氏都是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神情,心底更是暗暗骂道:果然是勾栏里出来的放dang货色,真是下贱至极。

平日里,这三夫人蒋氏凭着她年轻貌美加上些勾栏姐儿的手段,很受吕老爷的专宠,在府中飞扬跋扈惯了,就连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不看在眼里了。孙、郭两位夫人早已是妒火中烧,早就盼着这蒋氏狠狠地摔个跟头了。

今日,终于天随人愿。她们着实没有料到备受宠爱的蒋氏,居然会栽到了崔硕和吕蒙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手里,这一下还栽得甚为凄惨。解气,好生解气哉!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三夫人蒋氏和李狗儿平日里在这吕府中飞扬跋扈,众人早就看着她们不顺眼了。只是摄于蒋氏的淫威,众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今日蒋氏主仆二人终于栽了个大跟头,又哪会有人上来替她们求情。于是乎,满庁的仆人、护院家丁竟是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偶尔又一两声憋不住的议论,也是暗叫速行家法,严惩李狗儿的。

吕老爷板着一副面孔,冷冷地瞧着蒋氏苦苦哀求,瞧着那张曾让他迷醉的妩媚面庞和**的肉嘟嘟红唇,竟是好一会的时间没有做声。

近半年来,他总觉得身子乏得很,竟连吕家仅剩的经商产业——清风楼的经营也是倦怠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就连夜里睡觉也是恶梦连连、不得安枕。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酒色过度掏虚了身子,刻意地消停了不少。然则,日子久了,身子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他渐渐地发觉出些异样来。虽然他并没有寻到那真正的病根儿,但是凭着他四十余载的人生体验,他已是断定自己落到了这步田地,这三夫人蒋氏肯定然难逃其咎。

这些日子里,虽然面上依旧和蒋氏保持着如胶似漆般的亲密,但内心里他已是大觉不妙,暗暗地心生警惕了。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他罩来,向吕家罩来,吕家已是危机暗伏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故意冷淡了吕蒙,打发他到清风楼安心备考秋闱。

他不是不顾父子亲情,而是暂且想让爱子置身事外,独自一人静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一举挖出毒瘤,给爱子一个安安稳稳、清清白白的吕家产业。

敲山震虎,这正是吕老爷借着今日之事开始行动之初步。他既然决定震出那藏在山中的大老虎,这蒋氏再苦苦哀求、再胡闹蛮缠,已是全然不见成效了。

于是乎,只听他冷哼一声,向着蒋氏言道:“住口!你也不要胡闹了,瞧瞧那李狗儿,简直如同你豢养的瞎眼癞皮狗一般,竟然欺负到主人的头上了。今日本老爷不追究你的责任也就罢了,还不赶紧地给我退下!”

蒋氏抬起泪眼,朦朦胧胧地望着吕老爷那阴沉的面色,心里登时生出一种的大事不妙的陌生感来。

顷刻间,她已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道今日不管再怎么哀求胡闹,李狗儿那一顿痛打算是吃定了。若是自己再一味地胡闹下去,只会招致吕老爷的厌烦与不齿。若是再不小心彻底惹恼了吕老爷,以后在这吕府中她真的是要混不下去了,更别提那什么还在谋划中的大事了。

当年这勾栏红姐儿,那是惯于看人脸面行事的,眼瞧着形势不妙,她赶紧收起了哭闹,抹着满脸的泪痕,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转头时,还不忘回眼恶狠狠地剜了崔硕和吕蒙两眼,那意思仿佛是说:好小子,今日这仇,老娘我记下了!

随后,蒋氏提着紧窄的拖地百褶裙,不甘心地扭着那杨柳细腰,摇晃着两片肥硕的大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了大厅,回她的房间里寻思着如何快些给那人传递消息、商量对策以报复崔硕、吕蒙二人去了。

崔硕默默地瞧着吕老爷精彩的表演,瞧着这大厅内神色各异的众生相,心里不由地冷笑了数声,心下念道:不简单,这吕府果然不简单,这吕老爷更不简单。只是,这吕府汹涌的暗流到底在何处?那源头可是妩媚风骚的蒋氏么?吕老爷内心里到底又明白多少呢?

一时间,崔硕虽知吕府暗流涌动,但那暗流源头何在,他却无法想得明白。

然则,至少有一点崔硕是清楚的,那就是:他既然选择了吕府作为摆脱困境的合作伙伴,这吕府中的毒瘤要趁早连根拔除。若不然,他那财源滚滚的美梦,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三夫人蒋氏退下不久,只听厅外那噼噼啪啪的鞭打声和着李狗儿凄厉的惨呼声,已是连连响起。崔硕略施小计、借力打力,李狗儿这招惹了他的恶奴,终是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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