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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大门,崔硕这才发觉眼前是好大的一座宅院。

整个院子地域宽敞,占地足足五亩有余。院子里栽种的既有高槐古柳,更有森森古柏掩映,各种各样的花木团团簇簇地点缀其中。因着正是阳春时节,四下里花开灿烂、绿意渐浓,愈发显得生机勃勃、意趣盎然。

首次进入南宋私家宅院的崔硕,用心地四处打量着。只见吕府院内的房舍建筑,正是南宋之世江南一带典型的粉墙黛瓦的四合院、三进房之格局。日后,崔硕进出这宅院的次数多了,对这宅院之格局便有了更为深彻之了解。

初入宅院,便可见四向里房舍两两相对,大门两边左右各有两间下房,供仆人们居住之用,此处谓之“三进”之“前进”是也。

待进得大门,一直朝前走,又有个中门立在面前,中门两边建着若干的耳房供客人居住,正中间则是一个轩敞的会客大厅,此正所谓“中进”是也。

过了“中进”再往前行去,便是宅院的“后进”了。“后进”中整齐地排列着若干居住房舍、酒窖厨房、仓储杂屋、以及寻常用饭之饭厅等等。

而那虽不登大雅之堂、但人人每日少不了的茅厕,则置在偏远幽静杂屋之后,森森古柏掩映之中。

吕府全宅房舍,共计三十六间,合“六六大顺”之数。整座宅院最特别之处,还在于有一个布置非常幽雅别致的后花园。

园中有一汪约莫半亩的池塘,护岸有桃树,池塘中有水榭,一道小巧别致的拱桥搭在水榭与池岸之间,桥下种满了藕荷。阳春时节荷叶初生,小荷那嫩嫩的尖角争相探出水面,三三两两的蜻蜓飞舞在其中,正应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之妙趣。

崔硕此时虽不能尽知这座宅院的妙处,但仅从前院的森森古柏中,亦能知道这院子的规模与历史了。

这样一座院子,虽然谈不上官家、皇家之贵气,且其规模制度也在平常人家礼制之内,然则若非多年积富之家,绝对不可能置得起。更何况,这座院子所在之地段,还是绍兴城酒楼茶肆密集的繁华商业区附近。

吕蒙一边引着崔硕匆匆而行,坦然地迎接着院中仆人的注目礼,一边向崔硕介绍着自家的豪宅。

饶是崔硕在另一个时空里见惯了钢铁丛林、高楼大厦,也在那旅游妙地严家花园、拙政园里游过几遭,然则,见到这鲜活人气的南宋富家之宅,仍是难免心下唏嘘不已:何为豪宅?眼前此处才是,和这比起来,那所谓的别墅不过是毫无格调的水泥房子罢了。

“唉——不瞒二弟,我吕家之产业,囊括这宅院,均起于曾祖父之手。然则,传到家父这一代,已是有些败落了。眼下我吕家,仅剩的产业也就是这宅院和那清风楼了。”吕蒙一语说完,摇了摇圆乎乎的脑袋,面上挂着一幅心有不甘的模样。

崔硕闻言,心下登时波澜微起,尽管吕蒙这书生“为尊者讳”之礼,言语间甚为含糊,他依旧听出了吕蒙话中隐含的意思。

显然因身旁这位义兄的父亲没有经商的天赋,而致家道渐渐中落,只是吕家先祖打下的底子还算厚实些,还能勉强维持着门面。然则,此事崔硕心里想想可以,却不好置评的,只能默默地听着。

二人又行了一会儿,只见那池塘边立着一座木屋,待靠近时,隐隐间还能嗅到稍见霉斑木材散发出的清香,只是这木质到底为何树种所打造,崔硕却是猜不出来了。

“二弟,此处乃愚兄幼时习字之所,端的是僻静好所在。”吕蒙一边说着,一边将崔硕引进了木屋内。崔硕进屋后,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只见原色的木桌、木凳排列整齐,擦拭得干干净净,那笔墨纸砚更是规整地摆在一旁,显然平日里多有人精心清扫。

崔硕却也不多话,径自寻了一处木凳坐下,续水磨好砚台,待一汪墨汁渐浓之时,崔硕便挽起袖口,神色肃然地提起毛笔摆开了架势。

吕蒙瞧着崔硕那一脸严肃的神情,虽是心下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正在闭目沉思的崔硕,盼望着这满腹诗才的义弟,能早些呈出他那赚来金山银山的妙方来。

只见崔硕朗目微闭,将那尚未蘸墨的毛笔提在半空中,虽然面上看去神色庄重而平静,实则内心里整个人儿已是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中。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崔硕不过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儿一个,今世里崔硕屡现才气的依凭不过是历史的先知而已。此时,即将开始动手,动手挖掘那蕴藏在历史先知里巨大的宝库,那汹涌的财源即将被自己开启,崔硕若是不激动,那才是怪了。

前世里无聊之时,他也看过一些爽文小说,那些个所谓猪脚举手银两滚滚、挥手金光闪闪、王八之气散发,而镇定如常、无往不利之能,凡人崔硕自认尚不及那等神妙之境界。

我堂堂大中国特有之白酒,那度数远高于的浊酒之白酒,那酒色澄澈透明、气味芳香纯正、入口绵甜爽净的白酒哦!蒸馏,正是蒸馏这个看似简单的关键工序,造就了我中国之国粹瑰宝。然则,这蒸馏之,其细节为何等模样

崔硕闭目沉思着,努力地搜索着深藏在心底的有关白酒酿造蒸馏的记忆。

在另一个时空里,崔硕土生土长在一个盛产玉米的小山村里。在崔硕的记忆里,山民的生活是清苦的。盖因山间可耕之地本就不多,再加之山地贫瘠、消息闭塞,山民们能填饱全家的肚皮,艰难地活着已是不易了。

春节,乃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若论起源头可追溯到战国时期的社火之日。崔硕原本生活的那个时代,当然已是没了社火,在他尘封的记忆里,春节乃是酒香四溢、爆竹声声、烟火缭绕的好日子。那所谓的酒香之味,只是每到春节才能尝到的奢侈品。

小村子里的乡亲们,以自己产的玉米为原料,烧锅造酒,再架起火来熏上一头自己养的肥猪,有酒有肉,这个春节也就过得有滋有味了。当然,最为美妙的时刻便是喝上二两烧酒,醉醺醺、轻飘飘如同御风而行的感觉了。

如何烧锅造酒,崔硕曾亲眼见过父亲和叔叔们兴致勃勃地操持,白酒、大曲、小曲、麸曲、酒母,烧锅、蒸馏

崔硕心下颤抖地沉吟着,待一股股柔和的春风透过门缝、贼溜溜地钻进木屋之时,他终于大体思谋已定。此时,那小山村里土造酒的工艺、器具,一桩桩、一件件,朦朦胧胧地浮上了心头,随着思虑的逐步深入,那一切渐变清晰起来。

正在吕蒙等得有些不耐烦,刚要开口询问之时,突见崔硕的身形陡然发动起来。只见他手腕低垂,“卜!”地一声,将毛笔的毫毛蘸满了浓黑的墨汁,随后按住木条镇纸,铺平纸张,“唰唰唰——”好一番一番笔走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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